嶽仲堯在青川城裏呆了三天才回村。


    先前沒人知道他上城裏幹嘛去了。


    隻是他一回來嶽家裏又再次轟轟亂了起來。


    “自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妹子的婚事我不點頭誰也別想插手!你這麽著急把你妹子打發出門是準備幹嘛?”


    吳氏指著嶽仲堯跳著腳罵。


    她本以為這兒子這趟去城裏是找上差求情,要回差事的。哪裏想到竟是為嶽小滿的婚事奔波去了。


    老嶽頭吧嗒吧嗒地吸著水煙,佝僂著身子,托著水煙竿的手肘支在曲起的膝蓋上,悶聲不語。


    嶽二嶽四也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他們這兄弟竟是跑城裏為妹子找媒婆去了?


    孫氏和於氏閑閑的在一旁看熱鬧。


    這兩妯娌曆來就是趨利避害的性子。有好處絕不放過,唯恐拿得少了。一旦有麻煩事,則跑得遠遠地袖手看熱鬧。


    這小姑子的婚事她們哪裏敢去插手?


    吳氏要知道了還不得以為她們耍什麽陰謀花招呢。再說了,這嶽小滿的婚事,都說了好幾年了,吳氏那是一手包攬,不容旁人插手的。隻唯恐怕旁人壞了她的事。


    而嶽老三不聲不響地跑了城裏一趟,回來就扔了三個備選的人選給她。依吳氏凡事都要插一手的性子,哪裏能那麽順順當當地領受了?


    就算是她親兒子,她也是不容別人挑戰她的地位和權威的。


    嶽仲堯這次也算是雷厲風行了。


    這嶽小滿都拖到這歲數了,馬上就十八了,村裏跟她一般年紀的,早就嫁人生娃了。那嫁過來的與她同樣年紀的小媳婦,生的娃都能給爺爹打酒喝了。


    隻她娘還高不成低不就地吊著。


    村裏誰不在背後說閑話?


    說吳氏是要把這個小女兒當搖錢樹,準備釣個大大的金龜婿呢。


    嶽仲堯也是急眼了。這家裏爹放手讓他娘去料理小妹的婚事,可她娘哪裏是靠譜的?


    兩個兄弟媳婦也是自掃門前雪。哪裏管得了嶽小滿嫁不嫁。


    養老閨女又不是她們出錢。願意養多久養多久。巴不得一直養呢,兩妯娌正好躲躲懶。


    這兩妯娌也是新鮮。旁的人家巴不得早早分家另過,自己小家子掙一分是一分,願意買什麽吃什麽也不用藏著掖著。而這兩個人倒是奇葩,反其道而行,竟是巴不得不要分家。


    也是,家裏有個能幹的嶽老三,掙的銀錢也比她們家男人多,生的兒子又有公婆來養,換做她們,指不定舍不得買二兩肉幾塊糖塊給孩子吃呢。


    正所謂花別人的錢不心疼。


    嶽仲堯也是早知道這兩個兄弟媳婦的脾性,又知道他老娘辦事不靠譜。這次狠下心進了城,不僅找了城裏的媒婆,也找了幾個未曾婚配的昔日的下屬,還找了大姐嶽春分一起商量了。


    最終二人定下了三個人選。


    怎奈一腔好心,一番奔波,在吳氏心裏倒是覺得他另有圖謀。


    “老三,你老實說,你這麽著急著把你妹子打發出去,是不是想著早早地分了家,好跟喬氏單過?”


    不等嶽仲堯開口,吳氏倒是越想越有理,聲音也拔高了幾分:“我告訴你,做夢!我把你養大成人,給你娶親,你倒是日子過得好了就想撇下父母單過了!告訴你,你想分家,除非我和你爹死了!”


    嶽仲堯眉頭皺得死緊,定定地瞅著吳氏。


    “娘,我確實想分家。但也沒想過要以小滿的婚事來逼你們。娘,你知道小滿今年多大了嗎?娘你還想留小滿到什麽時候?娘你沒聽到村裏的閑話嗎?”


    吳氏擰著眉:“閑話,什麽閑話?我多留自家閨女兩年會有什麽閑話?再說了,我又不是要留小滿一輩子,這不是沒找到合適的嗎。”


    剛說完,想起什麽,又對著嶽仲堯噴火:“若不是你,不是那姓喬的,你會好好的差事不做,跑回家來刨土嗎?若不是你的差事丟了,你妹子至於到現在還沒找到合適的人家嗎?”


    吳氏越罵越來勁,連罵了小半天不帶喘的。那架勢就跟喂了幾根百年老參似的。


    “娘,我跟你說過了,若隻是看中我那份差事才來求小滿的,那樣的人家我們也不稀罕。將來小滿就是嫁過去也落不著什麽好。還是正經找個門當戶對的,能過日子的才好。”


    “放屁!高門大戶就沒有不能過日子的了?隻要你穩穩當當地當著差,人家哪裏能對小滿有什麽不好?小滿嫁過去半年一年的生了兒子立了足,到時候夫家還哪裏敢對小滿甩臉色!”


    吳氏猶自氣不順。


    她小女兒到如今還找不到合適的人家全是嶽老三害的。


    沒事好好的差事不做,非要念著那攪家精,辭了差回家去地裏刨食!


    那地裏的食是那麽好刨的?


    多少人刨了一年,還不定連裹腹都不能。


    好好的公差不要,旱澇保收,風刮不到雨淋不著,輕輕鬆鬆就能拿到三兩銀子。家裏那幾畝地,除去稅錢、一家老小吃喝花用,一年到頭哪裏剩得下三兩銀?


    嶽仲堯靜靜地聽著吳氏罵娘,越來越覺得跟這個娘沒法溝通了。


    開始他剛從戰場上回來,還覺得他這個娘對他好得不行。他能活著見到他這個娘真是萬幸。後來進城裏當了捕快,每旬回家,他娘對他也是噓寒問暖,讓他每每都覺得在家的日子過得飛快。


    從什麽時候起,就跟他娘說不到一處了呢?


    嶽仲堯扭頭看向老嶽頭。


    老嶽頭感受到嶽仲堯的目光,狠狠地吧嗒了幾口水煙。又把水煙竿在椅子腿上敲了敲。


    才看向嶽仲堯說道:“三兒,你說的是哪三戶人家?對方都是什麽人?你大姐也見過了?”


    嶽仲堯點頭。


    道:“我找了昔日的同僚,也找了城裏的媒婆,後來又跟大家走訪了幾家,最後才定的這三家。都是我和大姐細細挑出來的,人我們也都看過了,都是能過日子的。這三家都好,最後還是要爹娘來定度。”


    老嶽頭點了點頭。


    吳氏在一旁說道:“他能找到什麽樣的人家!”


    老嶽頭橫了吳氏一眼,道:“你能!你能你找了幾年還沒給小滿找到一戶合心的!把小滿耽誤到現在!不定人家怎麽想她呢!人家還當我們家的閨女是有什麽毛病嫁不出去的!”


    在堂屋外踮著腳偷聽的嶽小滿低垂著頭,一臉的灰暗。


    她雖然不經常出門,但偶爾也能聽到幾句閑話,要麽就是她娘要把她留著釣金龜婿的,要麽就說她有什麽隱疾或是說她心氣高的……


    她今年都十八歲了。


    跟她玩得要好的幾個姐妹,都出嫁了,過年回門左邊是相公右邊是娃。她們都問她好日子近了沒有。她卻隻能裝做一臉的羞澀。


    她又聽得堂屋內她爹的聲音……


    “老三,你別聽你母親瞎咧咧,你跟爹說說那三家都是什麽人家。”


    堂屋內吳氏還正待說話,被老嶽頭喝了一句便隻好暫時停了嘴。


    哼,她倒想聽聽看嶽老三能找到什麽好人家。可千萬別讓她知道後麵有喬氏的主意,不然,有她好看的!


    嶽仲堯看了吳氏和老嶽頭一眼,便開口說道:“有一家姓顧,是我舊日的下屬,現在衙裏是一名捕快,比我進衙門的時候還久。家裏跟咱家差不多,爺奶不在了,有爹娘,有兄姐。他是最小的一個,兄姐都娶妻嫁人了,三個兄弟也都有了各自的小家,也都分家另過了,他爹娘跟著大哥過。這一家人雖多了些,但都分家了,小滿若嫁過去也不必回村裏,隻跟大姐一樣在城裏租個小院子,隨便做點什麽就行。他現在也有一兩的月俸。平時還有一些別的孝敬。養活小滿是不成問題的。”


    “另一家是大姐看中的人家。是她隔壁的一戶人家,姓劉。家裏簡單,隻有父母,和一個妹子。他自己在糧店做夥計,老實本分,人又勤快好學,很得掌櫃的賞識,過不了多久就升任小管事了,到時隻怕工錢還會更高。若小滿嫁了這家,也不必去鄉下地裏刨食。”


    “第三家是我認識的一個掌櫃的妻侄。家在青川城郊區,姓丁。家裏有幾個兄弟,有娶親的,也有未娶的,人雖多,但家裏殷實,有二三十畝上等的水田,將來分了家日子也不會過不下去。”


    老嶽頭靜靜地聽完,又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水煙。


    這三家人家聽起來都是極合適的人選。


    跟他們家也門當戶對,都是老實本份的普通人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但聽起來都不會讓女兒吃苦。


    嶽老二和嶽老四也都聽得認真。


    這三家人家不管哪一家許給小妹,小妹都不會委屈了。


    頭兩家嫁在青川城裏,不用在地裏刨食,雖然城裏都沒有房子,以後要租院子,但男人都是能幹的,將來必會越過越好了。


    另一家雖和他們家一樣,要在地裏刨食,但家裏有幾十畝上等水田,等分了家,兩口子憑著分得的水田也能把日子過好了。


    就是孫氏和於氏聽了,都覺得嶽小滿運道不錯。拖成老姑娘了還有這麽好的行情。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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