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我怎樣祈禱,痛苦的冬天還是來了。


    我向來畏寒,每天起床上學成了最大的挑戰,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會離開溫暖的被窩。


    哥哥比我強悍很多,他向來沒有賴床的習慣,所以每天去得都比我早。


    我們從不一起上學放學,在學校也從不接觸,他和他的那一幫朋友在學校裏都是風光無限的人物,初中部同高中部隔了有段距離都能經常聽到他的大名。但他從來不會對別人講他有個傻妹妹在初中部,而我也沒那麽愛現,告訴別人劉成蹊就是我的狂躁哥哥。所以身邊除了嘉馨,沒人知道我們是兄妹。


    這一天早上我還在睡夢之中,驟然有鈴聲響起,正準備堵住耳朵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跳下床,翻出了手機。會打我手機的隻有一個人,因為也隻有那個惡魔哥哥一個人知道號碼。


    “喂,哥哥。”


    “你豬啊你,就知道睡,半天不接電話。”一大早火氣就這麽大。


    “我……”


    “去我房裏把書桌上的試卷整理好拿著,到學校了給我送來。”他下達命令。


    “可是我一到學校就上課了。”


    “笨,那你下課了馬上給我送來。”不等我回應,就掛了電話。


    我對著電話翻白眼,就你聰明,去得早有什麽用,東西都不記得帶。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套上外套走去他房間。桌子上果然有幾本試卷攤在那兒,我瞪大了眼睛,竟然都是做過的化學和物理試卷!原來他也學習的啊!隻是不學語文和英語而已。果然,天才隻是大家對他的美好幻想而已,天生聰明是一部分,但後天不努力也不行啊。


    沒來由地心情大好。


    下課的時候本來想找嘉馨陪我,畢竟我從來沒去過高中部,但在她的教室門口晃了晃,就發現她的班主任正虎視眈眈地在後門監視呢,沒辦法,隻好一個人去。


    走到高中部那棟樓的樓下,我突然有點傻眼,於是隻好去請問那邊在外放風的師兄。


    “不好意思,師兄,我想請問下,高三年級在幾樓啊?”我向來膽小,雖然問問路沒什麽,但臉已經紅到耳朵根了。


    “喏,東西兩邊的四樓都是。”他伸手指了下,“那邊三樓也有。”


    我觀察一下,這麽多地方,真夠找的,隻好紅著臉繼續問:“那請問,你知不知道劉成蹊在哪個班啊?”


    他看我的眼光突然有些怪異,表情變得似笑非笑:“他啊,高三(5)班。那邊四樓。”


    “那謝謝了!”我衝他點點頭,迅速往樓梯那邊走去。隱約聽見後麵有女聲同他交談,其他的沒聽見,隻聽見了一句:“又是一個懷春少女,你地位不保啊!”


    我差點跌倒,卻也沒那個勇氣轉回去辯解,不白之冤啊!


    爬上四樓,哥哥正在走廊同人說笑,我鬆了一口氣,要是他在教室裏,我還要托人喊他,又得被冤枉。


    我在這邊悄悄招了好幾下手他才注意到,閑閑地走了過來。


    “你真是動物界的奇葩,睡起來是豬,走起來就是烏龜。”他接過試卷,同時也不忘打擊我。


    “我回去了。”我皺皺鼻子,沒良心啊,我幾乎是小跑過來的。算了,隻當作沒聽見。


    後麵有人打趣;“劉成蹊,那是誰啊,還有小妹妹前赴後繼哪。”


    我臉更紅,憤憤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開。留下後麵一陣笑聲。


    放學時我如同往常一樣慢條斯理地整理書包,同班的周靜突然在窗戶外麵喊我。


    “梁滿月,有人找你。”


    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哥哥,於是連忙放下書包跑了出去,卻是兩個身材高挑的女生,看起來不像是初中部的。


    兩人都麵無表情,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你就是梁滿月?”


    “是。”我點頭。


    “上午你去高中部了?”


    “呃……是。”


    “那你跟我們出去說話。”


    “我為什麽要跟你們出去?”我鼓起勇氣問。


    其中一個女生不耐煩地威脅我:“你要是不想在教室門口把事情鬧大就跟我們出去。”


    周圍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好奇地看了過來,我咬咬牙,轉頭告訴周靜:“周靜,你能不能幫我跟(4)班的吳嘉馨說一聲,今天我不跟她一起回家了。”


    周靜答應了之後,我跟那兩個女生一起走了出去。


    畢竟是重點中學,盡管學風還算輕鬆,但學生大多都努力聽話,貪玩的有,卻鮮少打架鬧事,不良學生之類更多的隻是在小說或電影中看到。我想不通,她們到底是怎麽找到我的。


    學校側邊的巷子裏,另外三個女生正等著我們。中間一個女生十分漂亮,看我的眼神卻格外陰狠。另外兩個並沒有穿我們學校的校服,也憤憤地盯著我。我沒有經曆過這種事,臉色有些蒼白,手腳愈發冰冷。


    “梁滿月?”


    就在我點頭的刹那,一個淩厲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我臉上。我一下子被打退了兩步,被後麵的女生攔了一下,並沒有跌倒。


    眼淚頓時湧了出來,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們。


    “現在初中的女生怎麽這麽不要臉,情書都送到別人班上去了。看你一副可憐相,骨子裏怎麽這麽賤!搶別人男朋友。”旁邊的女生開口。


    我恍然大悟,卻更加委屈:“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他是我哥哥。”


    又一個巴掌甩了過來,我想躲開,卻被攔住,臉上火辣辣地疼,淚水嘩嘩地往下流,終於哭出聲來。


    “你惡不惡心,見到個男的就認哥哥,要哥哥找你媽生去!”


    “不知道為什麽劉成蹊會理你這種賤貨,不要臉。”


    “他平時看都懶得看你這種女生,誰知道你耍了什麽手段,小小年紀,連羞恥心都沒有。”


    ……


    我終於發現原來平日裏哥哥諷刺我的那些話其實算不了什麽,我不明白,為什麽衣著光鮮的女生會對一個不認識的人說出這樣惡毒的話。


    我試圖解釋,卻被她們當成狡辯。她們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釋任何辯解,她們隻是想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怒。


    我不知道要怎麽辦,掙紮、哭泣,都阻止不了她們惡毒的話語和呼嘯而來的巴掌。生平第一次我受到這種暴力對待,無力反抗,接近絕望。


    嘉馨和哥哥終於在此時趕到,我一向有些看不起這種救世主在關鍵時候趕到的惡俗情節,此刻卻衷心感謝。


    哥哥憤怒地推開了兩旁大驚失色的女生,嘉馨哭泣著抱住我。


    “楊茜,你他媽有毛病。”他咬牙切齒,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剛才強悍的女生一下子都柔弱起來:“我們……我們隻是想教訓教訓她……”


    “她哪得罪你們了?”


    穿著其他學校校服的女生鼓起了勇氣:“你收了她的情書……茜茜很傷心。”


    “去他媽的!”他抬了抬手,卻又放了下來,“我告訴你們,我不想對女的動手,但我妹不管有事沒事,我都不會放過你們!”


    叫楊茜的女生一下子難以置信:“她……她真是你妹妹?”


    “滾!都給我滾!楊茜,以後你少讓我看見你,見你一次我惡心一次!”


    他轉身從嘉馨手裏將我抱起來,不再理身後的人,大步離開。


    我找到了依靠,窩在哥哥的懷中,扯住他的衣服,哭泣得渾身顫抖。


    他走了一會兒,停了停,低頭看著我:“你能不能別哭了,把眼淚擦擦。”


    我努力鎮定下來,用手抹了抹眼淚,淚水卻還是忍不住流下來。他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我恨你!”


    “我對不住你。”


    “我疼。”


    “帶你去醫院,”


    “我委屈。”


    “我知道,”


    “我恨她們!”


    “嗯。”


    “你去打她們一頓。”


    “行。”


    “你以後不準欺負我。”


    “嗯。”


    “你以後不能罵我。”


    “嗯。”


    “你今天叫我妹妹了。”


    “嗯。”


    “我以後不幫你寫作業了。”


    “不行。”


    “你……”


    “梁滿月你有完沒完。”


    “我疼!”


    “行,你繼續。”


    ……


    我在家休息了一個星期。


    叔叔嬸嬸看到我臉上的掌印後震怒,哥哥沒有對他們隱瞞,被嬸嬸好一頓教訓後還停了零用錢,連姥爺都打了電話來把他招過去一頓好罵。


    叔叔嬸嬸第二天就去了學校,找到校長,要求開除那幾個女生。我不安,其實我根本不想把事情鬧大,一是怕麻煩叔叔嬸嬸,二是怕學校裏的同學會知道。雖然我是受害者,但做慣了角落裏不起眼的平凡人,我害怕受到別人打量的眼光。


    哥哥對我翻了翻白眼:“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其他的事不用管。”


    他又恢複了從前對我的態度,那天答應我的話果然是敷衍。不過我本來就沒有什麽期望,也就不會有失望。


    嘉馨來家裏看我,她告訴我說初中部幾乎沒人知道我被打,我們班的同學隻以為我請假是家中有事。那個叫楊茜的女生家中有些勢力,但叔叔嬸嬸堅持要求嚴懲,學校最後隻好采取折中的辦法,楊茜記了留校察看的處分,另兩個女生是大過,公示榜出來在初中部也沒引起什麽注意。


    我終於稍稍安下心來。


    嘉馨憤憤不平:“那種狠毒的女人就應該全部開除她們!省得還留在學校裏做害群之馬!”說完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臉,“還疼嗎?”


    臉上的掌印塗了藥後已經消得差不多了,但還是有些隱隱作痛。


    “早就不疼了。”怕她擔心,我假裝灑脫地說,“就是我嬸嬸和陳阿姨太緊張,非讓我在家多休息幾天。”


    “都怪我,下課那麽晚,要不然就能阻止她們把你拉走了,再不濟還可以和你在一起。”她內疚得不得了。


    “說這些幹什麽,要不是你,我還說不定有多慘呢,我謝你還來不及。”


    “但是……”


    “但是什麽啊。”我打斷她,“要是內疚的話就好好給我補習功課吧,我本來學習就不怎麽樣,這下好,還不一定掉到什麽程度呢。”


    “好好好,有我在,包你沒問題,我是重點小天後啊。”她連連點頭。


    我笑,重點小天後,虧她想得出來。


    嘉馨的確厲害,敏銳得不得了,幫我補習專挑重點講,隻要我一走神就敲我的頭,效率比在學校裏還要高。


    “哎呀,我以後不要上學好了,吳老師給我講就夠了。”


    “少來,天天給你這種走神學生補課,我殺死多少腦細胞啊,再說了……”她突然神秘地笑起來,“你們班羅維可跑來問我好幾次你什麽時候回來了,人家都想死你了。”


    “羅維?”我有些吃驚,“他就是話嘮一個,坐我後麵,沒有我跟他偶爾鬥鬥嘴,他當然寂寞了。”


    “就是這樣啊。”


    “喂,你少亂想好不好。”我臉紅,作勢要打她,她反抗,兩人最後鬧成了一團。


    我不想往自己臉上貼金說自己有多單純,但是年少的我,隻是在努力地做一個老實聽話的小孩,的確很少思考感情方麵的事,那對我來說陌生而恐怖。那時我以為,再好的感情不過是結婚,而我的爸爸媽媽,他們結婚了,結局卻那麽糟糕。


    我不相信嘉馨那隱隱的暗示,也不想多想。羅維?那個超級紈絝子弟加超級話嘮,大概是嫌太長時間沒人跟他鬥嘴沒人被他捉弄吧。


    嬸嬸特地放下一天的工作在家開導我,她和叔叔都擔心我從此會有些什麽陰影。其實我沒有那麽嬌氣,頂多懊惱自己運氣差,鄙視哥哥這個藍顏禍水。


    再三保證我沒什麽事後嬸嬸才相信。她歎了口氣:“我和你叔叔就是怕你悶在心裏不講,隻知道自己受委屈。那女生的爸爸是你姥爺的老下屬,上門找你姥爺說情了,你姥爺雖然生氣,卻也不能不講情麵……”


    “我知道的,嬸,真的沒關係,這兩天我都快忘了,你們別為我擔心了。”大人的世界太過於複雜,我雖然不太懂,但也知道叔叔嬸嬸為我的事很費心了。


    嬸嬸美麗的眼睛看著我,目光有些複雜、有些欣慰、有些悲哀:“圓圓,其實你不用這麽懂事,有時候我們都希望你能跟你哥哥一樣,不聽話也沒關係,任性點也沒關係。”


    我鼻子有些酸酸的,但還是努力地笑笑:“那沒辦法呢,我性格就是這樣。嬸嬸有不聽話的小孩,也要有聽話的小孩吧。”


    嬸嬸微笑,摸了摸我的臉:“傻孩子。”


    如果可以,我想做一輩子的傻孩子,有人關心有人愛護,沒有別離沒有拋棄。


    陳阿姨看到我臉上的掌印後心疼壞了,直罵現在的小孩不像話。她在家裏做保姆做很久了,哥哥小時候就是她帶的,所以對哥哥也不客氣:“成蹊啊,就算你不願意聽阿姨也要說說你了,你是哥哥,在學校裏就應該照顧妹妹關心妹妹,怎麽還連累妹妹被人欺負?虧你每次回家圓圓還給你端茶遞水。”


    “是我不對。”


    見哥哥這個平時倔強的孩子這麽誠懇地承認錯誤,陳阿姨有些意外,倒也不好說什麽了,我在旁邊有些不好意思:“陳阿姨,你上次還說教我做飯的,正好我現在也不上課有時間,快帶我去吧。”


    “小孩子學什麽做飯,再讓油給燙了。”


    我撒嬌:“你都答應過的,再說我學會了以後你做飯的時候不就可以幫你忙了,阿姨就不用那麽累了嘛。”


    阿姨看了哥哥一眼又歎口氣:“唉,這麽聽話可愛的小姑娘,怎麽有人會下得去手。”


    第二天哥哥回來的時候我正在客廳裏看電視。


    “哥哥,回來啦。”我叫他一聲,繼續把注意力放在電視上。


    “嗯。”應了一聲後他沒像往常一樣直接上樓,在後麵站了好一會兒。


    我覺得有些奇怪,剛一回頭,一個hellokitty的娃娃從天而降,嚇了我一大跳。


    “啊!”我連忙接住,驚訝地看著他,“給我的?”


    他的臉似乎有些紅,惱羞成怒:“你傻啊,這也能嚇到。不是給你是給陳阿姨的。”


    我傻眼,呆呆地問:“真的啊?”


    他氣急敗壞,作勢要拿走:“還我我扔了去。”


    我連忙抱緊:“給我的給我的我知道了,謝謝哥哥。”


    “白癡。”他不再理我,徑自上樓。


    我看著hellokitty可愛的大臉,喜歡得不得了。送禮物就送禮物唄,那麽別扭幹什麽。


    重新回去上課,心中有些忐忑,但沒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大家都熱情地同我打招呼。


    羅維大呼小叫:“稀客啊稀客,這位女同學有些眼熟啊!”


    “這位不知是男是女的同學我沒見過你啊。”我有些無辜地回答。


    周圍一片笑聲,羅維氣得跳腳:“梁滿月,沒看出來你這麽毒啊!請這麽長時間假招呼都不打一個,一回來就欺負男同學。”


    “我欺負哪個男同學啦,你問問大家,有人看見我欺負人了嗎?”


    “沒有沒有。”


    “沒看見啊。”


    大家都附和我,王凱還在一邊添油加醋:“我隻看見有惡霸欺負我們可憐的小梁同學,小姑娘與惡勢力做鬥爭,多不容易啊。”


    羅維一下子撲了過去,兩人戰鬥成一團,有好事者在旁邊觀戰不說還大聲加油。


    這樣熟悉熱鬧的場麵,這樣可愛的同學,讓我的嘴角不禁彎了起來,心情大好啊。


    不過與其他同學的熱情相比,我的同桌楊雲開簡直就是一座冰山,頭不抬身不動,仿佛周圍的事與他無關。我微笑著同他打了個招呼,他終於抬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嗯”了一聲,又埋頭苦學起來。


    算了,我也沒指望他有多熱情,習慣了。


    叔叔的生意已經過了起步階段,不用再自己親自飛過來飛過去,待在家中的時間漸漸多了起來,不過嬸嬸經常抱怨他在家也是研究股票研究財經,無趣得很。


    晚上,我在下麵陪叔叔嬸嬸看電視,電話響起,我過去接,竟然是爸爸例行公事的電話。


    爸爸的語言本就貧乏,打電話無非就是三句話:吃飯了沒,最近學習怎麽樣,叔叔嬸嬸怎麽樣。我的回答千篇一律:吃了,還可以,挺好的。


    有時候我想,他真的不必因為那點責任心打這種平淡如水的電話,一次次提醒我父女逐漸陌生的事實。


    不過爸爸這次的電話有些不同,多了一個主題,他極力讓我和叔叔嬸嬸過年時回家小住。


    前兩年爸爸都隻是含混地提了提,叔叔推托一下他便不再邀請,今年卻不同,他仔細囑咐了我要好好同叔叔嬸嬸說,我不說話,喊了叔叔過來接電話。


    叔叔對著電話先是推托了一下,說不想姥姥姥爺獨自在家過年,但後來發現爸爸比往年熱情誠懇得多,同嬸嬸交換了下眼色,便也不再拒絕,答應回去住三天。


    我知道家裏新買了房子,叔叔出了一大半的錢,爸爸想必是過意不去,邀我們回去,一是過年,二是讓叔叔嬸嬸看下房子,畢竟房子有一半也算他們的。


    我心中矛盾,想回去又不想。想念那個家,又害怕那個家。


    我看著叔叔嬸嬸,知道他們答應回去,有一半是為了我。


    嬸嬸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拉過我:“圓圓是不是有些害怕?”


    我點點頭。


    叔叔哼了一聲:“有什麽好怕的,有我們在,誰還能把你怎麽樣。”


    “要不……我們吃了飯就回來吧。”我提議。


    嬸嬸拉過我,替我捋了捋頭發:“有些事情就算再逃避也總是要麵對的,嬸嬸知道你想什麽,但你也有兩年沒回家了,難道不想爺爺奶奶?”


    我抿著嘴不說話,最終點了點頭。


    嬸嬸說得對,親情是無論如何也逃避不了的羈絆,爸爸和繼母,還有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我總是要回去麵對他們的。何況他們又能對我做什麽呢?爸爸的忽略,繼母的刻薄,我都已經不在乎了。


    嬸嬸同哥哥說了我們要回去過年的事,征求他的意見,看他是留下來陪姥姥姥爺過年還是跟我們一起回去。出乎意料地,他竟然答應一起去。這下真齊全了,叔叔、嬸嬸、我,還有一個從來沒去過我家鄉的哥哥。


    我覺得自己仿佛麵臨著一場戰役,整個人都進入了戰鬥狀態,複習時簡直投入百分之兩百的精力,我不想回去的時候被人瞧不起,說我靠著叔叔的關係進了重點中學卻還是不爭氣。多虧了嘉馨這個重點小天後,給我挑了好多重點出來複習,結果考試時竟然真的有一大半都考到了。去學校拿成績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班上第七名,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成績,我之前最好的成績也都在二十名開外啊。


    嘉馨揚揚得意,同學們對我也刮目相看,羅維更是拍了拍我的腦袋:“你這是突然開的什麽竅啊。”


    我開心地對他揚了揚成績單:“我這是內秀於心,這下終於看出來了吧。”


    我的成績雖然不錯,跟哥哥比卻差得遠了,他的期末考也是模擬考,不僅數學和物理都接近滿分,語文和英語竟也考了高分。我在心底大叫不公平,他可是從來不做語文和英語作業的啊!這樣也可以?


    嬸嬸自然又驕傲又開心,去姥爺家的時候,姥爺一向嚴肅的臉也露出了讚賞的笑容,哥哥上次因為我被打而降下來的地位終於上升回去,甚至隱隱有超越的趨勢,羨慕啊羨慕。


    就著置辦過年新衣的理由,嬸嬸終於如願以償地帶上了叔叔和哥哥一起逛街,她牽著我,挽著哥哥,叔叔有些無聊地走在旁邊,一路上倒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嬸嬸美麗優雅,哥哥俊美硬挺,我和叔叔理所當然地淪為配角。我猜周圍肯定有不少人猜測嬸嬸和哥哥的關係,不過他們應該想象不到,風姿綽約的嬸嬸會有一個這麽大的兒子。


    我們先直奔了xx百貨四樓男裝,難得哥哥肯配合,嬸嬸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頗有氣勢地挑了五六套衣服塞給哥哥:“一套一套地試給媽媽看,去吧!”


    說完領著我坐到了沙發上,叔叔在一旁同情地笑。


    有人天生是衣服架子,穿什麽都好看。哥哥除了眉眼精致,唇紅齒白,還自有一股挺拔的氣質。事實證明氣質對一個人來說事關重大,否則又怎能各種風格的衣服穿起來都別有風味。難得他還耐著性子一件件地換,隻是到了最後,一張臉不耐煩得連導購小姐看著都怕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哥哥在我心中已經定型成一個扭曲的狂躁形象了,突然轉變得這麽好看,讓我有些目不轉睛。


    嬸嬸很是滿意,微笑地看著導購小姐:“麻煩你幫我們把這些衣服全部包起來吧。”


    說完看了叔叔一眼,叔叔馬上自覺地跟著付賬去了。


    事實證明,叔叔這天的最大作用,就是付錢。


    四個小時後,我們終於離開了步行街。


    “一家人逛街的感覺就是好啊!下次再來吧!”嬸嬸滿意地說。


    “不要!”終於見識到了女人逛街時超強體力的叔叔和哥哥難得地異口同聲。我笑得幸災樂禍。


    累不累?當然累!但是看到哥哥那種痛苦的、受折磨的表情,就算再逛四個小時我也心甘情願了!何況我還收獲了那麽多漂亮的新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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