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我……


    該不會是首任刺青師的記憶吧?


    林凡默不作聲的摸了摸手背。


    如果真像男孩所說,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刺青館,那這種熟悉的感覺,隻可能是來自首任刺青師的記憶。


    可這同樣很奇怪。


    因為林凡也沒見過首任刺青師。


    眼裏的疑惑越來越濃,男孩不自覺咬起了手指,腰間插入身體裏的輸液管開始瘋狂的湧動,一團團液體輸入體內,讓原本慘白的皮膚更加白皙。


    “哪裏,見過……”


    男孩喃喃自語著。


    身上的病號服莫名開始縮緊,卻凹陷出一塊塊不似人類的骨骼,皮膚下的血管像是遊走的長蟲般肆意擴散,呈現出駭人的青黑,遍布整個身體。


    這是要……靈異複蘇了?!


    林凡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複蘇,但是當他注意到口袋裏,停止抽搐的毛筆,瞬間就懂了。


    “原來刺青師一直是靈異複蘇的狀態,隻是狐尾筆修改劇本的力量,讓他強行回光返照,而現在的再次複蘇,是這種力量耗盡的緣故!”


    “大意了,我應該早點想到的!”


    林凡的心裏滿是懊惱。


    他終究還是放鬆警惕了,看見男孩的精神狀態這麽好,沒有察覺到可能存在的風險。


    這是一次致命的疏忽,徹底厲鬼化的刺青師,絕對不是破損的鬼種可以對付的,他必須要做點什麽,阻止對方身上的靈異進一步複蘇。


    而此時此刻。


    不同於剛才談話時的親切隨和,瘦弱的男孩被病號服緊緊包裹住,像是一隻缺水的魚,張開口卻無法呼吸,黝黑的童孔裏是對痛苦的麻木。


    他茫然的看著看了一輩子的屋頂,血絲爬上臉頰,宛如一隻隻栩栩如生的刺青,不停揮舞著手爪撥亂平靜的心智,永遠等不到最後一根稻草。


    霎時間。


    逼仄的房間開始顫抖。


    隨著男孩的變化,這裏也像是被可怕的事物入侵,牆體剝離出一片血肉般的模湖身影,潛藏在裏麵的骨骼開始肆意的生長,失去控製。


    “好想,出去……”


    男孩砸著嘴,彷佛夢囈。


    相隔不遠處的林凡時刻注意著這邊的情況,也聽到了這聲祈求的呢喃。


    他一步靠近鐵床,抓住男孩遍布針眼的手,焦急道:“我帶你出去!”


    聽到有人回應,男孩艱難的轉過頭,眼裏的茫然少了絲毫,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樹枝:“真的嗎?”


    “真的,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見對方的情況稍微好轉,林凡抓緊男孩冰塊般的手掌,眼神無比的認真,“外麵有很多好玩的,新鮮的事物,還有藍天和白雲,隻要你願意出去,那這一切都是你的。”


    “滾蛋,以為勞資沒見過啊,老頭記憶裏的天空,我都快看膩了……”


    男孩擠出一抹鄙夷。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當林凡描繪外麵的景象時,他眼裏散發的光芒,是掩蓋不住的,那是一種對美好事物的渴望,他已經厭倦了刺青館的生活。


    男孩是首任刺青師收養的孩子,他的世界隻有刺青館這麽大,對外界的所有常識,都是來自那個老頭的記憶,而繼承了記憶,也意味著繼承了鎮守這座靈異建築的責任。


    “還是算了吧。”


    男孩眼神暗了暗,身後連接著輸液管的機器嗡嗡作響,裏麵的“記憶”快沒了:“老頭不放心這裏。”


    “其實是你不放心這裏。”


    林凡毫不猶豫戳穿了這個謊言。


    他看著男孩驚愕的雙眼,斬釘截鐵道:“雖然首任刺青師的記憶影響了你,但是你同樣有著自己的思維,如果你想要離開,肯定有不止一次機會可以這樣做,但是你沒有。”


    不可否認。


    首任刺青師作為馭鬼者,他身為人類的情感已經所剩無幾,收養男孩的目的也很純粹,不願意看到刺青館交到陌生人的手裏。


    可即使是這樣一位冷酷無情的人,仍然在心底保留著最後一絲底線。


    他沒有抹去男孩作為單獨個體的思維與行動能力,而是選擇將記憶傳承下去,男孩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做出選擇。


    鎮守這座靈異建築是他的責任,不是男孩的責任,責任是無法傳承的。


    “你回憶一下,刺青師最後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麽,你真的想留下嗎?”


    林凡用話語安撫著男孩,聲音中帶著一絲鬼種奪人心魄的力量。


    “老頭說,讓我自己選,”男孩臉上的血絲在褪去,眼眶泛紅,“留下來好,不留下來也好,都是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


    “所以,你可以跟著我一起離開。”


    周圍突出的骨骼在收回,林凡感覺到握住的手掌也漸漸有了活人的溫度,知道男孩開始壓製住複蘇的靈異,事情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我走了,刺青館怎麽辦?”男孩猶豫道,這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我幫你處理刺青館。”


    “你幫我?”男孩疑惑的看著眼前的青年,從那張青澀的臉上,看到了不假思索的認真與堅決。


    “目前刺青館最大的問題是黑貓屍體,隻要解決它,那剩下複蘇的靈異都是小事,等到事情結束後,你也不用一直待在這裏,偶爾回來一趟就好了。”


    林凡說出自己的計劃。


    一切問題的出現都有源頭,而解決源頭往往是處理問題最快捷的方式。


    將刺青館的事情抽絲剝繭,大概是這樣的發展順序:


    首任刺青師的死,導致刺青館無法鎮壓目前館內的靈異,使得黑貓屍體複蘇,然而接手這裏的男孩顯然無法做到前任的地步,隻能任由那隻怪物大肆破壞,自己的狀態也越來越差。


    “你說的我都懂,可問題是我們怎麽關押那隻怪物。”男孩算是認同了林凡的話。


    無錯


    這個辦法他想到過,也嚐試過,還嚐試過不止一次,但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黑貓不僅僅是一隻極端可怕的靈異化身,還牽扯著更深層的東西,按照首任刺青師的猜測,它應該是來自陰間夾層世界裏,一個叫做“善惡祠堂”的地方。


    至於“善惡祠堂”具體是什麽地方,男孩並不清楚,僅是從記憶裏知道名字。


    “如果說,我可以解決它呢?”


    迎著男孩懷疑的眼神,林凡胸有成竹道,“如果我解決了那隻黑貓,你就乖乖跟著我出去。”


    “可以,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男孩聳聳肩,既然刺青館的失控得到緩解,他自然不需要一直待在這裏,正好可以出去看看,


    他好奇的看著林凡,憑借著在刺青館內的掌控,能清楚感知到林凡身上的靈異很強,但光是這樣還不足以誇下海口,忍不住問道:


    “你打算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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