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鹿站了起來,原地不動,像個小孩。她不知道應該怎麽做,呆呆看著對方,她無奈地攤開了雙手。


    “跟我回家。”宗泫說得很幹脆。


    “你說什麽?”


    “跟我走,外麵很不安全。”他迅速脫下了身上的夾克,反手披在了袁小鹿身上。


    “可……你女朋友……”


    “我不會放下你不管的,袁小鹿。”他看著她,說話一字一頓。


    打開公寓門時,家裏黑乎乎的一片。宗泫開了燈,夏怡蜷縮在沙發上,已經睡著。她身上蓋著一層薄被,一角因為無意的轉身已經塌在了地上。


    她穿著一件黑色露肩上衣,一邊的肩膀露在微冷的空氣中。


    宗泫輕輕走了過去,給她拉好了背子。


    “不好意思啊,你女朋友等你都等到睡著了。”袁小鹿有些抱歉,心裏五味雜陳。


    “和你沒有關係。”


    “……要不,借我點錢,我在附近找個賓館吧。”


    “就住這裏吧,還有房間。”他的口氣不帶商量,接著進了洗手間,開始給袁小鹿準備洗漱工具。


    袁小鹿訕訕地看著沙發上睡著的女孩,心虛異常。


    次日,晨光微微照進窗戶,袁小鹿輕睜雙眼。透明沙窗紗外,是平靜的大海。


    她輕輕打開房門向外看,宗泫正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晨陽中波光粼粼的大海,廚房裏。夏怡正不慌不忙的做著早餐,沒多久,她便從廚房陸續端出了三份煎蛋和麵包,拾著桌麵上的杯子倒了三杯牛奶。


    袁小鹿終於還是鼓足勇氣,推開房門和她打了招呼。


    “你好,麻煩了。”


    夏怡聞聲抬頭,對她微笑:“醒了啊,來吃早餐吧。”


    袁小鹿感覺對方不但漂亮,還是個溫柔似水的可人兒,而她這次來的目的……帶走宗泫麽?


    她羞於啟齒。或許應該換一個解決方法。也許隻要勸宗泫放棄尋找記憶便可以了,之後他便可以和夏怡繼續幸福的生活下去吧。


    袁小鹿想得入了迷,完全沒有注意對麵夏怡疑惑的表情。


    “我聽宗泫說,你這次是a市派來進修的?”


    “額,是……”她順勢回答,舉杯咕嚕吞了口牛奶。


    “謝謝你之前對他的照顧。不嫌棄就讓我們招待你幾日吧?”


    “……”袁小鹿挺不好意思,主動要求她繼續住在這裏,夏怡真是個大度的人。


    “待會吃了早餐我帶你去我家吧?”夏怡突然說了句特別顧忌的話,但表情還是笑盈盈的。


    袁小鹿覺得對方的要求不過分,畢竟這是她男友家,也沒多想,快速“嗯嗯”了兩聲。


    “不用了,就住這兒吧。”宗泫突然打斷她們的對話,他看著夏怡的表情亦非常冷淡。


    夏怡沒有很生氣,維持著之前的“微笑”,停頓。


    袁小鹿覺得這笑容挺滲人。


    “她住在你這兒恐怕不是太方便吧?”夏怡回問。


    宗泫情緒稍微緩和了些,恢複了一貫溫柔的表情:“她培訓的地方離這兒近,不用去你家麻煩了。”


    袁小鹿驚異於他們倆之間對話的客氣。


    宗泫又迅速補了句:“隻培訓兩天,她明天就走。”


    這家夥看樣子是執意要趕自己走了。


    結束了早餐,夏怡接到公司的電話提前離開了。


    “吃快點,今天我們還有事要做”,宗泫冷冷的看著袁小鹿,隨即進了衛生間。


    “我們有什麽事啊?”袁小鹿非常不習慣對方表情的變幻莫測,想想不久前,他對自己的態度明明還和對夏怡是一樣的溫柔。


    現在卻那麽冷淡,那麽凶。


    “買衣服、做頭發。你準備就這樣回a市麽?”宗泫從衛生間裏出來,他剛剛把喝進去的牛奶和一小點麵包全部吐了出來,現在沾了一些牛奶在t恤前麵。


    “你衣服髒了。”袁小鹿聲調有些鬱悶。


    宗泫低頭看了看,二話沒說直接把上衣給脫了,在袁小鹿麵前毫無顧忌地露出鍛煉很好的胸肌。


    她害羞得趕緊轉頭。


    他接著迅速進了臥室,換上了一身白色t恤。袁小鹿記得這是自己買給他買的。


    沿海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由於袁小鹿頂著一頭亂發,還穿著睡衣,她畏縮的跟在宗泫身後,一路上引來不少人的側目和嘲笑。


    她真的好囧,走在她前頭的宗泫突然停了下來等她上前,然後他伸出右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別這麽低氣壓,你不認識她們,更不用在意。”


    “嗯嗯。”


    他沒有放開手,就這樣摟著她的肩膀向前走。袁小鹿心跳的凸凸凸。


    他帶她到理發店打理了頭發,又為她買了一身淡藍色運動裝。


    袁小鹿穿戴整齊後從試衣間出來了。藍色的衣服配她非常適合,襯得她皮膚白皙,充滿朝氣。她的齊肩短發已被焗回黑色,看起來清純可愛。


    看著鏡子裏麵和原來的妖嬈嫵媚完全不一樣的自己,袁小鹿感覺挺新鮮。迎麵,是宗泫有些驚訝的表情。


    袁小鹿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很漂亮吧,所以看到宗泫這個樣子,就突然覺得有些臉紅。


    沒想對方卻搖搖頭無奈的笑了:“不習慣,太不像你。”


    她委屈,一忍再忍,誰叫她現在無依無靠的呢?


    兩人並排走到海邊,沙子漏進了袁小鹿剛買的白色鞋子,腳底踩得生疼。


    宗泫一直走得很快,估計還趕著有事兒要做吧,袁小鹿忍著不敢開腔。但她越走越顛簸,開始跟不上對方的腳步。


    他覺得挺奇怪,轉頭看她。


    她隻好怪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腳,然後蹲下去準備脫鞋。


    沒想到宗泫也跟著蹲了下來,並伸手阻止了她。


    “天涼,不要脫了。”


    他們逛了這一天幾乎沒有說上幾句話,這應該是第三句?袁小鹿突然有些晃神。


    “我背你吧。”他看著她,仍然沒有什麽表情,但顯然是在關心。


    “嗯,謝謝啊。”


    宗泫側身背對著袁小鹿,一隻腳跪在地上。


    袁小鹿很配合的向前走了一步,接著趴在宗泫的後背。他緩緩起身,她趕緊摟住他的脖子。很溫暖,但頸動脈沒有搏動。


    “那個……最近過得好嗎?”袁小鹿有些心跳加速。


    “我不知道。”


    “想起活著時候的事了嗎?”


    “知道了一些。”


    “有什麽打算?”


    “不知道。”


    月小鹿聽後忍不住哈哈哈的笑出聲來,這些都是什麽答案啊。


    但這笑聲很是空曠,因為對方不覺得好笑,並且之後再也沒有說話。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對不起啊,都說怨鬼想起了生前會報複,最後會下地獄……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


    “嗯。”宗泫應了一聲,袁小鹿猜不出意思來。


    “可能‘五餅’又騙了我吧,我現在知道你過得挺好,發覺我好像做了多餘的事。”


    宗泫聽到這話突然停下了腳步:“其實我很感謝你。”


    袁小鹿啞然,他明明一整天對自己都是那麽冷淡,而此刻說出來的話,卻很像是發自肺腑。


    “謝什麽?之前當了我那麽久的男版哆啦a夢,”她邊說邊有些遺憾,“想想那些日子,就像做了一場夢。”


    “噩夢嗎?”他像在開玩笑似的。


    “並沒有啊,我很開心。雖然我們偶爾會鬧別扭。”


    他沒有說話了。


    那天晚上,袁小鹿突然發覺,原來一切擔心都是多餘的。宗泫現在過得很幸福,找到了爸爸、哥哥、甚至愛人。


    也許閻王很快就會兌現和宗泫的諾言,他會幸福的走完最後這些日子,然後因愛獲得重生。一切都將完滿。


    次日清晨,袁小鹿在保安室裏取走了請蔣韻從a市郵寄過來的身份證,趁著宗泫還在熟睡,提前兩個小時去了機場。


    可沒想到,她竟然在機場遇到了夏怡。


    她微笑著向她走來,微張薄唇:“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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