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心猿城,直赴陽關道。


    一眼望去,城郭深深,掩於綠蔭。


    有高樓一座,名摘星樓,可登高,可望月,正是本間最有名氣的酒樓。


    卓君彥徑自入樓,至高處,便見高朋已滿,卻無空位。


    有小二過來道:“樓上滿座,客人還請樓下用膳。”


    許是見卓君彥衣衫襤褸,眼神中還帶了絲不屑。


    卓君彥也不介意,隻是微微一笑。


    解開身後玉匣,取出星光花放於旁邊。


    看著那花葉盛開,青翠欲滴。


    和林城一戰,可算是讓這花兒發了大財。


    他隨手一指某處座位:“那裏還有空位。”


    桌旁有客人,是名壯漢,桌上還放了一把九環大刀,使得無人敢與他同桌。


    聽卓君彥如此說,壯漢心中憤怒,手扶刀柄:“好膽!”


    待看到卓君彥臉上刀疤,卻不由一愕:“你……”


    卓君彥自顧自坐過來:“我不趕你走,就與你拚個桌。”


    說著也不問,便自坐下。


    那大漢素來強橫,隻有他搶別人座位的份兒,哪有別人搶他位置的,這刻見了卓君彥,卻是心中一個激靈,搖頭道:“無妨!”


    卓君彥微笑對小二道:“他同意了,上壺好茶。再來三隻燒雞,一隻整豬,算了……你們所有的肉食,我都包了。”


    小二怔怔望他:“客人吃的了這麽多嗎?”


    卓君彥依然微笑:“吃不了,兜著走。動作快些。”


    說著取出一錠金子,放在小二手上。


    那小二忙帶著金子下去。


    對麵的大漢死死盯著卓君彥:“敢問閣下是……”


    人人皆知疤麵殺神。


    有疤的不代表就是卓君彥,但卓君彥來了凜國,且就在和林,卻有許多江湖人知道。


    如今疤麵男子便這般坐於眼前,大漢不敢招惹,卻又不敢不信。


    認錯人,不可怕。


    若把李逵當李鬼,卻是搞不好要掉腦袋的。


    卓君彥微笑:“怎麽?還有疑問?”


    大漢語聲低沉:“自天下有元首以來,疤麵之人多橫行,有人為了狐假虎威,甚至自己給自己臉上留疤。閣下好歹給個說法。”


    原來如此。


    卓君彥笑問:“你叫什麽?”


    大漢拇指一豎,指著自己:“九指刀鍾山!”


    卓君彥看看他的手:“你十指齊全,為何要叫九指?”


    “得罪我的人,我通常會斷他一指!”


    “那你這人還不錯,得罪我的人,我通常直接殺了。”卓君彥慢條斯理的拿起快子,在鍾山的碗裏夾肉:“你想求證我身份,不算得罪,我不殺你,滾蛋吧,離得遠些,過會兒要出大亂子。”


    簡單的話語,淩厲的氣勢。


    假冒之人斷無此般威勢!


    鍾山求仁得仁,麵色大變。


    他起身對著卓君彥鞠了一躬,卻不下樓,而是站在附近看著。


    卓君彥看著他:“怎麽?還不信?”


    這時候其他座位上的人也意識到什麽,一起驚詫看卓君彥,看著他臉上的疤,心中不由同時浮現一個念頭:不會真是那殺神吧?


    鍾山卻搖頭:“不,隻是想目睹元首神威。朝聞道,夕死足矣!若能觀戰,縱死無憾!”


    說著眼中竟現出強烈興奮。


    卓君彥樂了,快子指指他:“有點意思,是個爺們。既然這樣,坐下來吃肉。”


    鍾山還真就坐回來了,興奮的看他,一臉迷弟神情。


    卓君彥則麵色一沉,喝道:“其他人全部滾蛋!!!”


    這一吼之威,震的眾人心顫,終於醒悟。


    卓君彥!


    他就是卓君彥!


    疤麵殺神竟然來了白猿城?


    頭皮瞬間發麻。


    便見呼啦啦一陣響,眾人紛紛起身,再不敢停留,一股腦兒的向下衝去。


    摘星樓上。


    卓君彥與九指刀喝著酒,吃著菜。


    九指刀瞪著眼看他:“你為何會到此地?”


    “打了敗仗,落跑,有些丟人。”


    “不丟人!以眾淩寡,勝之不武!”


    “你知道?”


    “邀我去助過拳,拒了。”


    “怕死?”


    “不是,是不想以那般方式與元首為敵,這天下,還是有許多人欽佩元首的!”


    “但我與江湖人為敵,不許幫派存在。”


    “我乃散人,從來看不慣江湖幫派,結眾橫行。說什麽替天行道,終不過仗勢欺人!解的好,散的妙!本當如此,正該如此!”


    卓君彥樂了:“我還以為我是全天下江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卻沒想到,原來也有支持我的。不錯,不錯。來,看你這話我愛聽的份上,給你嚐點好酒。”


    說著取出一瓶醉生夢死,倒了一杯給他。


    九指刀一飲而盡,眼生神光:“好酒!”


    小二已端了盤燒雞過來,當是知道了卓君彥的身份,那不屑的眼神已不見,端盤子的手拚命打顫,一雙腿幾乎打成了羅圈,卻是神奇的不倒。


    卓君彥接過燒雞,道:“這酒除了我身邊一些近人,在外麵就沒招待過什麽人,喝過的屈指可數,當年也就是招待過榮飛雪幾個,你今兒個運氣好。”


    九指刀鍾山笑道:“多謝大元首康慨。”


    說著看看卓君彥,疑惑問:“我觀大元首,氣息不穩,有傷在身,為何還要滯留於此?”


    說著看看外麵。


    樓下,遠方。


    大量的江湖人正在走來,聲勢浩大,威風凜凜,不消問,便是來追殺卓君彥的。


    卓君彥嘴一撇:“一群無膽之輩,人數少於一千都不敢上。左右都是遠遠吊著,老子為什麽不吃好喝好?還被這群廢物上天入地的追殺,弄一個失魂落魄潦倒人,丟槍棄馬亡命客不成?”


    說著指指自己:“我這人,可戰可逃可殺可死,但要我對著那幫家夥受胯下辱,圖未來興?門都沒有!龍落淺灘也是龍,豈可任由蝦米戲?虎落平陽亦是虎,怎給惡犬一朝欺?百足蟲死尚不僵,龍虎風雲更難騎。縱是傷軀臥病榻,一聲龍吟亦無敵!”


    原來是這樣。


    鍾山大聲道:“元首豪情,鍾山領教了!”


    說著看窗外,喃喃道:“怪不得那幫家夥氣勢足,步伐慢,還特娘的在整隊形呢。我估摸著再走的近些,速度還得再慢十倍。如此追殺,可笑可笑!幸虧我當初拒了他們,若真與這群無膽鼠輩一起圍攻元首,將來必成憾事。”


    卓君彥又給他倒了一杯酒:“但也沒必要和我坐一起,白白受這池魚之殃。聽我一句,喝了這酒快滾蛋。”


    】


    鍾山怒了:“卓元首這是看不起我?我想加入君威軍!”


    聽到這話,卓君彥看看他:“你認真的?”


    鍾山用力點頭。


    卓君彥想了想,笑道:“好,我給你個機會。但我不需要你幫我去戰鬥。”


    說著他撕一截布條,用血在上麵寫上一行字,遞給鍾山:“去北邊,把這個交給我的人。這就是你的任務。”


    接過那血染的布條,鍾山看去,卻看到上麵是一堆看不懂的符號:“這是……”


    “你不用管,交給我的人就好。”


    聽到這話,鍾山明白了。


    他收起布條,道:“定不辱使命。”


    也不再說什麽,還真就這麽去了。


    目送他離開,卓君彥笑笑,繼續喝酒,吃肉。


    片刻之後,一名年輕白衣男子走上樓來。


    在卓君彥身前站定,抱拳道:“清風宗陳思羽,見過元首。”


    卓君彥頭也不抬:“什麽事?”


    “敢問,元首為何滯留不去?”


    聽到這話,卓君彥笑了:“很頭痛?好好的你到是繼續跑啊,我們在後麵追,追不上也不是責任。現在你留在這裏算什麽意思?我們是打呢?還是不打呢?”


    他一句話戳中心思,陳思羽也是麵色青一陣白一陣。


    卓君彥說的沒錯。


    本來大家追追逃逃也就罷了,陳思羽也沒打算和他拚死,終是要等主力跟上。


    沒想到卓君彥卻停了下來,入了城,喝酒,吃肉。


    這時候再說追不上,就說不過去了。


    陳思羽隻能主動出現。


    這刻陳思羽語聲低沉:“元首神威,吾等懼之,確實不敢為敵,實是上命所在,無可奈何,還望元首諒解。”


    卓君彥繼續喝酒:“我諒解沒有用,洛清揚他們諒解才有用。”


    說著他抬頭看陳思羽:“你小子不錯,化境一重,就能躲過我一擊。你是領頭的?我記得你有追蹤我的秘術。”


    陳思羽道:“但不是隻有我有。”


    卓君彥笑:“你這麽說,就說明你還是害怕了。”


    陳思羽緊咬嘴唇:“是,我害怕,但我不會退縮。”


    說著他拔出長劍,劍指卓君彥:“我怕死!我承認,但我不會因此就忘記自己的職責!這支隊伍,是我帶領的,我若再畏懼,手下再無鬥誌。我知道我們不是你的對手,但不能不戰。戰了,至少可以知道你還剩多少力量,可以讓你舊創複發,可以讓你逃逸更難。所以,此戰必行!”


    劍指蒼茫鋒刃寒,心如鹿撞意誌堅。


    明明怕死,卻還是勇敢的站在卓君彥麵前,向他拔劍。


    卓君彥讚歎:“好!說的好!天下之事多如此,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方為真勇!但有時候想死的人未必會死,不想死的人卻真的會死!”


    聽到這話,陳思羽愕然。


    此時遠處起烽煙,卻是城內的大批官兵正在蜂擁而來。


    上百強手,數千官兵,或許能殺,或許不能,但總要一戰,哪怕隻是讓他傷勢加重,哪怕隻是了解他的底細,都是好的,都是必須的。


    然而,他們終究錯了。


    卓君彥手腕一翻,手中已現一物。


    遙控器!


    什麽?


    陳思羽一陣汗毛倒豎。


    就見卓君彥已嘿嘿笑著按了下去。


    轟!!!


    大片烈焰衝天而起,爆炸從各個方向狂暴而出,火光衝破天際,煙霧彌卷八方。


    便見無數人衝天飛起,一片血火激揚,哀嚎聲聲。


    “你!”陳思羽驚恐大叫,一劍刺出。


    就在他刺出這一劍的同時,卓君彥已對著陳思羽開槍。


    陳思羽怪叫飛起,這一槍擊空,直在遠方炸起一團恐怖硝煙。


    但下一刻一根快子飛射,直指陳思羽眉心。陳思羽反應極快,回臂格擋,那快子已將他手臂戳出一個大洞。


    卓君彥一拳轟擊,陳思羽身法速度極快,已衝出酒樓,幾滴鮮血飛揚,落入卓君彥手中。


    看著手中鮮血,卓君彥麵色難看,沉聲道:“媽的,老子已經弱到連個普通化境都殺不死了。”


    說著已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他是真沒留手,卻也終究是沒能殺死對方——這小子,竟然兩次從他手下逃出性命,也是難得!


    好在也不算白費功夫。


    得了陳思羽的血,他便可以研究怎麽應對這類異人的追蹤之法。


    凡有異術,多有對應之特殊物質,靈能不過杠杆,本源方為至上。


    以血為媒,以凱瑟琳的圖為鑒,可研秘術。


    隻是在這逃亡的路上,他又要研究輕身提縱之法,又要研究擺脫索跡之術,還要研究對抗侵蝕之功,將一場生死追殺演變成生死試煉,談何容易?


    這刻將所有食物收起,他跳出酒樓,落於那一片塵埃之中,急急向遠處跑去。


    “卓君彥!我知道你現在的實力了!你重傷未愈,實力大減,連我一個化境一重都殺不死,我們一定追上去,殺死你的!”陳思羽痛聲大吼。


    “聒噪!”卓君彥回手數槍,人已自飄然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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