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瞬已是年底。


    節日將至,家家戶戶門前掛燈,張燈結彩放春聯。


    冬天即將過去,新春已至。


    又是萬物勃發季。


    春盎然,人興旺,卻有殺機無限。


    卓君彥本以為,過年的時候,江湖人也該回去過年了,卻不曾想,這一個個都喜歡流浪,甚至還喜歡化緣。


    越是年景時,越是熱鬧頻!


    虎幫總壇,演武場上。


    大門處。


    一對布衣長褂的中年男子,一個九指,一個八指,手指不全,正在彈琴,奏曲。


    彈的是鳳尾琴,奏的是陽關疊。


    音律婉轉清澈,憑心而論,確實不錯。隻可惜遇到虎幫的糙漢子,不識音律,不懂欣賞,便是那卓君彥,也是聽慣了靡靡之音,聽不慣高山流水。


    本是低俗坊間客,難坐高雅堂上人。


    “清寡了,淡而無味,我不喜歡。”高坐忠義廳,手捧玉蘭杯,卓君彥隨意道。


    彈琴的九指男微笑:“好歹賞兩個吧。”


    卓君彥取出兩枚銅板擲出。


    一人一枚。


    兩名彈琴男子互相看了一眼,低喝:“欺人太甚!”


    語炸風雷動,彰顯出驚人氣勢。


    張七斤從旁邊湊過來:“古鑼山雙煞,雖隻三重境,卻有音攻秘技,實力了得,聯手可戰四重境。”


    總有江湖人路過,總有人覺得可以打個秋風。


    虎幫在槐安勢大,但在過江猛龍,江湖豪客的麵前,便終究隻是不入流的小幫派。


    這兩位,便是如此了。


    卓君彥微笑:“既是賣藝人,當守賣藝規。明日初一,廟會時節,拿了這破琴,去廟會上奏。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方是正道。來我虎幫要錢?卻不知,我們就是收錢的嗎?”


    那九指男子,揮手探弦。


    一片波雲起,憑空風自生。


    就見那周圍的虎幫幫眾,如遭雷殛,竟紛紛後退數步。


    這一手音攻之術,頗有功夫中天殘地缺的風範,雖無猛鬼惡兵,卻有滔滔兵鋒。


    八指男撫弦,停音:“卓幫主何必小氣?我兄弟要的不多,二百兩足矣!”


    二百兩足矣?


    好大的胃口!


    卓君彥看他們的手:“你們的手指,是怎麽沒的?”


    九指男微微一笑:“若你能擋住我們的陽光疊,我等自斷一指。”


    八指男遙遙接口:“迄今為止,隻有三人擋住。”


    卓君彥搖頭:“可天下高手眾多,可不是隻有三個能對付你們。所以,你們也是挑人的,對嗎?你們覺得,可以讓我低頭?”


    鏗!


    弦音響,一片金戈鐵馬之聲。


    風吹動,幾片樹葉驟然裂開,凋零落下;又有幾名幫眾,褲帶斷裂。


    就連卓君彥的臉上,都現出一道淡淡血痕。


    確實是高手。


    對方留了手!


    八指男歎息:“卓幫主,珍惜啊。若這一曲彈完,那怕就是一曲肝腸斷了。”


    卓君彥笑的越發開懷:“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此話出,二人動容:“正是!原來閣下也是知音妙人!”


    卓君彥意味深長,語氣悠然:“可有優惠?”


    兩人互相看看,同聲道:“一百八十兩!”


    “好!”卓君彥揚手:“看在你們打折的份上,我給了!”


    豪邁幹雲,爽快利落。


    言罷便拿起身邊木箱。


    二人大喜。


    他們此來也就是求財,肯給錢,再好不過。


    卓君彥已打開箱子,探手而出伯萊塔。


    砰砰兩槍響!


    眉間血洞現。


    兩具屍體頭一低,壓在古琴上,發出鏗然長鳴。


    虎幫幫眾早已習慣這情況,同時冷笑,獰笑,不屑哂笑。


    卓君彥收槍,伸了個懶腰:“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哼!還是我送你們個一槍肝腦塗,地獄有方尋知己的好。知音無處覓?那便下黃泉。結伴奈何橋,自有往生咒!輪回之所聽黃泉鬼樂,也算造化一場!”


    話落揮手,便是無言之令!


    虎幫幫眾已迅速上前收屍,行動幹脆利落,動作駕馭輕熟。


    張七斤微笑:“第四波了,也是最強的一波。他們一死,估計這槐安的風與浪,也該平了。”


    “是嗎?”卓君彥輕笑搖頭。


    張七斤詫異:“難不成還有?”


    卓君彥眺望遠方。


    好一片如畫山河,映一世錦繡風華。


    獻一幕殘陽如血,唱一曲鐵血無涯!


    如此大好河山,怎能無有殺戮?


    終需點綴血色,方顯盛世華賦!


    他悠悠道:“終不過是一些過路客,不知底細,便來硬闖。真正的風浪,還未到呢。”


    張七斤明悟:“幫主是說那幕後的黑手?”


    卓君彥卻沒有回答,隻是道:“不管怎樣,至少今天看來是沒什麽事了。讓大家都回家過年吧。明日廟會人多,讓兄弟們都打醒精神,早些上街,維護秩序。”


    “是!”


    眾人呼喝應聲。


    收了屍,掃了血,虎幫複歸平靜。


    眾人離散,日漸初斜,黃昏將至。


    又是一片晚霞天,映紅山河萬丈原。


    虎幫一下子變得空空落落起來,卓君彥獨自一人坐在忠義廳上。


    襯著晚霞,喝著小酒,隻是眉眼間,帶了幾分寂寥,空虛。


    這個年夜,孤單落寞空落索。


    正一人飲酒醉,卻見張七斤又走了回來。


    卓君彥詫異:“你怎麽回來了?不回家?”


    張七斤搖頭:“我沒有家,這裏便是我的家。”


    隨著他的說話,就見外麵又零零散散走進一些虎幫幫眾。


    卓君彥笑道:“你們呢?也是無家可歸之人?”


    一名幫眾抱拳道:“若非無家人,怎幹搏命活?幫主,有家者已歸,現在留在這裏的,都是以幫為家之人!”


    又一名幫眾道:“虎幫是家,幫主是爺!”


    “虎幫是家,幫主是爺!”


    “虎幫是家,幫主是爺!”


    “虎幫是家,幫主是爺!”


    眾起呼喝,風雲雷動。


    卓君彥長笑:“好!既如此,你們就是我的家人。今晚過年,把酒菜都弄上來,咱們好好的吃喝個痛快!”


    一群人便熱熱鬧鬧熙熙攘攘著衝進廚房,快活的端上酒肉。


    這一晚,大家開懷暢飲,卓君彥也與大家把酒言歡。


    曾經他不苟言笑,動輒殺人,令人畏懼。


    但是今天,這刻,他放下一切矜持與孤高,談笑風生,再無那凶神惡霸的模樣,也真正讓大家見識到了他的另一麵。


    飲至酣暢處,卓君彥放聲高歌。


    地球戰歌,此間未聞,但也唱的壯懷激烈,鬥誌昂揚,關鍵內力夠,氣息長,上得了高音,便也是副好歌喉,便引的眾人紛紛拍手叫好。


    歌聲落,酒過三巡,卓君彥眯著眼道:“對了,明日的黃曆,我看看。”


    張七斤遞過。


    卓君彥看了看。


    初一。


    宜:入殮、安葬、開市。


    忌:入宅,嫁娶,遷徙。


    卓君彥笑了:“這大年初一的,竟然宜入殮安葬而不宜嫁娶?”


    張七斤道:“黃曆就是這麽寫的。”


    “也沒有不宜殺人。”卓君彥醉眼惺忪,甚是不滿。


    馬兆日接口:“什麽時候都沒有,但也好,同樣也無忌諱!”


    卓君彥大笑:“正是,無宜亦無忌,無法即可為!甚好!”


    張七斤道:“明日廟會,還是快快活活太太平平的好,最好無事。”


    卓君彥便道:“誰知道呢?我到是覺得,廟會是個好機會。”


    “為何?”眾人不解。


    “人多,可混跡其中,渾水摸魚。”卓君彥低語。


    有一話未出。


    為得威懾故,人多是我求!


    所以,這不是預感,而是期盼。


    若那暴風雨早晚要來,便當起於海,而非落於湖!


    如此方得威懾值!


    眾人愕然,心中鬱悶,恰一陣冬季涼風吹過。


    於是這氣氛一時冷落,凋零,沉默……


    卓君彥自覺壞了氣氛,笑道:“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壞了大家的興致,我自罰三杯。”


    正舉起酒杯,就聽遠處傳來砰砰聲響,絡繹不絕,卻原來是家家戶戶放起了鞭炮。


    聽到鞭炮聲,卓君彥一拍額頭:“壞了,咱們好像沒買鞭炮?”


    眾人互相看看,一起搖頭:“卻是漏了這個。”


    卓君彥歎息:“一群糙漢子,做事難免不穩。罷了,罷了,今日老子慷慨,給你們聽個響!”


    言罷,取槍。


    對著空中高鳴三響。


    槍聲,鞭炮聲,歡笑聲,在這年末之夜,融為一體,仿佛預示著不遠的未來,那可見的崢嶸。


    這一夜,眾人狂歡,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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