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池中的大鯀奇怪的看著自己的主人,夜深露重,濕透重衣,她已經在這裏呆坐了許久,久到月落西烏,已經快要天亮了,她居然還是沒動上一動。


    昨夜把人叫出來後,也沒有多繞圈子,芷仙就將師兄被幾位師長帶走轉生的事情說了,問金蟬可知道什麽消息?微微一愣後,金蟬捧著有些發漲的大頭,很是想了一會,然後直接說道:“沒有!”再想了一想,遲疑了一下,他重又說道:“我的確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過。”


    芷仙沒再說些什麽,低聲道了謝,轉身就走。金蟬和石生更是什麽都沒再說,兩人相視一眼,神色間都有淡淡擔憂,卻低聲吩咐米鏊不要多說,轉身又進去了。


    碧竹居內,李簫坐在角落裏,雖然也是身帶酒意,但雙目依然清朗,神色依然淡漠,旁邊坐著個滿眼躍躍欲試的小娃娃,看樣子對那些仙釀很有興趣的樣子,手卻被他牢牢拽住,動彈不得。此刻他二人都沒想到,芷仙曾經來過這裏匆匆又去。


    離開的芷仙卻是心亂如麻,甚至沒想到去看看自己今天剛見麵的星天。看來,金蟬明顯也意識到不對了,第二句話,其實已在提醒她。師兄轉生的事情,雖說重要,但還沒重要到這個掌教愛子一點風聲都沒聽到的地步。如果連他都什麽都沒聽說過,隻能說明事情也不在正常範圍內了!


    大鯀也跟著發呆的時候,卻見自家主人抬頭,還是那般溫雅笑容,卻似乎有了不同。她將手一翻,一顆碧玉般的珠子現出來,正是那粒大鯀的元珠。將大鯀叫到跟前,一拍它的大頭,叫它張開口,芷仙將這珠子扔了進去,淺淺笑道:“這珠子也該還給你了。”


    而後,也沒交代什麽,站起身來就離開了。大鯀一頭霧水,含著元珠還來不及吞下去,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眨了又眨,卻隻能看著那道紫色的身影在晨光中越走越遠,直至消失。


    芷仙有種預感,隻要自己這一去,絕不會是問話這麽簡單,很多事情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卻依然不得不去呢!


    淡淡的笑中有了覺悟,足已踏進了那個山穀,果然見那個少年正盤膝坐在先前自己滌足的那塊石上,微笑著看來。今日他身著一件紅色的道袍,其上用深紅絲線繡著百鬼夜行的圖樣,映得滿目都是血般豔紅,偏偏一身正氣,那秀美如處子的容顏隻襯得越發明俊。


    這少年見她過來,微笑著招呼後,卻低頭正看那一溪山泉,溪水在出生的旭日下,一片金波粼粼。這時芷仙落在溪邊,對方含笑戲言道:“你來遲了呢!沒想到你這般坐得住,讓我幾乎等了大半夜,還好在此找了些樂子,也不算無聊了。”


    芷仙聞言,隨著他往溪水裏看時,不覺就是一驚。那水中不知何時都是絲般的血紅細線如網一般,將一溪纏滿。水依然能流動,但裏麵的許多魚蝦蟹類卻因此被緊緊縛住。另有一些暗紅色的陰影附在網上,蠕蠕而動。


    這時的少年將手一抬,笑道:“客人既然已經來了,就不玩了!都賞給你們吧!”他的笑容俊朗中又帶十分率意,隻見溪水中的紅網忽然絞纏一收,隻見那許多魚類都化作血霧爆了開來,將一溪碧水染得紅彤彤一片,芷仙將唇咬住,又驚又怒。這時水波忽然動蕩起來,許多嘶嘶而叫的小陰影出沒其間,形如夜叉妖魔,紛紛在水中吞噬血食,才一會功夫,就將那些殘碎魚屍和血水吞得幹幹淨淨,溪水立刻透徹如初。


    舉手將一溪生靈殺盡,這實在算不得什麽厲害,但少年似乎充滿興致和無所謂的神情卻讓芷仙覺得微微心寒。見他將手中紅網起出水,那些夜叉妖魔似乎沒有吃夠,又見了芷仙這個生人,嘶嘶叫著,欲從網中撲出來。


    這少年似笑非笑,鳳目幽光閃過,將手一拉紅網,卻笑道:“看來他們很是歡迎你啊!不過,卻太沒禮貌了!”他臉上還在笑著,卻將手虛虛一捏,隻見那些陰鬼忽然慘叫,渾身像被什麽禁製住一樣,縮作一團打起滾來,緊接著渾身冒起一道道黑煙,顯是十分痛苦。趕緊拿全部縮回網上,不敢再亂動。


    芷仙到現在一直神色如常,也沒開口,見他將那網治得服服帖帖的,隨手收好。這才輕笑著對芷仙微微點頭,依然半點邪氣不見,輕笑道:“這網是我剛從別人那裏收來的,不算的什麽,要不是尚有小用,早該將它毀去,現在還未調教好,此來反倒是獻醜了。你見怪不亂,心性還算穩定,真是不錯。”


    芷仙不明白對方的話中為什麽總有種考教的意味在其中,但她此來就是為了得知師兄的下落,也無心和他羅嗦。知道什麽都瞞不過對方,芷仙索性直言相問道:“果然如你所說,我師兄昨夜被幾位師長帶走。我來此隻想知道他的去向。可真是轉生去了?”


    這少年一聲冷笑,反問她道:“你相信他們真的讓你那諸葛師兄轉生去了?”


    芷仙默然不語,要是真的相信,她怎又會出現在此處?隻得低聲一歎,無奈道:“芷仙不知,所以此來還請師叔祖賜教!”


    此話一出,那少年將眉一挑,第一次有了驚異之色,忽然笑道:“你竟猜出我的身分了?”卻隻見那女孩淡淡一笑,翩翩行禮道:“峨嵋第三代弟子裘芷仙參見鄧隱師叔祖。”


    血神子鄧隱,也曾是峨嵋中人。乃當初長眉祖師的師弟,現任峨嵋掌教和幾位師長的師叔,亦是上一代的紫郢劍主,因為後來被磨女所勾,墜入魔道,又學了魔教至寶血神經,入魔噬殺,無惡不作,故而被長眉祖師擒住後,和自己的十二個弟子,封印於昆侖某處。


    他身兼道魔兩家之長,功力深厚,而且這些年封印於洞中時,反而潛心將血神經修煉完,現在可以將身化作一道血影,撲到人身上奪舍重生,被撲的人卻最是難以抵擋,自是元神消散,被他頂著自己的身體,由此可以任意擁有任何身分。這頂著熟人屍體作案,再去奪舍化身的做法,任你再是修道年深,卻依然防不勝防,恐怕是峨嵋心中最可怕的對手之一。


    芷仙當初幾次猜不出他的身分,卻總感覺自己應該知道。反複想他說過的那幾句話,說過峨嵋是他舊遊之地,必和前幾輩峨嵋中人有關聯,且又說芷仙還配得上這把劍,此來又是為了取回一些故物,這才勉強想到鄧隱身上。其實若不是這個鄧隱形象跟原書中有著太多的出入,她早該能聯想到他。一旦確定是此人,就連芷仙也是心有餘悸,按書上所說這人的個性,見人就直撲上去,比吸血鬼還吸血鬼,自己竟然沒被他吸成幹屍,真是幸運!隻能慶幸,自己是女兒身,他沒有變性的打算;且這點微末功力,應是半點也入不得鄧隱的眼,才脫過一難。


    其後這人幾次提醒自己,又要來此處再找他,卻反而讓她懷疑起自己的猜測來。此時出言,多半隻是試探。但對方居然這般爽快地一口應承,卻也是相當出乎芷仙意料之外。


    吃驚後,卻是滿心的疑惑不解。芷仙雖然知道自己早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蜀山的發展,但隻限於跟自己相關的事情和人。自己以前從未跟這人接觸過,怎麽他的性格表現會和原書有了這麽大的出入?現在怎麽看他,最多嗜血變態了些,跟原書那個喪心病狂毫無智慧的妖魔,卻沒有絲毫共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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