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芷仙送走枯竹之後,便在貴州一邊修行,一邊積累道家所謂的三千善功。不久之後,枯竹祭煉之後,也將那攝心鈴施法給她送了過來。


    她自那次洗髓拓脈之後,皮膚皆變化為半透明,頭發和眼珠子卻越發烏黑潤澤,雖然看上去晶瑩剔透,黑白分明,迥異凡俗。但也怕驚世駭俗,隻得買了一頂鬥笠,放下紗障遮住臉,金兒也深藏在懷中,一路上隱藏蹤跡,在暗中行道。


    她本來對方向不太敏感,隻是隨行隨走,這日來到一處叫作二十八溝的地方,身上的錢正好用盡,正在一家山貨鋪子用自己在山上獲得的藥材和金沙來換,剛剛交易完,卻見一個相貌奇醜的黑矮漢子,渾身血淋淋地抗了一頭山豬走了進來,一進店就將豬往地下一扔,大聲道:“拿來!”


    芷仙見那山豬體格巨大,兩個伸出嘴的獠牙又長又大,不覺多看了這個醜漢幾眼。她知道在這山中,向來有“一豬二熊三老虎”之說,這樣的山豬,要是遇上了比熊還難纏,這個漢子竟能自己扛來一頭,看來本事不俗。


    原本這樣就算了,芷仙正收拾東西要走,卻見那掌櫃的從後麵過來,手裏拿了一個破包裹,遞給了那漢子,然後回頭就叫夥計來抬山豬。那漢子也不多說,打開包裹看了一看,轉身就要走。


    “掌櫃的。”芷仙也無心看了那包裹裏的東西,在紗障中的秀眉微微皺起,叫了一聲掌櫃。


    “這位小姐還有什麽見教?”掌櫃的剛剛和她交易時,就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雖然簡單素雅,但麵料和做工卻很出色,又身背兩柄古樸長劍,出手的藥材和金沙更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的,知道定是有來頭的人物,不敢招惹,所以態度尤其恭敬。此時見她發話,忙丟下那山豬過來候著。


    “我好歹也是明白的人,他這頭山豬最少也能值個五幾兩銀子,你怎麽用幾件破衣粗鹽的就換了過來,怕是連半錢銀子都不值,擺明了訛詐這人,難不成這裏麵還有什麽說法不成?”淡淡的語氣中卻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這些日子芷仙盡是賞善罰惡,許多人的命運在自己手裏得到改變,也漸漸培養出掌握一切的決斷氣勢,此時發話,自有一種威勢外放,那掌櫃的不覺便有些戰戰兢兢,忙小心賠話道:“這個小姐不知道,這山豬確實值那個價錢,不過剛才那野孩子也用不得這許多銀錢,他打這野獸也容易,所以隻給些日用之物就夠了,不隻我這一家,其他各家都是這樣給的。”


    “這話是怎麽說的?什麽叫用不得這許多銀錢?他打來容易所以給的少,有這種說法嗎?”清冷的聲音也未見提高,卻讓掌櫃的不覺心虛起來。


    “這個……”掌櫃明顯有許多東西不肯說明白,芷仙越發猜到裏麵有內情,見他遲疑,也不催促,隻是好整以暇地坐下,伸出自己的手往桌子上輕輕一按,那紅硬木做的方桌上馬上被按出了一個一寸深的手印。“說!”


    “是!是!”掌櫃的一看桌上的那手印,腳頓時有些軟了,沒奈何開口,將剛剛那漢子的身世來曆說了一遍。


    原來那漢子是烏龍山中山村的人,隨母姓商。他母親還未出嫁時,入山采野菜,卻一去三年,回來竟有了身孕。本地民風保守,見她不夫而孕,全都不待見她。這苦命女子好容易受盡煎熬,一年零八個月後生下一個嬰孩,取乳名風子。


    這個孩子也稀奇,才三四歲年齡,便和十來歲人差不多大小,而且力大無窮,未滿十歲,便能自己追擒野獸。就算是人要惹到了他,被他幾拳也是半死。但幸是天生的孝子,能被母親管教。隻要是母命,什麽虧都吃,什麽氣都受。


    原本村人害怕他力大,不敢再欺淩他母子。但後來又見他娘並不護短,好多時候都是自己忍氣吞聲,反而想法子支使磨折他,從不把他當人看待。他也知村人可惡,但礙於母親,仍是任人作踐不作反抗。


    聽到此處,芷仙微微冷哼了一聲,那掌櫃隻覺一身寒意,便不覺停了敘述。


    “繼續!”


    他母子二人,都不懂得交易,平時就以野菜山果為食,有時他打來的野獸皮肉,除了自己和老娘吃的一點,都被眾人或騙或奪走了,所以自始至終,不知道可以用野獸換錢。


    他母親的性格雖然柔弱隱忍,但後來也受不了村人的欺負,才由他背到天蠶嶺東山腳下,避開村人居住。這裏的人雖不像以前村人那樣可恨,糟踐他,但見他外來人又沒有依靠,也想法利用他。隻給他打了一條鐵鐧,叫他去打野獸。打了回來,人家拿點破衣粗鹽和日用不值錢的東西便和他換。後來大家也形成慣例了,他手裏就算有銀錢也花用不出去,人家隻要他拿那野獸來換。所以才說他用不了銀錢。


    “你們果真出息,一個地方合起夥來欺負人孤兒寡母的……”芷仙聽完後微微冷笑,卻也有點哀其不幸恨其不爭。這大漢那樣的力氣,要是自己願意抗爭,怎容得這些愚夫愚婦的欺淩,但一想到他也是事母至孝,偏偏母親是個見不得多大世麵的村姑,隻懂得忍氣吞聲,卻是……卻是……


    一聲低歎,芷仙站起身來,道:“把他那頭山豬的銀錢按市價給我。”


    那掌櫃的剛剛就被芷仙爆發出的氣勢壓得抬不起頭,越發肯定了這人絕非一般,此時聽得她發話,連連答應,讓櫃裏的夥計拿了六兩五錢銀子過來,交給芷仙。


    芷仙接過錢後,也不想多呆了,拂袖而去。臨走前隻說:“這世間一飲一啄皆有定數,你們眾人現在這番欺淩孤寡,以後報應到頭時,也不要後悔啊。”


    說這話的時候她微微一彈左手上係的鈴鐺,就見鋪子裏的人聽了話之後,忽然臉上露出各種惶惶然的神色,像是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掌櫃的更是猛地跪下磕起頭來,口中連連叫道:“祖宗饒命啊!小的不敢了!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天官饒命啊!!閻君饒命啊!小的回去就多做善事!!再也不敢了!!……”


    從祖宗喊到天官閻君,看來這個掌櫃的虧心事還不少啊……


    芷仙自得到這攝魂鈴之後,因為要隱秘自己的行蹤不驚世駭俗,反而把它多用於裝神弄鬼,讓對方自己見到幻覺後再加引導,省了她不少事。她渾不以大材小用為憾,反而很是自得,自己說這雖是魔器,但用於做好事正也是很順手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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