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三位聽得這鍾聲,知道太後薨逝,當下也顧不得其他,皇後葉長雲匆忙回宮,朝陽公主慌忙趕往長壽宮,一旁順義公主陪同前往。


    此時雖然夜已深,可是宮中眾人卻都沒有合眼,紅色的燈籠都已經用白色布罩遮蓋起來,到處不見任何彩色,這漫天遍地的白色在深沉的夜色中格外驚心。


    朝陽公主趕到太後榻前時,卻見太後麵容安詳,儀態整齊,躺在那裏仿若生人一般。她顫抖著手伸向她的臉頰,可是指尖碰觸到的,卻是微涼的觸感。


    閉上雙眸,她沉痛地明白,母後真得去了。


    此時天子趙彘也匆忙趕到,麵色悲慟。皇後葉長雲跪在一旁,低頭流淚,一旁的妃嬪以及諸位公主,都個個跪在那裏,不敢言語,隻默默哭泣。


    朝陽公主容顏慘白,回首望向自己的弟弟:“前幾日我還曾見到母後,她老人家身子並無大恙,怎麽這幾日的功夫,就忽然暴病?”


    趙彘抬起頭,兩眼微微發紅,黯然地望了眼朝陽公主,痛聲道:“其實母後這些日子身子一直欠安,朕也請了太醫為她調理,卻是一直不見好。沒想到今夜吃過晚膳之後,感到頭暈,說是要上榻歇息一會兒,沒歇息片刻,便越發不適,太醫來時,已是藥石乏力了。”


    朝陽公主凝視著自己的弟弟許久,最後終於疲憊地道:“既然如此,還望皇弟徹查此事。”


    趙彘沉聲道:“皇姐放心,朕已經調令虎賁營封鎖長壽宮,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此間的所有侍女侍衛不可離開一步。”


    朝陽公主點頭,回首母親榻前,低首凝視著母親的麵容,想起昔年幼時她曾為自己梳發的情景,不由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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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炎朝太後薨逝,舉國哀悼,國人一時不敢嫁娶,更不敢賞酒賞絲竹,整個敦陽城都在一片慘淡之中度過,就連緊接著而來的除夕夜,都顯得格外冷清。


    天子趙彘將長壽宮中的宮女侍衛審查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三番幾次後,得出的結論仿佛都是一樣的,太後真得是暴病而亡罷了,並沒有其他原因,而太醫院侍候太後多年的老禦醫也對此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朝陽公主聽著這番結論,眉心蹙緊,寢食難安,在自己的房間內不知道踱步了多少次。


    最後,她忽然不再動了,纖細的手攥緊成拳,修剪整齊猶自染著紅寇的指甲緊緊地掐入了自己的手心中。


    從這一天起,她不吃不喝,隻怔怔坐在榻上,任憑身邊諸人怎麽勸,也米粒難進。錦繡無法,隻好叫來小侯爺阿狸。阿狸不明白為什麽皇姥姥忽然就不在了,更不明白母親為何是現在這般模樣。他嗚嗚哭著往朝陽公主懷中鑽去,邊哭邊扯著朝陽公主的衣袖,啜泣道:“母親,母親……”


    朝陽公主抬起手,輕輕撫弄著兒子的發絲,怔忪歎道:“你如今年幼,尚且知道喊著母親,等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主張,到時候眼裏哪裏還有母親。”


    小小阿狸哪裏明白這個,他狹長的眸子睜得老大,委屈地道:“母親,阿狸怎麽會眼裏沒有母親呢,母親怎可如此冤枉阿狸。再說了,阿狸也沒有翅膀啊,阿狸又不是小鳥。”


    朝陽公主麵容慘白,勉強扯起唇輕笑了聲:“阿狸…………”她輕歎一聲,纖細見骨的手捧著兒子的臉頰,卻恍然發現這數日的功夫,阿狸臉頰上原本軟糯的肉已經少了許多,人是清瘦了,倒是也硬朗了。


    她仔細端詳,卻覺得這張臉因為失了圓潤,反而添了幾分俊秀,隱約有了那個男人少年時的風貌。


    她情不自禁地摟緊了這孩兒,將他護在懷中。


    他還年幼,稚嫩得經不起一點風雨,若是她也不在了,將來又有誰來護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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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朝陽公主沉迷於悲痛之中時,敦陽城中卻發生了幾件大事。第一件便是碧羅夫人在國喪期間私自聚眾飲酒,此時恰逢天子哀慟,聞言大怒,命令徹查此事。


    誰知查到一半,卻發現這聚眾之人清河侯赫然在列。天子越發震怒,身為國舅,親姐病逝,他竟然絲毫沒有哀傷之心,實在讓人心寒。就在此時,各方紛紛上呈奏折,檢具清河侯的幾大罪狀,諸如國喪期間飲酒作樂,諸如收受賄賂公器私用,最後甚至有人列舉分析了清河侯種種行跡,認為他利用碧羅夫人,在朝中收攏人心,竟然分析出他要聯合諸侯廢黜皇帝。這麽一來罪過就大了,天子素來對清河侯不喜,此時此刻又有眾人推波助瀾,一氣之下便奪了爵位,沒收封地,打入天牢。


    朝陽公主聽著這一些時日發生的一些,隻是慘然一笑,默默不語。


    這一日,朝陽公主忽然接到一封私函,說是碧羅夫人托了人帶來的,希望能再見公主一麵。朝陽公主蹙眉,不懂這又是怎麽回事,一旁錦繡忙解釋道:“碧羅夫人也因為此事受了遷怒,如今被皇上囚禁在陋室之中,閑雜人等不能得見,還不知道皇上打算怎麽處置呢。”


    茗兒從旁道:“她此時此刻來見公主,怕是要求情的。”


    朝陽公主低首看了那信函,卻見那字狂野豔麗,恰是碧羅夫人手筆——她的字體,倒是自小至今沒變過的。


    朝陽公主將信函放置一旁,淡聲道:“看來她還有話對本宮見,本宮便去見她一次。”


    錦繡見此,皺眉道:“若是真要去見,那必須趕緊了,皇上的聖旨怕是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了。”


    朝陽公主點頭:“事不宜遲,本宮今晚便去。”


    而此時的碧羅夫人,蓬頭垢麵,已經全然沒有了昔日的風韻。她蹲在簡陋冰冷的榻上,默默地低著頭,忽然,她在默然之中扯了扯嘴角,發出瘮人的冷笑,惹得外邊守著陋室的侍女心底發毛。


    朝陽公主見到碧羅夫人時,便是此番情景。她遣退侍女,孤身靠近,立在那裏,低首打量著這個女人。


    碧羅夫人感覺到眼前的一點光線被修長的人影擋住,抬頭看時,卻見朝陽公主姿容秀麗,盈盈立在眼前。


    她扯唇笑了下:“你還是來見我了,不枉我們相交一場。”


    朝陽公主淡笑一聲:“本宮怎能不來。”


    碧羅夫人搖頭笑歎:“你我也算得上打小兒一起長大的姐妹,你如今卻為了一個男人,幫著那個下賤的女人,害我落得如今的下場。”


    朝陽公主蹲□子,與碧羅夫人平視:“碧羅,你真得是被那個下賤的女人害到如今的地步嗎?”


    碧羅夫人一愣,片刻之後憎然轉過頭去,不再看朝陽公主。


    朝陽公主垂首,歎息道:“朝堂權勢鬥爭,風雲變幻,成就得是男人的豐功偉業,與你我何幹,你為何要踏步其中,妄與他人陪葬罷了。”


    碧羅夫人默然良久,半響終於道:“你也不要太過得意,當今天子心思難測,便是你為他長姐,那又如何,難保它日你不是那階下囚。”她說到這裏,冷哼一聲繼續道:“至於葉家,從此怕是要獨大朝廷之中,趙彘豈能容他?”


    朝陽公主盯著碧羅夫人,忽覺得心中陣陣寒意湧上。


    碧羅夫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替她歎息:“端看你到時候作何選擇,嫁還是不嫁。你若是嫁了,朝廷之中從此再也無人能夠超越葉家,葉家或者彪炳史冊,或者一敗塗地。”她側目望著朝陽公主,又繼續道:“不過你也要放心,我還留了最後一步棋給他,也許葉大將軍還是要成為史冊中的一個笑柄。”


    朝陽公主皺眉,搖頭道:“你這個瘋子。”


    碧羅夫人聞言,忽然迸發出哈哈大笑之聲,笑聲之中,她頭發散亂,遮蓋了昔日豔美的麵孔。


    朝陽公主拂袖轉首離開。


    碧羅夫人望著她的背影,笑道:“若是它日成軒回來,記得替我向他問好。”


    朝陽公主走出陋室之後,沉吟片刻,便忙宣來侍衛,命其速速進入葉大將軍府中,拿下碧羅夫人同黨秋娘。眾侍衛闖入葉潛宅院時,尚且有葉潛府邸的護院憤而抵抗,說是要上稟皇上和皇後,大將軍在外征戰,卻有人前來捉拿他的家人。眾位侍衛哪裏聽得這個,一哄而入,將在廚房中忐忑的秋娘拿個正著,帶入長公主府中。


    秋娘一片狼狽,被推搡到了朝陽公主麵前,朝陽公主冷目側望,淡聲道:“你的主人已經被賜三尺白綾。”


    秋娘垂首,軟聲哭泣道:“我的主人在外征戰,公主怎可如此哄我。”


    朝陽公主冷笑,命令道:“來人,用刑。”


    秋娘被推倒在地上,有侍衛拿來皮鞭,重重鞭打,幾鞭子下去,嬌軟曼妙的身子已經是無法承受,痛聲低泣。


    朝陽公主垂目俯視著腳下匍匐的女人:“你是要和本宮好生說話,還是要繼續挨打?”


    秋娘趴在那裏嗚嗚地哭:“公主,您有話,請問便是。”


    朝陽公主滿意點頭:“如今碧羅夫人府中眾人皆已伏法,清河侯全家入獄,你來告訴本宮,除了這些人,碧羅夫人還和哪些人有來往?”


    秋娘啜泣,哀聲道:“回稟公主,秋娘不是不想說,可是實在是不知啊!秋娘十幾歲時便被送出公主府,來到大將軍身邊侍奉,哪裏知道這些呢!這些時日,夫人雖然時而召見,但哪裏會給奴婢說這些。”


    朝陽公主輕輕“嗯”了一聲,挑眉道:“這個本宮倒是信的。那本宮再問你,那個狀若蕭桐之人,到底是何人?這個你總該知道吧?”


    秋娘聞言,抹了抹淚,皺眉回憶道:“那個男子我卻是見過的,原本是夫人身邊的一位男侍,確實像極了昔日的蕭侍衛,那時候夫人也很是寵愛於他。可是後來卻不知怎麽就不見了,秋娘也不知他去了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有一更,我爭取在下一更讓男主凱旋,不過如果一章時間他回不來我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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