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茂園回到府中,朝陽公主一時低首凝眉,若有所思,錦繡和茗兒麵麵相覷,終於還是茗兒開口道:“若是,若是那人真得是蕭侍衛——”她歎了口氣道:“若真是蕭侍衛,那碧羅夫人果然是衝著葉長雲來的了,怪不得她在席上如此不安。”


    就在此時,朝陽公主猛然站起,臉色微白,搖頭道:“不,那不是蕭侍衛。”


    錦繡詫異:“公主怎可斷定不是?”


    朝陽公主蹙眉搖頭:“那個背影確實和蕭桐很像,但一定不是。”


    她悠遠的眸子閃著堅定的光,搖頭一字字地道:“一定不是的。”


    “以蕭桐的為人,他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兩位侍女聽了這個,頓時瞪大了眼睛,錦繡想想也是,點頭道:“雖說蕭侍衛過去也種種讓人不滿,可是想想也是,我是不太信他會讓自己成為碧羅夫人的籌碼。”


    朝陽公主站起身,望著窗外片刻,忽然沉聲命道:“錦繡,你速速前去宮中求見皇後。”


    錦繡一愣,忙應道:“是。”


    朝陽公主回首,淡聲吩咐道:“一定要盡快見到她,親自告訴她真相。”


    錦繡應命,連忙轉身,前往宮中而去。


    當下隻留了茗兒在側陪侍,卻是不解,嘟嘴道:“公主,為何要告訴她?”


    葉長雲昔日不過是茗兒旗下一名小小侍衛罷了,以前看來也是溫柔和順,可是如今飛上枝頭做鳳凰,卻是不曾正眼看過她了,茗兒對此不喜。


    朝陽公主輕輕歎道:“隻怕她做出什麽傻事來,沒得連累了大將軍。”


    茗兒想想也是,但是終究意難平:“我看她顯然對大將軍追求公主一事極其不滿,這親家能否做成還另說呢。”


    朝陽公主蹙眉:“可是那又如何,她依然是大將軍的姐姐。”


    茗兒聳了聳肩,當下說不出什麽了。如今自家主人和大將軍正是情投意合,想來愛屋及烏,也是有的。況且這葉長雲確實和大將軍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主仆二人等下各有心思,靜靜等著,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隻等得燭成灰燼,月影西斜,可是錦繡卻依然不見蹤跡。


    朝陽公主微微眯起眸子,沉聲道:“備車,我要去見碧羅夫人。”


    茗兒聽了一驚:“這麽晚了,我看碧羅夫人分明不懷好意,公主怎可此時前去見她。”


    朝陽公主擰眉,又吩咐道:“挑選府中精壯能幹侍衛跟隨,若是一有萬一,也好應變。”


    茗兒見公主神態冷然,想著今晚種種變化,忽記起幼時在宮中經曆的種種巨變,不由背脊發涼,知道這敦陽城裏行差踏錯一步便是死地,雖說如今以公主之地位原因無大慮,可是依然膽寒,當下忙點頭道:“是。”


    朝陽公主剛剛乘了馬車即將離開公主府,那邊便見錦繡匆忙趕來。她臉色微發白,氣喘籲籲,匆忙湊到朝陽公主麵前道:“公主,我在宮外棲霞殿外等候了許久,也不見皇後召見,可是我隻以為她是有意為難,後來無意中知道,今日她竟然傍晚時分便已離開。”她略一停頓,又繼續道:“派在碧羅夫人的侍衛傳來消息,說是碧羅夫人今晚時分離開了府邸,前去一處叫杏花樓的館所。”


    朝陽公主聞言臉色一變,眉頭緊皺,冷聲斥責道:“無知蠢婦,她怎可如此魯莽!”說著忙命車夫駕馬急奔,趕向那所謂的杏花樓。


    此時月影闌珊,路上行人幾乎沒有,朝陽公主一騎車駕在眾侍衛的跟隨下,一路狂奔,急馳在街道上。不過片刻功夫,隻聽得馬夫猛地一拉韁繩,急促的“籲”聲後,馬車停了下來。


    掀開車窗簾子往外看去,這杏花樓燈花通明,卻又寂靜無聲,看著好一派詭異。


    朝陽公主提裙徑自下車,率領眾位侍衛就要闖入杏花樓中,可是斜刺裏忽出現數位持劍之人,個個眉目森嚴,擋著去路。


    朝陽公主眯眸,一一看過,明白他們是碧羅夫人暗地蓄養的家奴,當下眉目微沉,冷聲斥責道:“讓開!”


    她雖女流之輩,可是也是皇室中浸淫出的金枝玉葉,舉手投足間一派高貴,此時冷聲斥來,不怒而威,冷豔叱吒,使得那些家奴頓時一愣,便在猶豫要不要讓開。


    朝陽公主身邊眾位侍衛見此,持劍便要上前,一時之間雙方刀劍出鞘,即將兵戈相見。


    這時,卻忽聽得一個放浪豪邁的笑聲,眾人抬頭,卻見燈花闌珊之處,一個紅衣女子憑欄曼妙而立,俯首大笑,這女子嬌美如花,笑起來卻是那麽的怒豔奔放,明朗如火,惹得眾人側目。


    紅衣女子正是碧羅夫人,她俯首笑望著朝陽公主:“你來得倒是及時,這裏正好有一出好戲,你可以先睹為快了。”說著命令家奴道:“狗眼不識泰山的東西,知道這是哪位嗎,我大炎朝的堂堂長公主,還不請進來。”


    眾位家奴見此,慌忙讓開,請朝陽公主入內。


    剛剛到了廳中,卻見碧羅夫人拾階而下,走上前來,伸手就要牽起朝陽公主的手,親熱地道:“走,我帶你過去,等著看一場好戲。”


    這聲音剛落,忽又聽到外麵馬蹄疾奔之聲由遠及近,很快到了樓外,那騎馬之人眾多,聽起來至少上百,接著便聽到一個粗重響亮的男聲道:“讓開,誰敢擋路!”


    碧羅夫人掩唇輕笑:“這應該是皇後娘娘的援兵來了,正好,這看好戲的人又多了一位。”


    朝陽公主挑眉,淡聲問:“不知道今晚的觀眾還有誰?”


    碧羅夫人聽了,放開牽著朝陽公主的手,掰著手指頭數道:“敦陽裏的幾位有頭臉的侯夫人,清河夫人總是有的,常州王妃也來,還有順義公主,也應該快到了。”


    朝陽公主聞言,細眸斜睨了碧羅夫人一眼:“今晚的人倒是好生齊全。”


    碧羅夫人笑道:“還有其他幾位侯夫人,也都會到。”


    朝陽公主眸光流轉:“走,你先帶本宮前去瞧瞧,是什麽樣的好戲,竟然如此大動幹戈。”


    碧羅夫人掩唇笑道:“你我素來親厚,自然要讓你先睹為快,隻是有一點——”她斜望著朝陽公主,審視著道:“我如今猶自記得昔日你對某個男子的一往情深,看到人家消魂羅賬裏的親熱勁兒,你可不要難過。”


    朝陽公主輕哼一聲:“什麽一往情深,你趕緊讓我看上一眼,到時候我也學下,趕明兒也好教導督促下大將軍。”


    碧羅夫人見她提起葉潛,眸中頓時有幾分冷暗,當下唇邊扯起一抹豔笑,領著朝陽公主緩緩前去後園,卻讓眾侍衛並侍女留在此處:“若是帶得人多了,倒是擾了風雅。”


    朝陽公主知道她的心思,當下輕笑一聲,也答應將眾侍衛侍女留下。錦繡自然是各種擔憂地望著朝陽公主,執意要跟隨,卻被朝陽公主命令她守在這裏,不可違令。


    當下兩個女子繞過回廊,穿過花謝,來到後園,卻見這裏有一處水中樓閣,兩個女子拾階而上,來到樓閣之上。


    碧羅夫人纖纖玉指一指那邊,笑道:“你瞧。”


    朝陽公主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卻見帳幔飄飛,而帳幔之中,隱約可見一對男女,都是赤著身子,那女子長發逶迤而下,仰臉閉眸躺在男子胸膛之上,臉頰塞紅霞,顯然正是葉長雲。


    而一旁的男子,從麵目看,卻是蕭桐。


    碧羅夫人掩唇輕笑,望著一旁的朝陽公主道:“公主,你看此戲,作何感想?”


    朝陽公主笑哼一聲:“難道我該做什麽感想?”


    碧羅夫人搖頭歎息:“一個是昔日你心愛的男人,一個是你未來的大姑姐,如今的皇弟妹,難不成你竟然覺得這樣很好?”


    她眸光流轉,說著笑道:“不過宮中向來j□j,不說前朝,便是本朝吧,彼此亂作一團之事也比比皆是,這個倒是算不得什麽,頂多讓即將來到的幾位夫人公主看了,開開眼界罷了。”


    朝陽公主搖頭笑道:“我隻是在想,你到底從什麽時候便開始算計我了?竟然能尋得和蕭桐如此相像之人,想來早就在他身上下過功夫。”


    碧羅夫人聞言臉色微變,審視朝陽公主一番,倒是笑了:“我自認萬無一失,可以瞞天過海,這個怎麽就讓你看穿了呢?”


    朝陽公主輕笑:“原因無他。”


    她轉首望了一眼碧羅夫人,淡然道:“隻是你小看了那個男人而已。”


    蕭桐是一個男人,是一個她曾經最心愛的男人。盡管這個男人曾經讓她失望傷心到了絕望,可是她依然明白,這是一個絕對不會和碧羅夫人勾結成奸的男人,更不會在此時此刻出現在那個曾經與他有過一夜露水姻緣卻又已經高居皇後之位的女人麵前。


    或許他不會因為一夜風流而對一個根本不愛的女人負責一生,可是卻一定不會蓄意破壞別人好不容易得來的榮耀。


    所以這個男人盡管很像,像到讓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都錯認,可是一定不是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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