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永恒比作無限延展的直線,那麽在歲月的長河中,我們每個人的一生,就都好似一條有限的線段。


    所以在這一條線段上,還能用時間解決的問題,就不算是問題。


    然而一但生命在時間裏結束,線段在永恒裏定格,那些想再圓的故事,卻隻能有一個不變的結局了。


    “電話一端熱淚盈眶的兒子,連夜趕了航班返回故鄉,可是等他踏入家門的那一刻,母親已經帶著遺憾,悄然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一封染著淚痕的紙上,是兒子來不及說的原諒,而紙張的另一端,卻是母親連閉眼之前,也未曾如願的團圓。”


    故事講到這裏的時候,項卓言明亮的眸中,早已蓄滿了淚光。


    顧念以一個故事,完整了項卓言的另一個故事。


    一直都知道項卓言是個聰明的人,所以很多的話,顧念清楚,她並不需要對他講得太過直接。


    “知道,故事和生活的不同嗎?”


    話裏倏然一頓,顧念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並未期待項卓言能給自己任何一種,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淡淡流轉的眸光中,項卓言隻聽到顧念,聲音裏飽含著溫和與堅定的說:


    “生活,還有無限種延續的可能,但是故事,卻隻有一個不變的結尾。我相信你一向聰慧過人,不必我再解釋,也能夠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對於你和她的故事,我相信,一定還會有更精彩的結局。”


    在家人的麵前,沒有用愛,溫暖不了的心,唯有錯失了的機會背後,一道道無盡的痛悔。


    忽然安靜了的餐桌上,相對而坐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這樣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久到連時間都變得不再重要,久到連茶都開始失去溫度,久到連心跳都變得沉重有力。


    直到顧念的手機,在桌上發出翁的一聲蜂鳴,兩個人的注意力,才被重新拉回到話題之外。


    眨動了幾下發澀的雙眼,項卓言忽而低眸的一笑。


    也許他一直都是顧念故事裏的那個小男孩兒,但是顧念說的很對——這個故事的結局,始終應由他來掌控。


    對於姐姐夏文婷,也許項卓言能有的態度,便是放下執拗,不再用互相傷害,去磨滅對彼此的關懷。


    雖然並不知道這樣的轉變,什麽時候,才能在二人的關係中有所起色。


    倒是顧念對於他們姐弟二人的了解,讓項卓言有了意料之外的驚詫。


    心裏的話還沒來得及講出口,就見對麵的人臉上暖暖一笑。


    揚起的唇邊掛著兩灣清淺的梨渦,映著窗外陽光灑落的金黃,一雙無塵的杏眸,也仿佛有了不一樣的顏色:


    “也許,對於你和夏文婷之間的事情,我不應該插手這麽多。但是我知道你很在乎她的感受,也很在乎你們之間的親情。不然,你也不會因為過去的那些誤解,那樣折騰自己了。”


    話音倏然一頓,顧念不自覺的低了頭。


    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想到八年前一直虧欠的那個人,和他溫暖的家。


    原本平靜的心中,也一陣難挨的酸楚。


    “也許我成長的環境,一直都太過安逸,太過溫柔,沒有經曆過你們這樣的喪親之痛,更沒有像你與她之間,那樣深厚的誤解。”


    “可是我知道,在生命的脆弱麵前,失去,有多麽的叫人心痛;更感受過,極大的痛苦之中,原諒,有多麽的甘甜。也是在那樣的大悲大喜之下,我才明白了,包容與愛,才是這個世界上,我們能夠擁有的,最寶貴的財富。”


    “所以,趁著你們還有大把的時光去挽回,我隻希望,你的人生,能像你向往的那樣,別留下任何的遺憾。”


    涼了手中的茶,卻暖了冰封的心。


    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顧念言語中的深意。


    不把話說破,反倒比任何一種直接,都更能夠點醒項卓言的心。


    模糊了眼前的畫麵,清晰了耳邊的話。


    其實,他與家人錯過了的那些溫暖,一直都有,可以挽回的轉機。


    隻不過,在項卓言與夏文婷之間漸漸拉開的距離裏,始終需要那一個,甘願踏出第一步,去做出改變的人罷了。


    任何一種快樂或痛苦,都需要一個美好的打結。


    顧念的出現,似乎就是這樣的一個結點。


    將項卓言心裏的傷痕,都變成了一個可以收斂悲傷的拉鏈。


    將倔強與記憶一起塵封,帶著陽光行到路的終點,再回首時,路依然在,但是心上,卻早已毫無疼痛。


    ***


    收下了項卓言的一片心意,二人在《和味》的門口分別之後,顧念便帶著兩隻小海豚耳釘,步履匆匆的,回到了獵豹國際。


    午休之前就是接到了“九頭蛇”的電話,才搞得顧念差一點兒忘記和項卓言的約定。


    結果在《和味》用餐的時候,顧念就又毫不意外的,收到了一條來自“九頭蛇”的信息。


    大講人生道理的時候,必然是不可分心。


    所以出了店門,顧念才鼓起勇氣查看了下手機屏幕上,“九頭蛇”約她出去吃飯的信息。


    實在是有些無語,某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顧念隻幽幽把眉一蹙,便暫且將其擱置在一旁,忙正經事去了。


    畢竟,從年前開始,這個被顧念賜名為“九頭蛇”的小哥兒,就開始時不時的,“聯絡”她一下。


    一開始還打著談offer的旗號,和大念念談點兒換工作的事情。


    後來恐怕是看出了,獵豹國際很想做成他這一單的誠意,索性有恃無恐地拋開了公事的外衣,幹脆直奔主題的聊閑了。


    三天兩頭就發幾條類似“美女,吃午飯了嗎?”,“美女,今天過得開心嗎?”這一類的曖昧短信。


    仗著顧念不能不理,他是客戶公司青睞有加的種子候選人,就愈加的變本加厲。


    真真恨不得秦大大那種魅惑眾生的主,能去把他給收了。


    麵對這一號仗勢欺人的主,大念念真是更加覺著,秦朗的品行,是猶如鬆竹梅蘭般清貴端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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