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家破人亡,作為長女的夏文婷,免不了就成了撐起整個破碎家庭的那根頂梁柱。


    一時間所有不分輕重的擔子,全都排山倒海地壓到了夏文婷的身上。


    伴隨著成長而來的,除了夏文婷完全顛覆之後的“新生活”,還有她始料未及下的辛酸與困苦。


    新的困境,新的挑戰,摸爬滾打,跌跌撞撞。


    好在布滿灰塵的光陰裏,身邊一直有個哥哥一般的翟億,這麽些年任勞任怨地為她支撐了不少,所以一路同甘共苦,風雨相隨,互相扶持中,也算是頂著壓力陪夏文婷走了過來。


    不然一個小丫頭,麵對那麽大一攤子的家業,還真不知道要怎麽獨自熬過去。


    歲月給了你苦難,便也少了你柔情。


    這些年看著大小姐和小少爺越來越深的積怨與矛盾,她這個做傭人的,也跟著一起操了不少的心。


    所以每次看到兩姐弟因為長年累月的誤解而鬧得不歡而散,陳媽都會在角落裏默默地抹眼淚。


    疼惜兩個可憐的孩子,也感懷命途多舛的人生。


    隻是,每個人的道路都要自己去走,旁人再多的幫助,也隻能是好心的關懷。


    所以對於夏文婷的事,陳媽從來都隻保留媽媽一般的疼惜,卻從不逾越家長該有的責任。


    腳邊陳媽的身影一離開,夏文婷就整個人仰躺在了沙發的柔軟裏。


    雖說這次的生日宴,自己多多少少是有一些不單純的私心。


    但能夠借著這次名流雲集的機會,讓自己的弟弟在其中露個臉,即便是披著華麗外衣的利誘,也是她的一番好心。


    隻不過……


    雖然當初和弟弟說起生日宴這檔子事的時候,兩個人就鬧得不是很愉快。


    但對於弟弟會遲到甚至在交際場合敷衍她的行為,夏文婷早就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誰知現在宴會都結束了也不見他的人到場,夏文婷的心裏,也真的是操不起那份親媽的心。


    更何況……


    剛剛在宴會上秦朗對自己竟是那樣的忽視與回避。


    顯而易見的疏淡和冷漠,仿佛是一根肉刺,在夏文婷的心裏生根發芽,日漸長成。


    本以為自己隻不過是因為討厭認輸的感覺,所以才對秦朗這根難啃的硬骨頭死心塌地到不肯放手。


    可現在還沒開戰便已節節敗退,夏文婷的心裏,更是沒辦法甘心地輕易釋懷。


    心裏的煩亂仿佛是一隻隨時便會衝撞出牢籠的困獸。


    夏文婷正頹然無力地倒在沙發上靜候弟弟的歸來,門口就傳來一陣鑰匙開鎖的細碎動靜。


    眸光裏一直不冷不熱地鎖住大門口的方向,夏文婷艱難地收起身上的疲倦,重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所以當項卓言從秦朗的私宅處碰了一鼻子灰回來時,便是看見了沙發上的夏文婷,已經端坐著身姿,好整以暇地倚在靠背上安安靜靜的等他。


    “晚上的生日宴為什麽沒去?”


    眼見項卓言的視線冷冷地和她相遇後,立即就躲閃開來。夏文婷突然就有些氣悶,所以忽的狠厲了語氣逼問他道:“你這麽晚才回來,又跑哪兒撒野去了?”


    眸光涼涼的盯了夏文婷一眼,項卓言一邊懶散地換著鞋,一邊語氣淡然的回道:“哦,讓你失望了。晚上臨時有事,也沒好去哪兒撒野。”


    十分氣不過項卓言總是對她一副愛答不理的態度,夏文婷神色恨恨地看過去,聲音裏不自覺就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什麽事那麽重要,要你非去不可?甚至重要到連這次的生日宴都不肯來,都可以隨便的放棄?你知不知道晚上的宴會裏有多少有頭有臉的人物?”


    話說了一半忽然從喉嚨裏哼出了一聲冷笑,夏文婷充滿譏笑的眼裏卻倏地多了一抹失落:


    “你不喜歡正式的商業宴會,好,我不逼你去。可是這次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生日宴這麽好的契機,你卻又不好好把握!”


    眼見自己一連說了這麽多,項卓言都難得安靜到不帶一絲一毫的反駁。


    突然便覺得今天的弟弟和以往很不相同,夏文婷隻壓抑著胸中的怒火。


    努力地平複了越來越急躁的語氣之後,才頗為疲憊的感歎道:“你說你什麽時候能夠懂事一點,不要讓我替你操心呢?”


    “操心?”


    本來在一旁耐著性子聽夏文婷冷嘲熱諷的項卓言,早就已經對她成年累月的指責麻木到了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


    始終都保持著一種淡漠無聲,甚至冷峻到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卻在聽到她再一次用真心偽裝下的“利用、權力和金錢”跟他談操心,項卓言就真的是沉不住氣的反問她道:


    “去生日宴上見秦朗也是對我的操心?一心想著怎麽和擎天集團攀上關係也是對我的操心?”


    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夏文婷的身前逼近。


    項卓言突然間就殺紅了的眼裏,充斥了多年來對她虛情假意的不滿。


    到底是人情蒙蔽了雙眼,還是利益迷亂了人心。


    他的那個快樂幸福了十幾年的家,早就在父母雙雙離世的那一刻起,便隻剩下了權力與欲望蠶食下的空殼。


    腳下的步子一分不停的靠近,卻在幾乎要貼到夏文婷眉眼的時刻突然停住。


    掉轉了方向往一旁的旋轉樓梯走過去,蕭瑟的背影下是項卓言拋在空中的話:


    “仿佛你的心裏自始至終關心的,也就一個與你毫無任何瓜葛的秦家罷了。反正一直都隻有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從來就都不重要,不是麽?”


    握著木質扶梯的雙手在指縫間驟然收緊,直到指甲陷入肉裏掐得微微泛了白,項卓言才重新抬起腳步往樓上走去。


    目光毫無聚焦地散落在半空當中,卻是在離開之前突然嘴角掛笑的對夏文婷說:“累了,睡了。晚安。”


    麵對空無一人的大廳,夏文婷心裏是從未有過的心煩意亂。


    一時間連她自己都不清楚,這些年到底在執著些什麽。


    夏文婷隻是凝著眸光對著天花板歎了一口氣,便再也看不清了頭頂的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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