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華哥哥,本朝自開國以來,曆代皇後皆來自安家,而這次給你許配的王妃,也是皇太後的小侄女,宰相安平澤之女安佩蘭。皇太後這等用心,怕是要看好你這個武神了。”


    安家乃開國功臣,傳到皇太後這一代,勢力已是如日中天,當年興安開國皇帝立下祖製,命子孫後代的皇後王妃皆由安家所選,一來自是安家戰功赫赫封王封後,本就應該;二來卻極少有人知道,將安家的女兒接進皇後為後為妃,為的便也是以此來牽製安家,安家若有謀反之意,首當其殺的,自是他們家的女兒們。


    而萬萬沒有想到,這一代的安氏,也就是當今的皇太後,野心極強,掌控能力也極強。當年的安氏,隻是嫁給了最沒權勢的景康王,而景康王也是宮中出名的閑雲野鶴,整日周遊屬國,不問朝政。可自打娶了安氏,卻再沒出過這興安城一步,皇子們卻爭先恐後的出了意外,隻留下景康王這麽一個皇子。老皇帝萬般無奈,也知是安氏從中作梗,但以無回天之力,隻好立了景康王為儲君。誰知,立了儲君沒一月,老皇帝就駕崩。景康王繼位。繼位就去皇陵守孝二十七日,回城後,就宣布退位,由自己和安氏所生的盛曄繼位。皇太後插手朝政多年,朝中皆為她的爪牙,無人敢言。


    這次皇太後知道翊華回城後,並沒有怪罪之意。而是非常有大家風範的,要給已到婚娶之歲的翊華娶個大家閨秀。並告知天下。路人皆知。唯獨,這新郎官,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


    翊華黑眸深邃,對著岑瑾瑜一字字道“我若不娶呢?”


    “那你的海棠,今世怕是不會再醒了。”


    翊華心頭一緊,腦海中全是海棠的影子,柳眉如煙,長睫如蝶翼,露出來的肌膚吹彈可破般,望著自己的眸子,仿似能將人的心化了。


    “海棠是你的軟肋。還是留在這立炎宮最為安妥。雲州郭謀士已在打探海棠的下落,而海家也派了探子進入了興安。我怕,這海棠最後要成為一個把柄,誰得了海棠,誰占了先機。”岑瑾瑜負手而立,看著翊華一臉陰沉的臉。繼續說道“你大婚的聖旨,怕是明日就會到立炎宮。違抗聖旨是死罪,你死了,誰管她?!”


    翊華心頭已是怒到了極點“我答應過她,隻想跟她安穩一生,哪怕是苟且偷生。”


    “安穩?偷生?你身上流著這皇族的血,生下來就是為了鬥爭而活,這一世,你怎麽過個安穩?”岑瑾瑜的折扇狠狠敲到梁柱上,竟是斷了。


    “還是說壞消息吧。”翊華沉沉的說道。


    “海棠,不得進入立炎宮,隻能待在寒奇宮。不得踏出行宮半步。”


    岑瑾瑜話音剛落,翊華就是一怔,隻道“這可是皇太後的懿旨?”


    岑瑾瑜依然緊緊的望著略有失神的翊華,啞聲道“是太上皇的意思。”


    翊華一語不發,一雙眸子黑如夜空,身子筆直的望著眼前的岑瑾瑜,岑瑾瑜在翊華的目光下,心頭不由的開始發怵。


    “翊華哥哥,若想救那榻上的海棠。唯獨隻有一個法子了。”岑瑾瑜上前一步,抓住翊華的胳膊,寬厚的胳膊上能感覺到突突流淌的血流。


    “什麽辦法?”翊華眼睛一亮,但又很快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奪嫡。”岑瑾瑜聲音雖小,但言語清晰。說罷,就看向高大的翊華,在他眼底間,察覺到了一絲凶殘。岑瑾瑜嘴角微動。


    “你想找死?!岑瑾瑜。這二字,可是你所能言。膽大妄為。”翊華轉身回到主位上,端坐下,魁梧的身軀挺似劍,帝王之氣呼之欲出。


    岑瑾瑜並沒太多反應,隻是笑了笑。拾起斷了的折扇“翊華哥哥,這折扇斷了,可以再換個新的。人腦袋要斷了,可不能換了喲。我岑瑾瑜不怕掉腦袋,反正沒人愛沒人疼沒人給繡鞋墊子。”一抹邪笑掛在嘴邊,看看主位上的翊華,又望望內屋的方向。“翊華哥哥若再不治罪,我可要回去睡覺了。明日有人送來神草,說專治沉昏不起。”


    “岑瑾瑜,你與誰為伍,為何設計了我?”翊華冷笑道。


    “我隻想看著你,給海棠,一世安穩!”岑瑾瑜轉身要走,聽此言,也是冷冷的甩了兩句出來。“你若不是皇子,榻上的姑娘,該是享受豆蔻年華,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也不會這般光景。”


    “翊華哥哥,我要回去等神草了。明日獻到您的行宮。”岑瑾瑜將斷了折扇,在手上拍了拍,離開了立炎宮。


    岑瑾瑜一走,翊華才感渾身冷汗。自己是殺敵衝鋒驍勇無敵的武勝將軍,麵對幾萬大軍,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今日,卻隻敢隱隱的害怕。不怕自己的生死,隻怕自家娘子保不住。翊華長年征戰,不善政治鬥爭,可自己偏偏攤上了宮鬥,在這皇宮之內,自己竟是連個討主意的人都沒有。


    翊華苦笑一下,回到內屋,揮手讓寞兒先下去。看著榻上的海棠,映著月色,小臉上若鍍了一層銀光麵具,微弱的呼吸,在靜謐的夜,倒也能聽個清楚。翊華想著海棠跟著自己顛沛流離才會失了孩子,心頭不忍,伸出手將那臉頰捧在手心,“海棠。不論你的身份如何,我定會護你周全。”


    海棠還是淡淡的呼吸著,並無反應。翊華躺在海棠身邊,將她微涼的身子攬在懷裏,溫熱了海棠才肯放開。


    興安的夜,涼中透著寒意。翊華緊緊身上墨色披風,對著暗藍的夜空,吹起了長哨。少頃,一個黑影從屋簷上落下,跪在如鬆般挺拔的翊華麵前,翊華將一封密信交到黑影麵前,低語幾聲,黑影將信往懷裏一藏,立即跳上屋簷,消失在黑暗中。


    翊華一夜未眠,坐在海棠的塌邊,一遍一遍的細細摩挲著她黑雲翻墨似的濃發,尖如刀削的小臉上毫無生氣可言,鼻翼微顫,唇微啟,輕歎一口氣,又是沉沉的睡去。翊華一聲一聲輕喚“海棠,海棠。”卻怎麽也叫不起塌上人。


    “將軍,天已經亮了,大婚的聖旨就要到了,您真想叫醒她?”天色蒙亮,寞兒遞上一杯熱茶。翊華抬起頭盯著上方看了片刻,黑眸中仍是靜如深潭“在這皇宮之內,你還是稱我為信王。今日,沒有移宮的聖旨,夫人隻能待在我立炎宮。還有,禹已經認出你了吧。”


    寞兒美目一閃“他見我第一麵,怕是就認出了。這些時日,禹天天來立炎宮給夫人看病,卻不跟我有半句言語,實在可疑。”


    “這皇宮之內,暗潮湧動,我的回歸,對很多人來說,就是眼中釘。這場大婚不過是安氏用來監視我的一個手段。現在皇宮內外,包括雲州國,都知道海棠是我軟肋,怕是會有更多的人想要加害於她。你跟隨我多年,自是我現在唯一能信任的人,一定要仔細夫人。”翊華喝下熱茶,將手中的紅色木簪叉到發髻之中,就轉身離開去了外廳。


    巳時,立炎宮外人聲鼎沸。隻見穿著紫色錦衣,頭帶三珠錦帽,手持黃棍佛塵的張公公走在最前,臉上洋溢著閹人特有的媚笑,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那些人手裏拿著全是婚嫁之物。光是裏裏外外的玄端禮服就有幾十件,那絳色大靴各款各樣,也有那麽十多雙。床上鋪蓋的大紅床品,桌上擺放的紅蠟燭,糕點,餐盤,一應就是十幾種。更別說那掛的,貼的大紅喜字,更是滿滿摞摞。再仔細瞧那些宮人,穿的也竟是大紅宮服,放眼望去,甚是喜慶熱鬧。


    翊華眼底暗沉,似隱著浩瀚大海,深不見底。看著這一幹風風火火的宮人,臉上無任何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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