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來人驀地轉過身子,結果看到本該在霍格莫德村的男生和一個陌生女人手挽著手一副親熱狀,直接就呆愣在原地。知道自己和那人已不可能是一回事,親眼看見他與其他人在一起就完全不同了,那一刻大腦裏仿佛有一道閃電劈過,隨後連帶著心髒一起消失不見。


    貝拉一見那張蠟黃的臉,立刻便收起委屈的小女人樣,哇哇地叫起來,飛快掏出魔杖丟了個鑽心剜骨過去。等到看著空白廣告牌發呆的竺梓鬆回過神來,沒有任何躲避動作的斯內普已經生生受了好幾個鑽心剜骨,半坐在地的同時還用兩手強撐住地麵不讓自己趴下,麵部因疼痛而扭曲無比,卻還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心髒猛一抽搐,回過神的竺梓鬆大驚失色,立刻甩了個咒立停過去,隨即攔到他身前,怒吼道:“貝拉特裏克斯!見鬼的你以為你在幹什麽!”


    貝拉眨眨眼,露齒笑道:“主人您不是說不讓我去找他的麻煩嘛,這次是他自己送上門的,不是我找他!”


    竺梓鬆好歹冷靜了一些,劇烈的心跳卻還沒有平複,順了口氣惡狠狠道:“我說過這個男人我還有用,你拿我的話當耳邊風麽!回頭再處理你,現在給我滾進去!”左手一指店麵,用凶狠的視線把一臉驚恐及委屈的貝拉逼進了房間。


    回過頭,斯內普還維持著方才的姿勢,身體微微發抖。黑魔王的鑽心剜骨通常隻是略施懲戒,除非是盛怒之時,一般不會把自己的手下往死裏整。可貝拉從來都是全心折磨敵人,更何況剛才還是幾個鑽心剜骨的疊加,那是食死徒折磨麻瓜時都不常用的,畢竟如果一不留神把人弄死了,樂趣會少上許多。


    “你,還好吧?”竺梓鬆咽了口口水,潤了潤發幹的嗓子,探頭輕聲問。上一次貝拉找斯內普麻煩時也是鑽心咒,但他隻是聽盧修斯輕描淡寫帶過,這一次卻是親眼目睹,男人顫抖的身軀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發緊。


    斯內普茫然地抬起頭,看著彎下腰的男孩,腦子裏兜兜轉轉的隻有“這女人是貝拉特裏克斯”一個念頭。他知道貝拉特裏克斯曾經是他的女人,可是後來不是隻有自己了嗎?怎麽現在又……又要那個瘋女人了呢?右手不自覺按在胸口上,那裏空蕩蕩的,卻比鑽心剜骨還要難受。


    “喂——”竺梓鬆看到斯內普的表情,有些慌了神,伸手把人扶了起來,待他站直了便縮回雙手,卻見男人一陣搖晃又似要摔倒,連忙再次扶住,索性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你怎麽樣?”


    “我沒事,謝謝主人。”斯內普看到自己搭在男孩肩上的手臂,掙紮著想要靠自己站穩。


    “先進去休息一下。”竺梓鬆不由分說但動作輕柔地把斯內普扶進殺手店的內室,貝拉還氣呼呼地坐在外間,看到他扶著人進來更是又急又怒。


    竺梓鬆沒工夫理會她,隻嚴厲吩咐:“倒點熱可可來,不許玩花樣!”鑽心咒作為三大不可饒恕咒之一,沒有什麽法子能立刻解決承受之後的疼痛,隻有少數幾種舒緩劑,能讓高度緊繃的肌肉和神經略微放鬆來減輕後遺症,不過他手頭上並沒有這些魔藥,隻能拿可可來頂替。


    【熱可可?燙死了最好!】端上杯子時貝拉的表情幾乎是寫明了這幾個字,怨毒的眼神看得竺梓鬆心下忐忑,雖然覺得貝拉不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什麽,又怕萬一這女人膽子真肥得過頭,便自己先喝了一口,見貝拉的表情沒什麽異樣才放到斯內普手裏,隨後就揮手讓女人離開。


    斯內普一直低著頭,沒有看到男孩的動作,聽話地喝了口滾燙的可可,依舊隻是沉默。


    竺梓鬆同樣不沒話。方才看見斯內普被貝拉折磨的一瞬間竟緊張得呼吸心跳一起停止,如果還有一點點頭腦的話,就該先繳了貝拉的械才對,可自己就那麽衝動,什麽也來不及想地就擋在他跟前。難道說自己對他,真的還存有那種一直以來告訴自己早已破滅的感情?這怎麽可能……又或者說,這怎麽可以!


    可惜連他自己都無法否認,斥責貝拉的時候心中不僅僅是憤怒,更多的是慶幸和後怕。貝拉一向偏愛鑽心咒,如果當時她用的是索命咒,那麽現在坐在眼前的人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想到這裏,竺梓鬆不由抬起頭看向男人,卻直直對上一雙黑色的眼睛,看不清裏麵究竟藏了些什麽——或者說他根本不敢去探索裏麵的情緒,一對上便立刻移開了目光,轉而看向別處,但那灼灼的視線依舊定格在自己臉上,惹得身上一陣燥熱。


    斯內普見男孩好整以暇地不說話——其實他隻是因為某個一向不肯正視的念頭終於攔不住地浮出水麵而亂成了一鍋粥,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麽——生怕等喝完了可可就會被趕出門外,整理了一下心情輕聲開口道:“主……埃弗隆先生剛才說我對您還有用,有什麽是我可以做的嗎?”眼神裏滿是希望。


    竺梓鬆聞言一愣,這才發現方才情急之下對貝拉重申了的借口已經被這男人聽了個一清二楚,如今也無從反駁。難不成否認說其實那是謊言,不讓貝拉挑釁的真實原因是自己不希望他被出事?可笑!這是連自己都不願接受的理由,何況就算心裏真的還餘情未了,他也不希望被眼前這個背叛了自己的人看穿。定定神,索性將話題坐實:“嗯,有用,不過暫時沒你的事,以後我會再找你。”


    “是,主人!”斯內普眼睛亮了,那神采看得竺梓鬆一陣恍惚,連稱謂問題都不記得糾正了。


    而斯內普聽到男孩這麽輕輕地嗯了一聲,雖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卻也足夠令他喜出望外。


    “很高興?”竺梓鬆壓下心頭的異樣,撇撇嘴嘲諷,“我不是說過我們已經恩怨兩清了,你不必再以為自己還欠我什麽。況且我現在不過是利用你,這樣也高興?”他覺得很滑稽,當年自己全心待他,換來的卻是那麽個結局,如今他不想要他了,他卻因為自己答應用他而高興得麵露喜色——這對斯內普這麵癱而言是多麽外露的表現!


    “能對主人有用就是我的榮幸,”斯內普斟酌著用詞,小心翼翼開口,“主人寬容,上次說沒有把您的事告訴鄧不利多就算抵消了以前犯的錯。但是,前年天文塔上主人救過我一次,我又欠了主人一條命,所以……我們……並不是……兩清的。”聲音越來越低,卻也愈發堅定。


    【清了還不好?】竺梓鬆驚異地看著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斯內普繼續小聲補充:“我不敢期待主人像以前對我……那麽好,但是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回到您身邊為您效勞,做什麽都行,什麽都不做也行,隻要……”


    “對你好?”竺梓鬆處於變聲期的沙啞嗓音忽然拔高,尖利到刺耳的聲音驚醒了自己,才平靜下來挑眉假笑道,“我對你很好嗎?不過是個床上的玩具,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斯內普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白著臉嘴唇發抖聲音輕飄:“怎麽會,明明……”


    “明明什麽?”竺梓鬆打斷男人的囁喏,放在桌下的手卻緊緊抓著大腿,麵上的笑容維持不變,“對於玩物,我曆來都是這個態度,難不成斯內普教授竟以為我會有鄧不利多口中那種所謂偉大的愛嗎?再或者斯內普教授竟是愛上了我?嗬嗬,真是榮幸啊。不過說起來你還真應該慶幸當時的決定,那時候我可是已經盤算著要換個新玩具了。還有,‘做什麽都行’?你的意思是想回來繼續陪我上床?嗬,真不好意思,雖然你的身體很合我意,不過玩膩了,就沒這個興致了。”


    竺梓鬆嘻嘻笑著,一刻不停地說著最殘忍的話。斯內普呆滯看著自己的表情讓他覺得分外痛快,一句句話像鋒利的刀子刺穿了自己,痛得讓他想要放聲大笑。你臉上的,那是絕望嗎?那你可知道,我心中的絕望,斷不會比你少上半分。親口把當年幾乎當做重生全部意義所在的感情徹底否決,這樣的痛楚這樣的難堪,斯內普你又能明白幾分?


    先放棄的人,憑什麽讓自己這麽念念不忘,憑什麽在多年之後忽然說要回來,憑什麽用幾句話就讓自己的心重起波瀾!更何況他根本不曾愛過自己,他的心裏從來都隻有那個女人,無時無刻不在欺瞞著自己暗害著自己。用那麽殘忍的方式把我推開的一個人,有什麽資格認為我愛過你!假如說現在的你對我還有那麽點情意,好,那我就挑著最傷人的話來說,哪怕不知道誰會痛得更厲害,反正怕也好,恨也好,怎樣都好過讓他以為自己曾經真心喜歡他。


    因為熱可可帶來的最後一點熱意也消失了,十幾年間支持著走下來的唯一動力被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虛假,斯內普表情呆滯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往門口走去,絲毫不記得告別這種起碼的禮儀,嘴裏還無意識地喃喃:“不可能,你騙我,那個時候,明明……剛剛還那麽緊張,怎麽可能……玩具……不信的……”


    “站住!”竺梓鬆冷冷喝道,即使是一點點的可能性,他也不願意讓那人產生自己仍然在意的想法。隻要一想到自己竟如此軟弱地被圍困在情網裏,或許還流露在這個人麵前,他就覺得胃疼,“你以為剛才我在緊張你麽?也不想想這是什麽地方,倒在門口會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另外,我說過你可以走了麽?”


    斯內普木然立在遠處,空洞的眼神直直望著他,好一會兒才彎腰低頭道:“主人請吩咐。”


    “這家店,還有貝拉躲在這裏的消息絕對不能泄露,所以……”忽然想起自己糾纏著他的時候,兩人似乎很少有視線對視,那種不正常的“戀愛”狀態,自己的腦子究竟是哪裏被敲傷了才會認為他也一樣喜歡著自己的呢?竺梓鬆咬牙,胸口悶得幾乎無法呼吸。


    斯內普已經白如紙張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低頭道:“主人請放心,我發誓不會泄露今天看到的——如果您想處理掉我,我也沒有怨言。”說著竟勾起了嘴角,隻是帶著說不出的苦澀,他一直等著他的主人來懲罰他報複他甚至殺了他,可沒想到最後被處決的原因竟是那個瘋女人!


    “嗬,”竺梓鬆輕笑,笑意沒有絲毫進到眼睛,“怎麽能這麽隨便就毀掉一個魔藥大師呢,鄧不利多會傷心的。所以很簡單的,你隻要立個牢不可破的誓言就可以了。”


    “是,主人。”斯內普低聲應道,忽略心裏一抽一抽的悶痛。


    “叫我埃弗隆。”竺梓鬆冷淡回答,隨後喚入貝拉。後者一進門就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臉色晦暗的男人,聽男孩說完後更是得意洋洋地拔出魔杖與斯內普的對上。


    火苗從竺梓鬆的魔杖裏射出,像紅熱的金屬絲一樣纏繞上兩人的手腕時,斯內普忍不住顫了一顫。他不會相信自己,這是能預料得到的,可他用這種方式逼迫自己,為的竟是貝拉特裏克斯!如果不是留著自己還有用處,他是不是還是懶得理睬自己,直接讓那女人把自己玩弄到死也不會看上一眼?


    當火繩在蒼白的手腕上隱沒了最後一絲痕跡,斯內普站起身,彎腰問:“埃弗隆先生,還有別的吩咐嗎?”鑽心咒帶來的疼痛已經消退,他卻依舊控製不住地發著抖,這十幾年來他從沒覺得身上暖過,而今天,是最冷的一天。


    “沒別的事了,”竺梓鬆笑得淡然,“貝拉,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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