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梓鬆有一刹那的愣神,他從不知道自己——或者說假裝是伏地魔的自己——會有一天因為沒死而讓人高興成這樣。他的出現,盧修斯想必是樂於見到的,但這樣強烈的情緒宣泄在那男人身上絕對不會出現,更別提那些恨不得早點弄死自己的人了。搖搖頭將一瞬間的澀然甩開,伸手將貝拉拉起來:“那麽,赫奇帕奇的杯子,還有問題麽?”


    “沒有沒有!”貝拉連忙回答,一雙眼緊盯著竺梓鬆不放,熱切應道,“我今天就去取!”


    竺梓鬆好笑:“等風頭過了再去吧,還有不要忘了喝複方湯劑,也別再像今天這麽莽撞了。”


    貝拉聽見黑魔王關心自己喜不自勝,又自薦道:“主人,讓我去把斯內普那叛徒抓來請您處置吧!我今天就好好教訓了他一頓,那家夥就是缺修理!”隻要想到自己在阿茲卡班這麽多年,那叛徒卻是在美滋滋地過日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竺梓鬆心中一凜,這女人對斯內普的執念還真不淺,自己莫不是平白給他帶來了一個大威脅?雖然說那男人已經不關自己的事了,但如果因為自己的關係讓他置身危險之中,他還是想避免的。可總不能把貝拉送回阿茲卡班吧,心念轉下隻簡單道:“關於斯內普我另有安排,你不許再去找他麻煩,免得壞了我的事。這是命令,明白了嗎?”


    “是,主人。”貝拉滿臉不情願,但還是應了下來。


    竺梓鬆又仔細交待了殺手店的工作,貝拉需要做的不多,隻是打發掉誤闖進入的巫師和向客人介紹規矩——其實安排貝拉隻是為了讓她安穩點,竺梓鬆最早設想的是無人接待的店麵,那樣無論是保密度還是自由度都能再上一個層次——至於談價格和簽契約,竺梓鬆則是一手攬過了,他得先去審核了目標情況,殺人更是不能讓貝拉插手——要是放她出去動手,誰知道會不會又像以前那樣,以折磨無辜者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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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手店的招牌上施加了一係列的迷惑咒,心中存有強烈仇恨和殺念的人才看得到——竺梓鬆覺得很滿意,他自己看不到任何圖像——又在角落寫明了服務內容。這麽新奇的店麵在巫師街是頭一遭出現,而翻倒巷出入的巫師又不乏內心黑暗者,一時之間倒有不少人上門探問,雖然絕大多數都隻是觀望狀態。


    貝拉很聽話,喝了複方湯劑好言招呼著,但兩三個之後便完全失了耐性,氣勢洶洶地把條款直接丟給他們看,自己則窩在角落發呆,一如身處阿茲卡班之時。不過如此有性格的招待方式反而讓原先覺得是場騙局的顧客放下心來,幾天之後便有了第一筆生意。


    攝魂怪在霍格沃茲守衛期間不聽命令闖入魁地奇比賽,弄得福吉大失麵子,這次越獄事件便隻派了傲羅搜索,收到貝拉出現在蜘蛛尾巷的情報時才派了攝魂怪抓捕。所幸如此,才沒有和布萊克越獄時一樣攝魂怪四處出沒,要不然就算有複方湯劑,貝拉也會在攝魂怪出現在附近時受不了那種浸入靈魂的寒冷而暴露。


    納西莎是貝拉特裏克斯的親妹妹,所以馬爾福家被魔法部監控了起來。不過盧修斯位高權重,又與福吉交好,也就隻是象征性地做做樣子,過不了幾天便撤了監控。


    不過竺梓鬆還是順勢斷了去馬爾福莊園的習慣,自去年恍然頓悟納西莎是盧修斯枕邊人的那個早上起,他便慢慢減少了去莊園的次數。不是先前真對盧修斯有什麽心思,而是忽然意識到自己靠得太近了,他是有妻有兒的人,自己和一般男人不一樣,納西莎應該也知道,所以還是避諱些的好。


    【如果自己是正常的,也不會兩輩子都弄到這地步吧,親人沒了,連個朋友也不敢去親近了。】路過同誌酒吧時一個沒忍住,就溜達了進去,不時有衝著小男孩粉嫩皮相的男人前來搭訕,相貌出色的倒也不少,更有幾個正是以前的自己喜歡的類型,可竺梓鬆瞥了幾眼,始終提不起任何興趣,隻自顧自想著心事,喝了幾杯就黯然離開。


    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也不知自己究竟想去什麽地方,計劃中的事都按部就班地順利進行著,又似乎沒有一件是自己真正想做的,隻想著應該這麽做應該那麽做,完成了以後卻既無喜悅也無滿足,好像當初決定做這些事的不是自己一樣。


    茫茫然遊走在人群之間,能夠感受到的隻有寂寥,竺梓鬆忽然有些怕起來,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才會到盡頭,如果一直這麽一個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地過活,是不是就叫做那個什麽詞——了無生趣?


    竺梓鬆被空氣中散發的臭味慢慢喚醒,四周一打量,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蜘蛛尾巷來了。汙黑的河水比十多年前更髒了許多,岸上的垂柳在烈日下了無生氣,竺梓鬆找了塊樹底的石頭蹲坐下,靜靜看著對麵那處無比熟悉的地方。


    緊閉的房門上還留著兩道咒語劃過的痕跡,竺梓鬆視力好,看得出那痕跡十分新,應該就是昨晚貝拉破門而入時留下的。不過一道咒語的事,也不知斯內普為什麽沒有修複。


    【不會是受傷太重了吧?】這麽一想,竺梓鬆就有些坐不住了,猶猶豫豫地就想站起來去看看,那門卻咿呀一聲打開,一身黑袍的斯內普如同一向以來那麽麵無表情地出了門,也不知去幹些什麽。


    竺梓鬆看他的行動不像有傷,好歹也算放了點心——雖然他自己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目送著男人快速走遠,一時間手比腦快地就躥過去三兩下撬開門,溜進曾經熟悉無比的房子。


    入目的一如十數年前那般陰暗,竺梓鬆聽憑自己的心意一個房間一個房間走過。當年這裏可是他私下的主要活動場所,每每出了伏地魔莊園便是往這裏跑,簡直像條循著肉骨頭的狗,如今想來實在可笑得厲害。


    一桌一椅都沒有變過位置,竺梓鬆又納悶又難過,連二樓的米黃色窗簾也是自己當初反複強調臥房不可以和地下室一樣陰暗才給換上的,那人怎麽不換掉呢?這些自己留下的東西,他看在眼裏就不會覺得……厭惡嗎?又或者,人家根本就對這些視而不見吧,本來就是個隻看得到魔藥和伊萬斯的人啊……


    竺梓鬆自嘲一笑,心中刹那間劃過的期盼是什麽?真是太神經質了,明明沒把盧修斯那番話當真的,卻總會不經意地在腦子裏一飄而過,壓都壓不住,實在蠢透了!


    樓下傳來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竺梓鬆心神一震,東張西望一番,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竟鬼使神差地做賊般鑽進了斯內普的家。【大概是前兩天貝拉來鬧過一場,才會想到來看看她會不會落下會被追蹤的線索。】竺梓鬆拚命安慰著自己,才不是懷舊或是擔心那種丟人的原因!


    樓梯方向傳來的腳步聲一聲比一聲近,還忙著給自己找借口的竺梓鬆終於慌了,他絕對不能被這裏的主人逮個現行——不然不管怎麽解釋,臉麵都是丟到太平洋那邊去了。腦子裏的念頭飛來飛去,腳步聲已到了臥房門外,竺梓鬆渾然忘了自己還是個巫師,直接從窗口翻了下去,那下麵是花圃,沒多少花,雜草倒是不少,加上自己有功夫在身,一個懶驢打滾卸掉衝擊力,顧不上揉揉差點扭到的腳踝,連奔帶逃跑出花園,不敢回頭觀察有沒有被發現,更沒有看到角落那一株高大茁壯的冷杉樹。


    斯內普踏入臥室,米黃色的窗簾在微風中輕輕擺了幾擺,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嘴角,將剛買回來的生活用品放入盥洗室一一擺好。雖然並不習慣收拾自己,但每次假期都會買上這麽一大包,不為別的,隻為維持與當初一樣的擺設。那人不會再要自己了,他能存留的,也就這麽一點點的念想了吧。


    貝拉特裏克斯越獄的消息剛傳出來時,自己還猜測著是不是他做的,還想著他會不會繼續把其他食死徒也弄出來,那樣的話自己又是不是能幫上一點忙,結果當晚那女人就來大鬧了一場。她罵自己是可恥的背叛者——一點沒錯,那些種種不堪的言語自己根本無從反駁也無意反駁,隻冷著臉說自己的事輪不到她管。


    然後她狂笑起來說是黑魔王派她來清理叛徒的,若不是那一愣怔,自己也不會失了警惕讓她有機可趁——好吧,其實是自己把這瘋女人的話當了真才刻意不躲開,隻是心裏難過著他就算有那麽多處理自己的機會都不肯親自動手,結果派了這麽個瘋女人過來,當真連再見自己一麵都不肯。若不是後來從女人顛三倒四的自言自語中探出她並不知道黑魔王現在的情況,她來也不是奉了黑魔王的命令,隻怕自己會一動不動等著她的索命咒而不會奮起反擊吧。


    他和盧修斯交好,如今又救出了貝拉特裏克斯,在自己麵前卻連身份都不肯承認,隻有最徹底的漠視。連個受懲罰的資格都求不到,是該感謝他的仁慈,還是佩服他如此精準地掐中了自己的死穴?斯內普望著院子裏當年他死活不撒手的小苗子輕歎口氣,反正自己是永遠失去那個人了。


    竺梓鬆奔出老遠才想起自己是個巫師,竟舍了幻影移形不用而逃得惶惶如喪家之犬,麵上不由又青又紅,隻恨不能挖個坑把這叫竺梓鬆的丟人家夥埋起來,窩囊、沒種、蠢貨、拿得起放不下,種種惡評輪番往自己身上砸了半天才漸漸冷靜下來。


    這麽一鬧騰,竺梓鬆再沒了閑逛的心思,去殺手店轉悠了一圈,見貝拉老老實實窩著沒亂跑才回了麻瓜住所。之後的日子也是一樣,住所和翻倒巷輪番跑,有訂下的生意就去實地調查,證實確實該死,也就小小地出手一番,拿來做了小店的開張買賣。


    貝拉雖然總念叨著該讓她做點實事,但還是乖乖的沒再惹出什麽麻煩,除了一刻不停飄著熱切到讓人汗毛倒豎的眼神。竺梓鬆哆嗦了幾天也就習慣了,日子依然空閑,隻是再沒去過酒吧,也再沒去過蜘蛛尾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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