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許家!


    但凡大慶國的子民,就沒有對這個名字陌生的,即使是餘易這個半路穿越過來的人,都不能例外,隻因為他們的知名度實在太大了!


    而且隨著這場叛亂的持續,雲州許家的名字隻能被越來越多次的提及。


    可現在在自己的院子裏,正恭敬的跪在自己麵前表示要賣身為奴的兩個人,竟口稱雲州許家的嫡係子孫,還有什麽事比這更讓人吃驚的嗎?


    “小姐認知中的雲州許家,早已煙消雲散了,現在在小姐麵前的隻是兩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之人。”餘易的震驚顯然已經落入許青陽的眼裏,他自嘲的笑了笑,“若是小姐為難,我們兄妹走就是了,此一去,定絕口不提小姐半分,不會為小姐招來災禍的。”


    果然,這世上已沒有他兄妹的容身之所。


    隻要與他許家有半分的關聯,世人避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收留他們呢?自己還是操之過急了。許青陽麵帶嘲諷,這事怪不上小姐,無論是誰聽到這話都會愣住的吧。


    這樣東躲西藏、不見天日的日子他過夠了,選擇在今天在餘家大小姐的麵前說出來,不能不說除了背水一博外,多少還有些自暴自棄的成份。


    既然老天真要讓許家從此斷絕,那這個通風報信的機會就送給這個餘家大小姐又何妨?自從家族出事以來,合族外逃的人最終隻剩下他們兄妹二人,往常那些來往密切的世交好友,不但沒人伸出援手,反倒不少趁機落井下石,這些日子真是嚐夠了人情冷暖。


    真要說起來,倒是餘家大小姐這個浮水相逢的人對他們有過救人活命之恩。


    其實他對餘易的這個誤會真的大了,餘易此時隻是單純的發懵,並可沒考慮這麽多,更沒想到去通風報信邀功請賞。而是她實打實的被雲州許氏子孫這個信息給砸暈了。


    對大慶國她的了解真的不多,但‘雲州許家’卻絕對是個例外。


    她之所以注意到雲州許家,完全是這個家族實在是與她上輩子在曆史書上讀到的宋代‘天波府楊家’何其相似!


    同樣都是保家衛國,思天下安危、具有浩然正氣的家族,也同樣的被人所不容。


    說起來,大慶國的邊防最為仰仗的隻有兩大家族,一南一北曆代守護著大慶國的邊防。


    北邊的自然就是被譽為‘戰神’的蕭家軍,南邊的正是這雲州許家。


    隻不過許家沒有蕭家的運道,傳到這代卻被說成通敵賣國,家族上下全受誅連。這全是上回去赤水時,一路難過時聽到的消遣,原以為與自己不相幹不過是消遣的事,現在卻有兩個許家人活生生的來到自己的麵前,這讓餘易如何能淡定?


    “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這話餘易不是問句,一時間她百感交集,這份沉甸甸的信任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暫且不說相同的套路,與楊家的經曆驚人的巧合,讓她不認為許家罪大惡極,就憑人家守護著大慶疆域的數十年平安,就不值得如此趕盡殺絕。


    這是一個昏庸的朝代!再一次,餘易對高高在上的皇帝打上了無能的標簽。


    餘易的話讓許青陽眼睛發亮。餘家大小姐的態度?不是要去舉報他?


    “就算你改名換姓,隱藏在我家裏,又怎麽相信我能保住你呢?”這正是作易疑惑不解的地方。許青陽兄妹逃命至此想要停留並不奇怪,可為什麽選擇對她坦白,若說許青陽兄妹因為念她的好,選擇留下,那憑什麽相信她能護住他們呢?


    許青陽暗自點頭,他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眼前的女孩雖然年紀小,卻頭腦聰穎,心智成熟,絕非等閑之輩。


    餘易問出這話的時候,許玲瓏也正有同樣的疑惑,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家哥哥看。因為這與她跟哥哥商討過的計劃完全不一樣。


    其實鬼見愁的遇險,水匪們是衝著他們兄妹去的。一群江湖匪類衝著百萬的賞銀,對他們一路圍追堵截,正巧在鬼見愁設下埋伏。


    那一仗,許家的隨從、侍衛以及家族裏的兩名族叔為了保護他們全都葬身激流。要不是餘易一行的出現,怕是他們兩人也逃不出來。


    其實說起來餘易一行隻不過適逢其會,連帶著遭殃。水匪們以為不過一隻過路的肥羊,順手的事,哪知道竟遇上了硬點子。


    在被餘易救起的時候,他們兩個人就打定主意跟著她回豐城,再做打算的。到了豐城之後,餘易完全沒拿他們兩個當下人,客客氣氣的招待住進宅子裏的客院,而且看餘易對下人隨從態度都是極好,再無依靠的兩個人便起了跟隨的心思。


    但自身的秘密過於驚人,兩人都表示絕不提自己的身世,但現在哥哥卻主動的交代了。


    這些內情餘易全不知道,隻知道許青陽這樣的大膽很不合常理。


    果然是瞞不過。


    許青陽笑了笑,他這樣做,還真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


    這都緣自昨晚。當馬受驚的那一刻,坐在車轅上的許青陽就發現了不妥,那是高手過招自帶的濃烈的殺氣!他的腦子裏唯一閃現的念頭就是他暴露了!


    果然,下一刻激烈的打鬥就以極快的速度近前,這時許青陽能做的就是逃。駕馭著失控的馬車,沿著平日查探好的路線,當務之急是盡快出城。把這一波的刺客引向城外,盡管保護妹妹話玲瓏不被發現。


    隻是車廂裏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讓他對自己的判斷有些動搖,可後麵的追兵越來越近,他不得已才放下餘易,無論對方的目地是不是他,他都不可能讓餘易跟著赴險。


    在餘易不知道的後來,他駕駛著馬車又遭遇到了另外一批人,黑衣黑騎,威風凜凜,極熟悉的撲麵的鐵氣氣息昭示著這是一支軍隊的王牌隊伍。


    來不及思索,即使明知不敵,留給許青陽的也隻有拚命一博。許家子弟,隻有站著死,不容跪著生。家族的教條如同銘刻在血液裏。


    當他抱著必死的信念,衝殺進包圍圈的時候,倒是對方的人驚奇的咦了一聲,“你是許家人?”


    ……


    迎著黎明的曙光,一個偉岸的身影漸行漸近。


    “公子!是公子!”


    許青陽領著那支強勁的隊伍沿著他走過的路線一跟尋找,好幾個時辰過去,小姐和那個破窗而入的人依舊消息全無。


    等他聽到呼聲回頭時,就看到了那個人。雖然兩人站立的位置鬥著光,看不清對方的麵貌,但依照昨晚的依稀感覺,應該正是那個破窗而入的人沒錯。


    “小姐呢?我家小姐呢?”找了幾個時辰,已明白昨晚的事隻因他判斷失誤,鬧出的烏龍,許青陽的內心對餘易越發的愧疚,什麽也顧不得的撲向來人,非得追問出個下落。


    隻是沒等他近前,那些鐵血的士兵便擋在了他的麵前。嘩啦的刀劍拔出來,個個一副嚴陣以待的神情。


    那男人不急不緩的伸手拔開身前的士兵,直直的看向他,深邃的五官因不明朗的天色有些陰沉,“你是許家的人。”他說的是肯定句。


    他的話讓許青陽的心沉到了穀底。在對方的麵前,他隻過了一招,還是當時自衛,不經意替他抵擋了一下對方的攻擊。


    就憑這個,他就猜測到了自己的來曆?想來自己一心蟄伏,等待時機報仇血恨的想法有多麽天真了!


    對方隻是隨意的站著,直視著他,可淩厲的氣息排山倒海的碾壓過來,讓許青陽忍不住低下頭去。心底許青陽暗暗吃驚,雖然他的武功不及父親和祖父,但在年輕一輩裏也算得上出類拔萃,可在這人麵前,卻是如此不堪。


    能在氣勢上碾壓他,那實力是有多強!


    若對方是仇家,那……


    “想要活命,就老老實實呆在那個丫頭的身邊。”不想半晌過後,對方隻冷冷的丟下這麽一句,便大步流星的轉身而去。


    目送他跨上馬背,隻見他伸出手裏的馬鞭衝西南方向指了指。


    最後許青陽正是尋著這個方向找到了餘易。這一夜,許青陽的經曆完全顛覆了他的決定,讓他意識到自己之前錯得有多離譜。


    許家經過此劫,能有幸活下來的族人已經很少了,憑著自己的身手想要報仇血恨,全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當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不能讓許家的血脈斷送在自己的手。可是在絕對強者的麵前,他又有什麽底氣?


    ‘想要活命,就老老實實呆在那個丫頭的身邊。’不期然的就回想起那人最後的這句話。雖然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說這句話,但話裏透出的意思是跟著餘易,他們兄妹才有活命的機會!


    正是這樣,才促使許青陽現在的行為。


    餘易聽到這裏,比許青陽更糊塗。


    那個人是誰?為什麽做出這樣的保證?餘易不傻,她根本給不了許青陽兄妹任何幫助,他那句話是一個承諾,也是對許青陽的保證。


    難道隻是因為她誤打誤撞的救了他一命?


    問題是,那個人是誰!這個問題卡在餘易的喉嚨裏有一會兒了,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不知道,看他周圍那些人,應該是一位地位不低的軍隊將領。”許青陽有些汗顏,當時的情況下,他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那他長什麽樣,你看清了嗎?”


    “當時天挺黑的,沒怎麽看清……”


    餘易有些失望,問了跟沒問差不多。不過也怪不上許青陽,她自己還跟人相處一晚呢,還不是什麽也沒看清?


    “小姐,你就讓我們留下來吧。”許玲瓏與餘易的關注點明顯不一樣,她聽了哥哥的講述,越發的害怕,似乎隻有留在餘家,留在小姐身邊才有一線活路。


    她小小年紀,想法也簡單,自己怎樣都沒有關係,但哥哥不能死,許家的香火不能斷。隻要哥哥活著,爹娘的仇就有得報的可能。往日嬌滴滴的小姐經過劫難,飛快的成長起來。


    許青陽雖然與餘易說著旁的話,但對餘易的回答依然在乎。雖然他存了死誌,不怕死,可有一份希望擺在眼前,又怎麽想錯過?


    其實兩兄妹完全多心了,不要說還有那人的保證,就算沒有,餘易也不會去趕他們走,更不會去通風報信。


    前世看電視的時候,楊家人的氣節讓她感佩,下場令她悲憤,雖然她到現在都隻是一個自身難保的小老百姓,但現在有機會為這樣人家的後人伸出援手,她還是很樂意的。


    隻要知道這一次,完全是被人牽連的無妄之災,餘易的心也就安定下來。許氏兄妹肯定得留下來,但也不能讓他們以更名換姓的奴婢身份。


    特別是知道兩兄妹都是不俗的功夫高手,餘易高興得像撿了寶一樣。當然她也知道這兩兄妹的武功不能隨意顯露在人前。


    前世看電視裏那些高來高去的武功高手們僅憑著對手使出的一招一式就能斷定對方的身份來曆,她一直是持懷疑態度的,但現在活生生的例子就發生在身邊,讓她感覺像做夢一樣。


    為了掩人耳目,以後許青陽就暫時在餘家叫青陽,與餘六搭檔,專門替餘易跑腿。


    許玲瓏叫玲瓏,還跟在餘易身邊,說是跟喜鵲一樣,實事上,餘易根本不可能去使喚人家一個大小姐,隻是為了滿足她對傳說中的武功的好奇,天天陪她強身健體。


    前院添了個人張氏並不在意,但餘易身邊添了個丫頭,她卻是非常滿意。接下來的日子除了嚴禁餘易外出,她再沒行駛過當家主母的任何權利。


    外頭還在封城,天氣又一日比一日的清涼起來,餘記糧鋪賺得盆滿缽滿之後還在關張,與王貴義的契約已經拿回,不管外頭如何的腥風血雨,那小小的一方庭院裏,卻是難得的平靜安寧下來。


    為了讓張氏安心,餘易這段時間也不準備再出門。說實話,就算封了城其實也並不安全,那天的無妄之災就是最好的證明。


    空閑下來的日子,也很無聊,餘易才想起來,榮姐兒應該到了啟蒙學東西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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