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易這一覺睡得很是香甜,前塵往事已與她無關,今世今生又記憶全無,如同初生的嬰兒一覺無夢。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照舊是喜鵲在一邊伺候著,見她翻身坐起,便一臉喜色的上前,“小姐你嚇死我了,從昨兒個睡到現在,叫都叫不應呢!”


    “是吧,這一覺睡得真好,我覺得渾身上下都有了力氣。”餘易伸了伸懶腰,心滿意足。


    “小姐有力氣就好,快起來吧,夫人正等著呢。”喜鵲嘴裏說著話,手腳卻不停的給她拿來了衣服。“老爺的靈堂已經搭起來了,無論如何小姐總免不得要去守著的。”


    小丫頭說著話,眼神卻偷瞄著她,餘易心裏明白,這丫頭怕她難過,又像昨天那樣大哭一場。


    “小姐你得當心自己的身子,夫人那裏可指望著你呢。”到底是不放心,喜鵲輕聲的又開導了一句。


    餘易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小丫頭紮著丫鬟發髻,穿一身粗布白衣,麵目很是清秀,年紀不大行事卻老成持重,雖然餘易按照前世的習慣老在心裏叫她小丫頭,其實她的個頭比她現在的這具身體還要高些,年紀應該也大上一兩歲。


    難能可貴的是這丫頭真的對她的小姐很好,無論是生活還是心理,處處都替她考慮著。餘易暗歎一聲,可惜她的主子已經香消玉殞了,她現在依然傾心相待的已經換了人,可她還一點都不知道。


    餘易順從的換了衣服,那是一身粗麻布白衣,很標準的孝服,並輕輕的點了點頭,安撫著喜鵲。心裏難受還是有點難受,不過再大哭一場她是不會了。事情總會過去的,老糾結於過去可不是她餘易的作派。


    穿戴好喜鵲還給她拿來份早餐,都是易消化的吃食,是專門為她準備的。餘易想了想最終隻撿了幾樣米糕吃了,到底是家裏有喪事,不能表現得太過無動於衷。


    臨出門,餘易向喜鵲敲旁側擊打聽了不少辦喪事的規矩。比如說這裏的靈堂都分設內外堂,外堂負責招待男客,內堂負責女眷。而餘家沒有男丁,身為餘家長女的餘易倒是可以到外堂去答謝賓客。


    說到這裏的時候,喜鵲微微停頓了一下,委婉的勸說餘易還是不要去了,雖然沒有說得太明白,但大致意思就是說女兒家還是別拋頭露麵的好,來客都是知道餘家底細的,想來也不會過份計較。


    餘易微微頜首,既沒表示同意,也沒表示反對。跟喜鵲曾勸說她的那樣,這個家裏的事自有夫人在,貌似還輪不到她一個小女孩操心。


    隨著喜鵲出了房門一徑來到前院,才發現整座餘宅都掛了白幡,呈現出肅穆壓抑的氣氛,兩人很快就來到了靈前。


    所謂內堂不過與外堂隔了層白幔,餘易到時餘老爺已經呈殮入棺,棺木就擺放在內外堂之間。四周跪著一大片人,都身著孝服,哭聲不斷,外堂請來的吹鼓手正吹奏著低沉哀思的曲子,聲聲催人淚下。此時餘夫人正伏在棺木上低低的哭泣,嗓音暗啞幾乎低不可聞。


    在這種氣氛之下,餘易的眼淚不自覺的一下就出來了,前世她送走了爸爸,又送走了媽媽,最後自己也死了,隻是不知道輪著自己的時候有沒有人為她哭靈。


    餘易的來到驚動了不少人。跪在這裏的都是餘家的下人,都知道餘易的身體向來弱不經風,她這一哭讓她們都吊起了心,萬一大小姐再有個不好,還真是靈堂都不用布置了。


    張夫人似乎也回了神,看來餘易昨天的舉動把她嚇得不輕,顧不得自己傷心,伸手一把攬住了女兒,隻是她悲傷得過了度,有些力不從心,差一點兩母女一齊滾倒在地上。


    餘易回抱著張氏時嚇了一大跳!昨天見到她時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哭,但隱隱的還能看出姿容不錯,可僅僅過了一夜,今天真是憔悴得厲害,寬大的麻布孝衣像掛在她的身上,一張臉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誰來,照顧一下夫人!”餘易對這些人都不熟,她隻能衝喜鵲叫了一聲。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這張夫人也活不成了。


    這邊剛有仆婦和翠姨娘把張夫人安頓下,喂了水喝,就聽外堂有人過來回事。


    餘易沒放在心上,猶自吩咐了喜鵲去廚房給張夫人端碗粥來。隻是等她回頭,卻依稀聽得張夫人有氣無力的吩咐她身邊的一個打扮跟喜鵲差不多的丫鬟去房裏箱子裏取什麽東西來。


    那丫鬟似乎沒怎麽明白餘夫人手指的示意,低聲的問了一句:“店契還是房契?”


    店契?房契?這兩個字眼一下引起了餘易的注意!


    她前世雖然是一個商人,但這個‘契’表示什麽意思還是懂的。而且正因為她是一個商人,對這類房產證似的東西特別敏感。


    這時候餘家不過辦場喪事而已,需要用到房產證嗎?不怪她要多心,前世就因為她掙來的那些財產,才遭致枕邊人無情的背叛。現在她對背叛一詞恨之入骨,特別餘家還是家富又人丁凋零的時候。


    “且慢!”餘易當即喝止了丫鬟轉頭輕聲對張氏說:“娘要拿什麽?”


    “咱家……咱……”餘氏努力了幾次,終因嗓子啞了,說不出話來,便著急的拍了拍旁邊翠姨娘的手。


    “夫人這是叫梅香去拿咱們家的店契來。”翠姨娘的聲音也啞了,但還不至於說不出話來,隻是說這話的時候神情低落,麵色悲苦。


    “為什麽要拿店契呢?”這才是餘易關心的問題。


    翠姨娘有些吱唔,顯然不太了解詳情。


    “回大小姐,老爺此去收糧借了前街悅來居的王貴義王老爺五百兩銀子。如今……咱家雖人財兩空,可老爺在時最講究個‘信’字,欠王老爺的銀子沒有不還的理兒。”


    “剛才王老爺遣了人來,一是祭奠老爺,二則……也是來說欠款的事。他說咱家遭此大難,銀錢定是不湊手,而且老爺此一去,生意上,怕是無人料理了,倒不如把糧鋪轉與他,雖說不值當五百兩銀子,但念在老爺身後隻留下小姐跟夫人的份上,就此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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