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純的歲月(中篇小說)張寶同 2016.1.2


    玉秀雖說是大隊廣播員,其實還擔任著大隊秘書的工作,因為大隊部沒有秘書,許多事務性的工作都得要有她來做。一般農忙季節,她還不覺得太忙,可是,一過了春插和雙搶,特別是秋收過後,生產隊不是那麽忙了,她反道開始忙了起來。


    其實,農村裏永遠都沒有輕閑的時候。秋收之後,天氣冷了,田地雖然休息了。可是,農民卻不能休息,他們還得要冬修水利。前幾天,縣裏來了通知,要在鳳凰山那邊建一個大型水庫,將那邊的幾座山峰用大壩一攔,把羅江、汨江和臨江的水一引,就可以形成一座連綿二十多公裏長的大水庫。所以,紅花公社要上一千五百人,茶嶺大隊要上二百五十人,平均每個生產隊要去二十人。因為工作比較急,玉秀這兩天一直坐辦公桌前在收集和匯總全大隊十三個生產隊派往鳳凰山修水庫的人員名單。


    大檓到了兩點兩鍾,電話鈴響了。玉秀一手拿著鋼筆,一手拿起聽筒,問,“是哪位呀?”


    “我是白鴒。”那邊的說話聲很急。


    玉秀馬上就問,“是白姐,有麽子事?”


    白鴒說,“陳傑讓公社趕回去了,你聽說了沒?”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讓她的腦子嗡了半天。玉秀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問,“白姐,你再說一遍。”


    白鴒加重語氣,說,“陳傑讓公社給趕回去了。聽潘副書記說還是徐書記下的令。”


    “陳傑讓公社給趕回去了。”她一字一句地重複著說,也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可是,這怎麽可能呢?且不說公社上上下下沒有人不誇讚他的,就那新聞報道和信息上稿率他一個月就完成了全年的任務,前不久,還參加了全縣通訊員的培訓班和表彰會。表現如此出色的人,怎麽會被公社趕了出來?她就問,“到底是因為麽子事呀?”


    白鴒說,“我現在正忙,你還是問他自己好了。早上我還專門勸過他,可他好拗,就是不聽。”


    玉秀就說,“你叫陳傑接電話,我來說他。”


    白鴒說,“他已經離開公社了。剛才我找他,也沒找見。”


    這時,她見水書記從公社開會回來了,臉色拉得好長,站在她的麵前,就趕忙把電話掛了,然後問,“水書記,有事?”


    水書記問她,“各隊去鳳凰山修水庫的人都統計出來了沒?”


    玉秀說,“差不多快統計完了,明天一早就可以上報公社。”


    水書記說,“把陳傑的名字加進去。”


    玉秀一聽,不由地打了個冷顫,忙說,“可是九隊並沒有報陳傑。”玉秀去年冬季在鳳凰山那邊當過廣播員,知道那裏又冷又濕,人們天不亮就進到水庫工地開始挖土築堤,天黑得看不見了,才吹號下工。不但整日辛勞,而且一幹就是一兩個月,直到大年來臨,才能從山上往下撤。所以,她不想讓陳傑去那種地方。


    可水書記卻冷冷地說,“九隊沒報,大隊部可以報。”說完,出了屋子。


    遇到這樣的事,玉秀簡直就跟熱鍋的螞蟻一樣,心急火燎,卻又不知該咋辦。她胡思亂想起來:他是犯了*****還是出了作風問題?要不,本來對他大加讚賞的徐書記,為何這快就要趕他出來?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她想知道,一分鍾也等不及了。於是,她用水洗了下臉,讓腦子清醒了好一會,就出了門。可是,她剛走出門口,電話又響了。她回到屋裏趕忙拿起電話。


    電話還是白鴒打來的。她說剛才她屋有人,有些話不好對她說,然後就把事情的詳細情況對玉秀講了起來。她說陳傑被遣返的原因還是不聽話。在全縣通訊員培訓期間,縣廣播站的播音員李英梅愛上了陳傑。她父親是縣委副書記,昨天早上還專門來公社見了陳傑,要徐書記幫助介紹,還許願說如果陳傑同意,就把他調到縣委當秘書。本以為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可是,讓徐書記沒想到的是陳傑居然不同意,說自己年齡還小。徐書記就耐心地開導他。搞得陳傑實在沒辦法,就說自己有了女朋友,是茶嶺大隊的廣播員。可徐書記不相信。最後,兩個人都發起火來。徐書記一句話,就把陳傑從公社趕了出來。


    放下電話,玉秀好是感動,甚至感動得想哭。她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能如此深切地感受到陳傑對她的深情厚愛。那個李英梅她很熟悉,比她大兩歲,也是紅花公社出了名的漂亮妹子,原來是農科大隊的廣播員,去年下半年調到了縣廣播站。過去,李英梅與她和白鴒都是關係很好的姐妹。前不久,她還聽白鴒說過李英梅,說她人長得漂亮,工作又好,縣城裏不知有多少伢子在追她,可她一個都沒看上。


    玉秀當然知道:陳傑才氣好大,又能吃苦,要是跟了李英梅,有了李英梅父親的幫助,自然會平步青雲,前程無量,興許還會成為縣裏的領導。可是,陳傑卻沒有同意,她真想不通,這種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好事,陳傑他為何會不同意?


    她想陳傑肯定是因為愛著她,才沒有答應李英梅。感動之餘,她決定去到路上迎接他。陳傑被公社趕了回來,心情肯定會非常不好,最需要關心和安慰。於是,她換上那件紅色的上衣,係上那條新買的黃絲巾,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就快步地出了門。


    走在茶山上的小路上,可以看到羅江象一條玉帶在兩山之間飄過。江邊的沃野平川上,晚稻早已收割,冷風掠過江麵和田野,一陣陣呼呼地吹來,把樹上的葉子吹得嘩嘩直響,不停地飄落。


    她想陳傑初春那時從公社茶場下放到生產隊,是因為不聽話,這裏被從公社遣返回來,還是因為不聽話。可這次不聽話所造成的後果卻要比上次嚴重得多。玉秀在大隊部也一年多了,深知領導最恨的不是你犯錯誤,而是不聽話。可是,領導的有些話就是不能聽,聽了就會委屈自己,糟賤自己。她真為陳傑打抱不平。


    眼前,這條通往公社的小路她不曉得走過多少遍,但今天走進來卻感覺格外沉重。她順著小路一直走到一片鬆林前,還沒見到陳傑,就坐在路旁的草地上等著。


    山下是一個小型水庫,午後的陽光有氣無力地照在水庫之上,彌漫起一種迷離與夢幻之感。她想陳傑這人注定屬於讓人愛也讓人恨的那種人。讓人愛是因為他太能幹,讓人恨是他做事太執著,寧願委屈吃虧,也不會隨機應變。


    正這樣想著,就見陳傑從林間的小路走了過來。他穿著那身軍衣與藍褲,背著那隻軍用書包,神色顯得陰冷沮喪,就跟他被公社茶場遣送下隊時一樣。


    她從草地上站了起來,強作著笑臉,走到他麵前,說“陳傑,你回來了。”


    他沒有回答,隻是長歎了口氣,把頭低了下來,象是犯了多大的錯誤。


    她依然笑著說,“聽白姐說你讓公社辭退了,我就過來接你回去。”說著這話,她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


    陳傑感激地朝她看了看,還是低頭不語,因為他不曉得該如何向她解釋和說明。玉秀卻說,“白姐都跟我說了。可你好蠢喲!為何不聽徐書記的話?要不,你就可以到縣委當秘書了。”


    陳傑苦苦一笑說,“如果我與李英梅相好,那你咋辦?雖然李英梅在縣裏工作,相貌和氣質也蠻好,可是,我心裏隻有你一人。”


    玉秀好心酸,說,“她父親是縣委副書記,可我是農民。你就不怕我會影響你的前程?”


    陳傑反問說,“白姐不也是農民?”


    玉秀用手理了一下被風吹在眼前的秀發,淚水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兩人不再說話,一直默默地朝前走著,走到一片向陽的草坡上,才坐了下來。玉秀說,“聽白姐說,徐書記要你好好反省,等你思想轉過彎,還可以再回公社。”


    陳傑搖了搖頭,說,“那是不可能的。”


    玉秀望著灰色的天空,那是風雨臨近的一種前兆,所以,她憂心忡忡地說,“水書記也從公社開會回來了,他一回來就說要把你派到鳳凰山去修水庫。”


    陳傑眉頭緊皺,忿忿地說,“徐書記是想逼迫著讓我屈從。”


    玉秀說,“你也曉得領導不怕你犯錯誤,就怕你不聽話。你為何不聽白姐的話,先答應他們,等你真地到了縣裏,當了秘書,再跟他們吹燈。”


    陳傑說,“白姐是這樣勸說我,可是,我不想欺騙人家。我是知青,早晚是要招工出去的,沒必要為當個秘書,去欺騙和坑害人家。那樣,我真是太卑鄙太沒有人格了。”


    聽著陳傑這話,玉秀對他更是傾慕。她心疼地對陳傑說,“可是,冬修水庫是非常辛苦的,而且鳳凰山離這裏很遠,光走路都要大半天時間。這一幹就是一兩個月,天天挖土擔土,我怕你太苦太累。”


    陳傑說,“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就怕好多天見不到你。”說到這,他抬起頭來,深情地看著她,說,“隻要能天天見到你,就是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玉秀心裏一陣感動,其實她又何嚐不想天天能見到他。她含情脈脈地朝著他,說,“要不,你就說身體不舒服,不要去了。”


    陳傑曉得他可以這樣做,而且隊裏也不會強迫他,可是,他說,“我還是要去,我要讓徐書記曉得,我決不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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