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三人穿過焚天穀入口的那個岩洞,紮不花副使和使魚叉的漢子還死在原地。


    卓不凡貌似粗豪,實則心細,他對二人言道:“你們去吧,俺先把這兩具屍體拖出去埋掉,免得被人發現鬧騰起來,你們也不好行事。”


    待卓不凡離開,葦江一扯蕭瑜晴的衣袖,默念心法,禦雪隱施展開來,身影便慢慢沒入樹下陰影中,若不是午後陽光燦爛,葦江身後仍拖著一個淡淡的影子,幾是難以發現。


    “哼哼,瞧本小姐的!”蕭瑜晴瑤鼻一聳,在翠玉指環上一抹,取出一張“隱身符”輕輕一捏,一張閃著金光的薄薄黃紙便化成星星點點消逝在空氣中。然後她窈窕的身材輕輕一扭,身形越來越淡,最後也是幾欲不見。但若是凝神仔細查看,仍能看到空氣中浮動著一個淡淡的輪廓。


    “哪兒去了?”葦江裝作看不見,叫道:“哈哈,姐姐真神奇,我都看不見了,讓小弟摸摸,看摸得到不?”


    蕭瑜晴臉上一紅,她就知道葦江一肚子壞水,臭罵道:“你少和姑娘裝瞎,小姐看你賊兮兮的眼神就知道你看得見呢!”


    葦江哈哈大笑,心道宋韶回去得好,若是他在這裏,自己能有這般快活?


    葦江問道:“你這符篆是淩絕峰的?”


    “這是本小姐親自從淩絕師太那裏要來的。”


    “淩絕師太親自給你畫的?”


    “那當然!”蕭瑜晴言道:“若是文沐清畫的符篆,大概隻能使用半個時辰,但淩絕師太所製,就能管一個時辰了。”


    “嗐,要是如此,那我巴巴學這勞什子隱身功夫作甚?”葦江道:“我幫老太太治了傷,老太太現在對我好得很,我要幾張符篆她肯定答應。”


    “你以為玄階功法就這麽簡單?”蕭瑜晴一拂粘在臉上的一縷發絲,白了葦江一眼。“符篆怎能和玄階武技相比?功夫還是要學在自己身上才可靠。不說符篆有時間限製,還容易被堪破,便是你那個功夫,如果練得深了,天人境都未必能發覺。”蕭瑜晴言道。


    “這隱身符,隻能對付小蝦米還湊合,金丹境一眼就看破了。”蕭瑜晴接著道:“你好好練吧,別像姐姐這樣偷懶。”


    葦江舌頭一伸,不說話了。


    一路上,拜月教徒來來往往,就衣著服飾而言,均是職司較低的小嘍囉,長袍上繡著三個星星都很少見。對於這種小雜魚,葦江故意靠得近些,他們也未有半點警惕之色,便如瞎了眼一般,迷迷瞪瞪在葦江蕭瑜晴的棲身之所看了幾眼,就離開了。


    看來這隱匿的功夫,的確好用。


    不多時,兩人走到山穀深處,大大地吃了一驚。


    原來這崩塌掉半邊的山穀已清理幹淨,數百名工匠手持鐵釺、鏨子、鐵錘,叮叮咚咚地響成一片,另外數十人絞動著一個巨大的絞盤,兒臂粗的纜繩崩得筆直,掙得咯吱咯吱直響,已在這山穀底部開挖出一條數尺寬的隧道來。


    眼見這隧道口怪石嶙峋,裏麵紅光隱隱而現,一股熱浪從裏麵直湧上來,顯然這隧道直通夏陽石的礦脈處。


    此時,洞口已聚集有數名拜月教徒,正在議論著什麽。葦江心頭一凜,原來這裏其中一人黑袍下擺處繡有二月三星,身上隱隱丹光,繞身三匝凝而不散,估摸著至少是金丹境寂滅期的修為。


    這人應是卓不凡所說的鮮於昭壇主了。


    而另外一人,麵帶病容,佝僂著腰身,頦下一縷焦黃的長須,不是那個才比試過丹法的衝虛老道乃是何人?


    兩人心頭巨震,這老道如何出現在這裏?若是衝虛道人已投降了拜月教,豈不是玉清宮全教皆反了水?但此刻把這消息傳遞給宋韶,已是來不及了。


    葦江暗罵一句:“卓大個兒給的好情報!”


    葦江生恐被兩人發現,對著蕭瑜晴使個眼色,心裏一緊張,一把一抓蕭瑜晴的小手,入手滑膩,溫軟如棉,就緊緊地拽上了。


    蕭瑜晴咬了咬嘴唇,也沒甩脫,任由葦江扯著她來到一顆枯死的大樹下,兩人豎起耳朵,聽那幾人在談論什麽。


    未等這幾人開口,葦江隻見二個拜月教徒發須盡焦,連滾帶爬地從洞裏鑽了出來,其中一人喘著粗氣喊道:“鮮於壇主不好,這裏下去不得啊,裏麵火力太猛,剛進去的幾個人都暈在裏麵,就屬下一個人活著出來了!”


    “嗯?又死了?我給你們的三清玉露丸呢?吃了嗎?”這粗豪的西域胡人竟然也會說中原話,言辭也頗為得體,就是口音不分平仄去入,就有些奇特了。


    “吃了,吃了還是頂不住!屬下功力不行,堅持不到半個時辰。那些來幫忙的中原蠻子,好些沒有修煉火靈功法,更堅持不了多久。別說采礦,剛下去鏟了幾鍬石頭,都暈倒不行了。”一個拜月教徒言道。


    “沒用的東西!”這鮮於壇主氣得須發怒張,兩邊胡子一翹一翹,喝道:“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們有個屁用?”


    “屬下無能,屬下該死。”拜月教徒一臉焦黑,十分惶恐。


    這鮮於壇主急得團團亂轉,叫道:“這焚天穀原來怎麽開采的?丁烈陽那幫子徒弟不怕熱?他們修為還不如你們,平常怎麽采礦的?怎麽沒有被熱死?”


    “屬下打聽過了,丁烈陽老兒雖然本事不濟,但他們修行的心法卻能抵抗這地底火炎之力,在裏麵挖礦還能增長功力咧!”另一個拜月教徒答道。


    “聖母娘娘頒下嚴令,半年以內必須供奉上千枚夏陽石!你們這些無能之輩,屁拍得呱呱的,一做事拉稀刷刷的。”鮮於壇主氣得大罵:“如今已過去半月,除開在這洞裏丟下一堆屍體,還弄得什麽?至今才采了幾十個石頭!”


    鮮於壇主一陣咆哮,然後長歎一聲道:“如果大家到時候完不成任務,大夥兒一起到三屍神殿領罪受死吧!”


    “千枚靈石?”這人目瞪口呆,喃喃道,“大人啊,這就是要了我們老命也挖不到這許多啊!”


    一時間,這鮮於壇主身邊,一眾下屬吵成一團。


    這時,鮮於壇主身邊的衝虛道人咳嗽得兩眼翻白,好不容換過一口氣,言道:“鮮於壇主少安毋躁,且——且聽老夫一言。”


    鮮於壇主對這幫屬下頤指氣使,對衝虛道人卻頗為尊重,言道:“衝虛道友既然有好辦法,不妨請講。”


    衝虛道人手撚長須,沉吟一會兒言道:“壇主久在西域,隻怕不明白我們中原修真,各有各的氣運,也各有各的緣法,萬萬不要小看這些小門小派。”


    鮮於壇主點頭道:“衝虛道長有何提示,不妨直接講明。”


    “丁烈陽修為不是頂尖,但他們焚天穀的傳承也是非同小可,不然為什麽隻有他們能占據這礦脈?采這夏陽石,不能硬來,必須用到焚天穀的傳承武技。”衝虛道人繼續言道:“老夫剛想過,要想完成任務,還得從焚天穀的弟子入手?”


    鮮於壇主眼睛一亮,雙手連搓,言道:“衝虛道友快說快說!”


    “老道剛問過,焚天穀活下來的弟子不就關押在鍛造坊嗎?先把那些身強力壯的放出來,用鐐銬串起來,讓他們去采礦,若六個月後完成任務,就放他們生路,由不得他們不去拚命。”老道喘口氣,“這是其一。”


    “另外,最近不是娘娘滅了不少門派?讓總壇選一些修為尚可,主要修行火性功法的,趕快遣送過來。還有,這裏關押的不是有丁烈陽的三徒弟?既然是丁烈陽座下的三弟子,修為當是不錯,讓他教授下焚天決應是可以的。”


    葦江暗想,原來卓不凡的三師弟也沒死,也被這拜月教囚在鍛造坊中。


    “這丁烈陽老兒的三徒弟嘴巴可硬了,拷打了多少次了,就是不說。”剛受嗬斥的拜月教徒畏畏縮縮地言道。


    “嗯?硬骨頭?老道最不怕的就是硬骨頭。你和那人說,一日不說出抵禦火炎之力的法門,你便一日斬他一名師弟,看他嘴巴硬還是刀子硬!”衝虛道人傲然道。


    “我滴個乖乖!”葦江和蕭瑜晴對視一眼,“這老兒看起來不聲不響,光一肚子壞水!”


    原來二人見到衝虛道人,隻見心胸狹隘,屢次在他天心師叔和淩絕師太之間摻沙子使絆子,大家不過罵一句“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現在一看,不光壞得很,就他媽的是個玉清宮的叛徒,拜月教的走狗嘛!


    “佩服佩服!”鮮於壇主蹺起大拇指,言道:“娘娘從來都說你們中原人心眼最多,管理中原人,還得用中原人!俺看這話一點不假。”


    於是一腳身邊那人踢開,喝道:“還不快去按照衝虛大人的意思辦!”


    “卑鄙無恥!”蕭瑜晴咒罵道:“小葦江,你最能編故事,姐姐要你把今天看到的給天心長老好好說說,也給淩絕師太說說,看他們這個破爛師哥怎麽成了這副德行!”


    “什麽叫我能編?”葦江嘟囔一句道:“這都是貨真價實的真事兒好不!”


    眼見這名受了訓斥的拜月教徒往山穀一側走去,葦江一扯蕭瑜晴的小手,言道:“我們趕快去跟著鍛造坊!”又乘機把蕭瑜晴的小手牽了起來。


    “不是說先去那個湖底,去拿夏陽石嗎?”蕭瑜晴言道。


    “趕快走,你沒看那個人去了鍛造坊嗎?”


    葦江乘機把蕭瑜晴柔軟的小手捏了兩捏,言道:“要是他過去殺幾個焚天穀弟子立威,或是把大個兒的三師弟也弄到礦坑中,我們炸還是不炸?”


    “當然要先救人!”蕭瑜晴答道,接著臉上一紅,喝道:“葦江,你說話便說話,老把本小姐手抓住作甚?”


    葦江哈哈大笑,言道:“我一著急,就要抓人手!”


    兩人遠遠的,沿著這山崖邊上的半人高的灌木一路潛行,不多時便來到焚天穀的鍛造坊附近。


    焚天穀設有四坊,分別為鍛造坊、天工坊、兵器坊和鎧甲坊。鍛造坊主要是火靈修真煉製各種精鐵、精銅所在,精鐵、精銅則用來打造各種兵器和鎧甲。鍛造坊內設鍛造室,鍛造室便是斫在岩壁上的一個個岩窟般的孔洞,僅有一條窄窄的石階通往穀底,前些日丁烈陽引爆地底礦脈,鍛造坊跟著垮塌了不少。


    焚天穀陷落,鍛造坊也無人使用,便被拜月教用來關押焚天穀的弟子。


    此時夜幕已臨,葦江跟著這名拜月弟子彎來拐去走了小半個時辰,已來到一間較大的鍛造室附近。


    葦江一使眼色,蕭瑜晴手中曦雨劍一閃,這名拜月教徒已是身首異處。


    曦雨劍輕輕一抖,寶劍又是光潔如初,回到蕭瑜晴手中。


    葦江湊到蕭瑜晴身邊,對著曦雨劍言道:“曦雨妹妹,我給你找個哥哥要不要?有九尺來長,很威猛的!”


    曦雨劍平素見到葦江,均是一副愛答不理的傲嬌模樣,此刻嚇得一聲輕鳴,立馬躲進蕭瑜晴翠玉指環中。


    曦雨劍怕葦江,蕭瑜晴總有些納悶,言道:“曦雨劍靈智初開,其實不過像個兩三歲的孩子,你就別老嚇她了。什麽大哥大哥的,不會說的便是你那柄大刀吧!”


    葦江哈哈一笑,言道:“不錯,就是。”


    說著,這兩人趁著夜色摸到最大的那間鍛造室門口,探頭一望,不禁怒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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