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不凡清了清嗓子,繼續講述當日發生的故事。


    此時,卓不凡麵露羞慚之色,言道:“這少年年紀不大,但一身魔功卻是非同小可。俺一套烈焰焚天掌沒使完,便被他斬傷腰部三陽絡,所以便輸了。”


    宋韶詫異道:“難不成,這少年勝了你,還能勝過你們丁穀主?”


    “對,也是這少年。”卓不凡低下頭道:“這少年對付俺估計隻用了不到三分功力,對付俺師傅,這少年就使出壓箱底的功夫了。”


    “若說一個不滿二十的少年,能勝過你,宋某人還相信一二,若說能勝過尊師,宋某人萬萬不信。”宋韶還是搖搖頭。言罷,宋韶望望葦江。忽然想著,就是葦江這般資質,若再給葦江三年,葦江能否勝過金丹境渡劫期的丁烈陽?


    宋韶搖搖頭,丁烈陽修為差不多和歸雲長老伯仲之間,那豈不是三年過去,葦江能勝過自己師傅了?


    卓不凡見他們不信,還是繼續言道:“宋師弟啊,俺本來也這麽想呢!這小子挑戰俺師傅,不是找死嗎?”


    “結果,這小子十分拿大,一身冷哼,全身忽然被一層黑氣霧氣籠罩起來。師傅祭起碧焱寶劍,這小子也不知道從哪兒取出一柄月牙兒般的彎刀,以金丹境混元期的修為,和師傅渡劫期戰了個旗鼓相當。”


    蕭瑜晴言道:“那最後怎麽輸了?”


    “這個漂亮的大妹子,”卓不凡言道:“這小子有一門奇怪的法術,也不見他做法,但是旁邊的人呐,看他們打不了幾招就神情恍惚起來。俺親眼看到師傅本來好好的一劍過去,這劍法名為‘地火撩天決’,本來一劍三式,不知怎麽的,師傅把第一式使完就好像忘記了後麵兩式,這精熟的一環三式,使出來還不如有些入門不過十年的弟子。”


    蕭瑜晴言道:“若是這人真有這般本事,那麽贏了你師傅也不算奇怪。”其實言語中還是不信。


    “大妹子,俺從來不騙人,”卓不凡見他們兀自不信,焦急道:“要不是師傅中了邪術,不然早把那小子斬於劍下了!後來師傅一看這樣不行,運用神功,手中的寶劍從青變紅,從紅變赤,上麵一道烈焰燒得這小子退後三尺。俺們便知道師傅要使大招,結果師傅一劍‘烈焰焚天’斬下,這小子眼睛一瞪,七師兄卻木頭木腦地衝過去擋在師傅的麵前——我們都以為七師弟瘋了。”


    卓不凡吞了口唾沫,繼續言道:“師傅生怕傷了七師弟,碧焱劍偏了一偏,還是把七師弟的一隻胳膊帶肩胛給斬了下來。七師弟痛的嗷嗷叫,像個血葫蘆一般滿地打滾。師傅心裏一亂,便被這小子抓住機會,他手中魔刀忽然一分為二,手中一柄招架住師傅的碧焱劍,另外一柄則從後麵繞個大圈從師傅背後偷襲。”


    這漢子低聲道:“俺們大喊一聲師傅小心,師傅還是被魔刀所傷。”


    眾人聽得目眩魂搖。這功夫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若是意念到處便能攝人心魄,掠人神識,那大夥兒修真還有何用處?


    “卓師哥所言,事關他師尊丁穀主生死,斷然該不會說謊的。”宋韶見大家仍是將信將疑,繼續言道:“至於這種影響人心神的功夫,宋某有一日聽掌教真人說過,西域有一門功夫,名曰‘心修’,隻怕說的就是這門功夫。”


    蕭瑜晴哦了一聲,回道:“宋師哥,是哦,爹爹好似說過。”


    “這門功夫來曆甚是奇特,似乎是從域外傳來。”宋韶想了想,又言道:“再說,這門功夫也不是大家想得那麽嚇人,使用起來肯定有不少限製條件。”


    “是啊,”葦江半天不說話,就在想這個,他接著說:“大個兒也隻是說他師傅丁穀主隻是有點迷糊,影響了功力發揮,並沒有說他就受了別人控製。”


    蕭瑜晴答道:“若是真受了控製,幹脆讓弟子跪下,一個一個殺了,然後自己抹脖子,豈不更加幹淨利索?”


    眾人皆點頭稱是。


    宋韶見卓不凡呆呆地聽大家說話,便言道:“卓師哥,你接著說。”


    這卓大個兒繼續言道:“這人手腳好快,他一招偷襲成功,前麵魔刀忽然化成一道黑氣,砰的一聲擊打在師傅胸口,原來這小子的魔刀一分為二,前麵隻是一道魔氣,後麵才是刀的本體,後麵那刀子瞬時刺進師傅的天樞大穴。師傅腿一軟,就坐在地上。”


    “這時,那小子得意洋洋,對師尊言道,‘若是你此刻歸降我們拜月神教,我們便饒過你性命,哼哼,若是有半個不字,我們先取了你這老兒的性命,然後把這全穀上下殺得幹幹淨淨。’師尊當然不從,破口大罵,這奸邪小子竟然把師尊家眷一個個捉來了,便如老鷹抓小雞一樣串成一串,言道若是師尊不從,便先從師尊的小孫兒頭上開刀!”


    宋韶和蕭瑜晴同時喝道:“無恥!”


    “師尊的家眷多是住在山穀外,這群魔崽子處心積慮地抓了來,說明他們準備攻打焚天穀已不是一天兩天了。”卓不凡繼續言道:“俺們一擁而上,和魔教崽子戰成一團。混戰中雙方都有死傷,但好歹俺和猴兒師弟把師尊護送到火炎坑旁,那地方易守難攻,又有不少機關,魔教崽子也不急著進攻,就在外麵喝罵。”


    眾人皆黯然,拜月教濫殺凡俗中人,如此做派已是修真大忌,眼看一幕人間慘劇就即將發生。


    卓不凡嗚咽道:“這拜月教什麽少主吃飽喝足,帶著一眾魔崽子到焚天穀火炎坑前喝罵,要師傅交出焚天決,歸屬魔教,要不就把從師尊家人開始,一個個地宰了。師尊老人家的那脾氣您是知道的,寧折不彎的性子,就沒誰能拗得過他老人家。師尊把那群魔崽子一陣好罵,忽然少年手起刀落,當即就把師尊才八歲的小孫兒一刀殺了,眼都不帶眨的。”


    “俺也不是沒殺過人,但都殺的有修真功夫的大人啊!”


    這大個子嗚嗚有聲,哭了片刻,擦幹眼淚繼續道:“當時俺見到那小小孩童一刀被這少年斬斷脖子,連哭都沒哭出來。俺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當時都嚇得尿了褲子。這個慘啊,血流了滿地,彎彎曲曲的像蚯蚓一般。這魔教少年看起來俊得如同女子一般,不知道為什麽這般蛇蠍心腸……嗚嗚……”


    這卓大個兒又哭了起來。


    蕭瑜晴喝道:“如此妖人,本姑娘下次見到,一定不給他活口!”


    宋韶惻然,連葦江都是無言以對。


    過了片刻,卓不凡繼續言道:“俺師傅當時被這封閉了天樞穴,俺們又打不過這群魔崽子,大夥兒都一籌莫展。這時,師尊見小孫兒被殺了,急怒攻心,哇地一口吐出半碗鮮血,真氣逆衝,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強行把丹田處的禁製衝開了。他老人家祭起碧焱寶劍,劈頭蓋臉地向這少年殺去。這少年見師傅不要命了一樣,手一揮,身後又出現兩名金丹境魔教高手,聽說是魔教的什麽護法還是壇主。這三人雖然修為差著俺師傅老大一截,但俺師傅本來就在這少年手下受了傷,剛又逆轉經脈衝擊要穴,已傷了心脈,完全抵擋不住。沒辦法俺們隨著師傅邊打邊退,又退守到山穀深處的一處夏陽石的礦坑中。”


    宋韶對蕭瑜晴言道:“這礦坑便是我們在山穀入口處看到那一片紅色的岩石的下麵。”


    卓不凡繼續言道:“師傅說,夏陽石乃是天底下至陽至燥之物,所以礦坑中常年熱氣蒸騰,尋常人別說進入洞中,便是靠近一會兒都抵擋不住。俺們焚天穀修真修煉的功法多屬火性,平日裏就排隊在此處汲取火靈真氣,所以在這裏我們反而呆得住,那些魔崽子進來一會兒就受不了。好幾個魔教狗崽子硬著頭皮鑽入洞中,便被師尊一腳踢入洞底的火山熔岩中,化成一團飛灰。那一幫魔教崽子攢頭攢尾的在這洞口不肯離去,俺們也出不去,就這樣對峙了一天一夜。”


    蕭瑜晴便問道:“那後來呢,丁穀主還是沒能脫身?不是說你們在這裏根本不怕魔教教徒嗎?”


    葦江對蕭瑜晴言道:“晴兒傻姐姐啊,他們焚天穀修真雖不怕這火氣,但也不能沒日沒夜地在這裏麵呆下去啊,遲早是要被逼出來的。”


    這卓大個兒點頭稱是,繼續言道:“那個魔教的少年十分聰明,他進不來,也不讓我們出去。他在門口擺下魔教的什麽勞什子陣法,說要在這裏堅守十天十夜,看誰能耗得過誰。這魔崽子還說,以後每隔半個時辰,便在外麵殺一個人。這話倒不是嚇俺們的,俺們看著這魔頭把穀裏親人切瓜砍菜般的殺戮,都氣得吐血,有幾個弟子忍不住,剛從洞裏一露麵,便被那些魔頭亂刀砍殺了。”


    “我們修真不怕沒吃喝,但是俺們在這火焰山一般的礦坑中也堅持不了多久啊……後天境的弟子,堅持個七八個時辰沒問題,但是修為較差的弟子就不行了。待的時間過長,火炎之力會慢慢侵入三陽會,燥熱難當,人就開始頭昏腦漲;若是再久了,熱氣侵入腦府,熱擾心神,就開始神誌不清了。師尊修為高深,倒是無礙,但俺們都漸漸地忍耐不住。十幾個時辰後,已經有好幾個師弟熱的暈了過去,還有一個發了狂,到處亂跑。師傅一聲長歎,讓俺把積攢在這洞裏的所有夏陽石全都碼成一堆,足足有柴垛子一般高。師弟們都嚇壞了,這夏陽石隻需一點火靈真氣為引,爆炸開來誰也抵擋不住,這麽多夏陽石,隻怕連這整座山都要被崩上天。”


    宋韶是見過這石頭的爆裂火性的,此時歎息一聲,心想這西域魔教為了達到目的,手段令人發指。到了此刻,丁烈陽除開玉石俱焚,也別無他法。


    “最後師尊和俺說,他這輩子橫行霸道,殺了不少不該殺的人,該當有此報應,隻不過門下弟子及這些家眷卻是無辜。師傅說一會兒要引爆礦脈,大夥兒一起衝出去,能逃的幾個是幾個,也算給這焚天穀留下一線傳承血脈。俺和師弟們哭成一團,哪裏肯走?師尊發火道,他如今三陽絡已爆,其他經脈也破敗不堪,即使活下去修為也是廢了,若是大家不尊師命,都死在這裏,他黃泉底下也不能心安,做鬼也要日夜嚎哭不休。俺們聽得害怕,無奈隻得答應了。”


    “說罷,師尊和弟子們發一聲喊,一湧而出,倒把那群魔崽子嚇了一跳,師尊把全身真力一口氣注入碧焱寶劍,一劍揮出,把魔教二個金丹修真逼開,然後一掌揮出,俺隻覺得騰雲駕霧一般飛出百來丈,師尊把懷裏數個夏陽石灌注了真氣,大哭三聲,轉頭把那幾塊石頭丟進礦脈深處。當時,俺隻覺得兩眼一黑,一股氣浪衝了過來,然後聽得震天價一聲巨響,這焚天穀兩邊的山坡就此坍塌下來,衝天的氣浪把俺推出幾裏地……”


    這大個子說到此處,又嗚嗚哭了起來,哽咽道:“俺回頭一望,這焚天穀已夷為一片平地,俺師傅死了,還有俺好些師弟都沒活著出來。”


    三人見這七尺長的漢子抖動著厚厚的嘴唇,滿臉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心下惻然,想去安慰,又不知何處說起。


    宋韶站起身,望著數裏開外坍塌下的兩座禿山,血紅的岩石翻滾得到處都是,心道丁烈陽修真一世,修真江湖上聲名雖不算顯赫,但作為一派金丹宗主,也算得一代梟雄,竟然命喪一個魔教少年之手,昔日修真之所變成了埋骨之所,實在令人扼腕歎息。


    葦江倒沒那麽多感歎,便問道:“你們還有那些弟子呢?”


    卓不凡道:“有些從焚天穀跑了出去,還有好些師兄弟,還被拘在焚天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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