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山腳下。


    望風樓一甘勢力遁入林中。


    雍州軍在深山老林裏搜了好幾日,那幫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不見蹤影。


    “情況有異,回去稟報將軍!”


    “喏——”


    祭祀台地底。


    望風樓為了逃避追殺,躲在天壇底下。


    一名男子聽了會動靜,對其餘人說道:“軍隊都撤了,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將探到的風聲帶給樓主。”


    他們循著石槽往上攀爬。


    這時,地底傳來一聲慘叫。


    他們紛紛轉頭,望向後方,黑黢黢的地底,人魚燭忽明忽暗,一名同伴瞪大雙眼,手中緊扣著石槽的兩壁,上半身還趴在那裏,大腿卻從中斷開,血液拖曳出一條長長的痕。


    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攢動。


    伴隨著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一隻巨獸從石碓躥出,張開滿嘴獠牙,咬中那個隻剩下半截的軀幹,一口嚼碎。


    石龍子獸瞳微眯,瞳細如縫,盯著望風樓的那幫殺手,獠牙間不時地淌落幾滴血。


    “是邪龍!”望風樓對這些爬蟲早有耳聞,千年前,秦國在雍山大興土木,設天壇,馴神獸,他們便誘使劍宗的人進入獸池。


    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幫殺手也成了石龍子的盤中物。


    “嗡——”遠處傳來一道動靜,其聲悠長,像是用塤發出的曲調。


    砂石瘋狂震動,一隻又一隻的石龍子從地底躥出,猩紅色的獸眼緊緊盯著眼前的活人。


    狩獵,這才剛剛開始。


    有人終於挨到地麵,用手去撐他頭頂的石板,卻驚然發覺,石槽上的板子早已被人鎖住。


    他掏出刀,慌忙去砍鎖鏈。


    豆大的汗珠滾落而下,鐵索總算斷開,他麵露喜色,頂開石板,兩手扒在外麵。


    正要卯足力氣一躍出去,石龍子忽然縱來,一口咬中他腰腹。


    天壇外,堪堪現出一雙手,十根手指扣著地磚,青筋虯起,觸目驚心。


    鋪滿塵土的地磚,最終劃出幾道的指甲印,那人被一股大力拽到地底,再也沒了動靜。


    血腥味撲鼻。


    秦川坐在獸背上,曲起一條腿,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慘景。


    他巡視一圈,瞄見這幫人的領頭。塤聲出,座下的石龍子便一躍而起,奔到領頭人麵前。


    秦川衝他歪頭一笑,顯得邪佞。


    “我隻要你手裏的風。”秦川笑了笑。


    領頭人捂住胸口,連退了幾步。


    秦川看著他,臉上詭笑淡去:“殺了你再取,也是一樣的。”


    石龍子飛撲過去,咬斷男子的脖頸。


    秦川攏起眉,用布巾拭掉手上沾到的血星。


    他跳下獸背,徐徐走近,在男子懷裏一掏,取出一個染血的竹筒,倒出裏麵的密信:


    “金陵、雍州、開封的伏擊接連失敗,計劃有變,金主已動身前往河口,還望樓主知悉。”


    “原來是去了河口。”秦川摸摸下巴。


    “風聲已經替你探到了,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且看你的了,柳如顏——”


    天氣漸熱,白日裏人際稀少,都躲在蔭處避暑。


    河口的一間客舍。


    布衣男倚窗而坐,麵前的桌案呈著一隻素白瓦罐。


    他揭開罐口,勻勻撒入蜈蚣粉末,罐底密密麻麻的蟲豸便一陣騷動。


    這些蟲豸當中,一條赤色毒蟲異常凶猛,所過之處,將其餘小蟲都吞噬殆盡,在它對麵,一隻百足蟲靜默觀望,始終都蟄伏不出。


    眼看罐底的餌料要被它食盡,旁處忽地鑽出一條黑蠍,不過拇指般大小,橫在那毒蟲麵前,蠍尾高高昂起,護住後麵的一眾小蟲。


    這隻黑蠍本是一對子母蟲,母蟲被蠶食後,幼蟲成長迅速,以一己之力,與赤色毒蟲分庭抗禮。


    巫蠱術,取各地毒蟲製成蠱,以這蠱卦來看,十年前的預測終於一一應驗:


    宋國吞並各國,一盤散沙的神州合為一體。


    反觀大理,腹背受敵。


    老國君平庸,大理朝政由丞相把持,太子年少無能,務必會成為新一代的傀儡皇帝,屆時,宋國揮兵南下,血洗白族聖地。


    唯有留子弑母,才可替太子他逆天改命……


    “公子,那人已到河口,即刻去取秘本。”門外有人傳話。


    “知道了。”布衣男捏起一包餌料,撒在黑蠍周圍,“養你許久,是時候該回報了,沈晏初——”


    接連好幾日的豔陽天,樹葉耷拉著,低低飛過幾隻鳥雀。


    柳如顏望向天邊的彤雲,看樣子會有雷雨。


    她埋頭走路,沈晏初並肩在旁,指尖撚著一封信。


    “舅父明早就到河口,我讓淩雲準備妥當,收拾幾間屋子出來。”


    “話說,你老舅性情如何?”她好奇問。


    晏初遲疑了一會:“舅父他癡迷武學,隻可惜傷了根基,焚心訣停留在七重境,不能再練了。”


    兩人走出一段路,後方馬蹄聲響,隱約傳來人聲:“沈兄——柳弟——”


    她頓足,回視一眼。


    顧傾策馬而來,在她近旁一勒韁繩,含笑道:“這麽巧,居然在濱州遇到舊友。”


    柳如顏屈膝見禮。


    顧傾見她行的是萬福禮,神色恍惚了一刻,再看她一副女兒扮相,搖頭道:“瞧我這記性,應該喚一聲柳娘子才對。”


    “顧兄怎麽也來河口了?”她笑著問。


    顧傾正欲作答,又有人打馬過來,堪堪停在這路邊。


    馬上之人打趣道:“突然跑這麽快,差點就追不到你。”


    顧傾連忙致歉:“心裏急著尋友,讓真人見笑了。”


    沈晏初睨向那人,一身的窄袖胡衣,戴著帷帽,腰間卻掛個紫金葫蘆。


    明玦子迎向他,掐指作訣:“沈道友,許久不見啊。”


    沈晏初回禮。


    柳如顏心裏直嘀咕,道士穿胡衣,委實罕見。但想到上次的窺見,以他容顏,倒是襯這一身窄袖胡服。


    天邊一束雷光閃現,她回過神,衝各位笑道:“眼看這天要下雨,兩位若是沒去處,不妨到我那寒舍小聚幾日。”


    既然媳婦發話了,沈晏初也順勢邀請:“此地離宅邸不遠,兩位請——”


    明玦子自然隨遇而安:“有勞道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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