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坤住的地方並不偏僻,今晚的院落卻顯得格外安靜。


    柳如顏透過半敞的窗欞望進屋裏,裏頭沒有掌燈。她撐著窗沿翻身而入,落地時沒發出半分聲響,利落站起,腳步輕盈地走向內室。


    揭開床幔,榻上被褥疊放整齊,不像是有人睡過的樣子。


    柳如顏動作一頓,莫非楚坤不在屋裏?


    就在離她幾步之遙,一道影子翩然而至,說時遲那時快,柳如顏迅疾轉身,卻不料對方力氣極大,她隻覺得後頸一痛,隨即就失去了意識……


    內院,白芷將蠱蟲的事情告知了家主。


    “劉尚書與陳大人之死並非是因為貓靈作祟,而是人為!死者身前曾中過一種罕見蠱蟲,名‘寐’。平時處於休眠之態,可一旦遇到蜈蚣這樣的毒蟲就會蘇醒,中蠱者,會出現四肢乏力,口不能言的症狀,任人擺布,毫無抵抗之力,直到被活活吊死。”


    齊恒握緊手心,怒目道:“究竟是誰如此的心腸歹毒,使出這種下作手段?”


    “巫蠱之術源於外族,白某猜測,此事或許與西南一帶的部落有關。”


    “查,必須嚴查,將藏在別苑裏的凶手繩之於法。”齊恒對家丁下令,“徹夜搜查所有房間,但凡私養蠱蟲者,無論是誰,都給我當場拿下!”


    “喏——”


    家丁剛要退下,外麵又匆匆忙來幾名護院:“老爺大事不好,明玦子身邊的道童失蹤了!”


    齊恒怔住,他記得道童是位十三歲左右的小少年,性情老沉持重。


    “他是在何處不見的?”


    護院如實回:“聽說是在楚大人的院子裏。”


    夜色濃稠,齊家別苑卻燈火通明,幾乎所有的家丁都在搜查柳如顏的下落。


    白芷來回走動,心裏焦急如焚:“你說她前不久才去的楚坤院裏,但是楚坤人呢?”


    “不知道。”沈晏初俊眉緊鎖,“楚坤與柳如顏一同失蹤,至今仍下落不明。”


    董輕弦抿著唇,始終感到惴惴不安:“會不會是楚坤發現顏兒在找尋凶手,他為防暴露,所以先下手為強?”


    想到柳如顏或許已經遇害,白芷愈發地心神不寧,他走出院子:“這樣幹等下去總不是個辦法,我去找她。”


    “我也去。”董輕弦說完便走。


    黑暗如同跗骨之蛆,牢牢籠罩在一方天地。


    森冷、幽暗、刺骨。


    柳如顏緊閉著眼,身子在凍水中不斷地下沉,再下沉。


    發髻不知是何時散開,如暈染的墨,柔柔拂過麵龐,她好像無知無覺般,朝水底深處沉澱而去。


    “顏兒,顏兒——”


    是誰在喚她?


    柳如顏睜開眼,頭頂乍現出幾分光亮,若隱若現,像是夏夜星空閃爍的螢火。而微光深處,她看到父親緩步走來,肅穆的臉上有種難得一見的溫柔。


    “顏兒在想什麽?”柳父坐在她身旁,與她一同仰望星空。


    夜風徐徐,輕輕撥動草尖,亦拂起她額前的那縷碎發,露出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眸,形狀彎彎,好似月牙。


    她抬手指向最近的一顆星:“我在想天上的星星是否和凡人一樣多?若是我能變成星星,顏兒願意化作最大最亮的一顆,替阿耶守住柳家莊。”


    柳父微微笑起,看著身邊稚嫩的麵龐:“明日起我們會遠赴大周,你隨我一塊進軍營。”


    柳如顏轉過臉,眼裏的童真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將士特有的堅毅……


    水底。


    夜尋見她一直昏迷不醒,他不得不化出身形,試圖托住柳如顏。然而,當手心剛一觸即,機械的提示音響徹不停:


    “警告,違規操作!”


    “警告!”


    夜尋很快就要維持不住人形,他在水底一遍遍地喚著宿主。


    不行,這樣下去她遲早得淹死。


    就在夜尋消散之際,他開啟宿主視角,將柳如顏在水底的畫麵及時傳送出去。


    “今晚是否玩完,全靠這次了。”夜尋擰眉道。


    院內,沈晏初正準備與眾人分頭去找,適時,夜風中傳來一聲輕喚。


    “晏初。”


    他腳步一頓,似乎看到柳如顏沉入水底的景象。


    ——水,她在水中?


    白芷同時開口:“如顏可能在水裏。”


    沈晏初臉色沉鬱,假若他剛才看到的景象是真,說明柳如顏遇到過凶手,並且被沉入水底。


    想起她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他胸口似乎攢著一團氣,他恨這躲在暗處的歹人,恨自己的無能為力。隨著這股恨意散開,仿佛心髒被死死拽緊,忍不住的發疼。


    一旁,董輕弦亦是擔心,不由問道:“小道童他怎樣了,是不是已經……”


    “分頭去找,所有池塘一個都不露。”沈晏初轉頭就走。


    時間刻不容緩,柳如顏雖然習過閉氣,但沒有內力傍身堅持不了多久。而齊家別苑大小池塘不下幾十處,蓮池、水榭,甚至排水的溝渠。


    三人分頭行動,白芷去了前院,沈晏初直奔怡園,董輕弦則一路趕到遠處的水渠。


    夜色深重,董輕弦沿著水渠徘徊,這裏剛下過一場大雨,泥地濕窪難走,他顧不得將袍子卷起,鞋履淌過水澤,一路喚著顏兒。


    除了亂石和泥濘,附近不見半個人影,董輕弦微微弓下身,雙手抵著膝,眼底終於泛起了潮紅。


    也是這樣春雨綿綿的夜晚,他獨自住在山裏等父親回家,殊不知,最終等來的是父親失足跌落山穀。明明,出門時人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沒了。


    前院,白芷同樣在水池旁駐足,附近都找過了,如今隻剩下這個池塘。


    想起她身子懼寒最怕這刺骨的冷水,白芷便揪心一樣的難受,他屏住氣,幾步向前沉入水中,朝水底遊弋而去。


    怡園,沈晏初疾步行到水岸。


    他步履未停一腳踏入蓮池,與此同時真氣凝聚於腳底。他半闔著眼,手中銀絲滑翔而出落入水底,沈晏初凝神靜氣,辨別這水底之物。


    半晌過後,他收回銀絲入戒,菱唇抿成一線。


    柳如顏,並不在這裏。


    沈晏初負手而立,憶起剛才看到的一幕景象。水幕暗沉,隻能依稀認出她的身影。


    沈晏初霎時抬頭,天空是一彎新月,月色皎潔如練。


    沒有月光的水?


    他蹙眉,突然記起一個地方,是那口廢井!


    腳尖輕點,男子縱身朝遠方掠去……


    冷,好冷。


    柳如顏擰著眉,手指開始動彈。


    她在水底蜷縮起身子,費力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具頭顱骨。


    冰冷刺骨的水中,那顆頭骨發絲漂浮,四周還散布著一些半腐敗的布片,目光再往下,她看見自己正趴在骸骨之上,附近狹小的讓她難以動彈。


    柳如顏定了定神,張開雙臂朝頭頂遊去。隨著她離井口越來越近,沉屍井底的骸骨也徹底顯露出全貌,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躺在水底。


    井水很深,深到她花盡所有氣力才遊出水麵,胸口刺痛的感覺也終於得以舒緩。她緩緩吸入一口氣,隨即看了眼頭頂。


    井蓋是合起來的,難怪這裏漆黑一片,不見半分光亮。


    柳如顏甩掉額前的水珠,一邊從係統空間取出爪繩,將繩子一頭綁在自己腰上。隨著她做完這些事,身子也越來越乏,意識再次變得模糊起來。她咬破嘴唇,強烈的痛感讓她恢複少許清明,緊接著,她卯足一股力,將鐵鉤拋向上空。


    井中“錚”的一聲發出鈍響,鉤子牢牢攀住井壁,她卻脫力般垂下手指,最終又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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