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鬼食飯]


    桃林中,戴著頭戴式熱感儀的陳金城環視了周圍一圈,將熱感儀關閉,低頭對正在檢查女屍的曾達說:“曾老,他們離開了。”


    曾達戴著防毒麵具,手中握著的那個有毒物質測試儀器一直閃著綠燈,他瞟了一眼,摘下防毒麵具,活動了下脖子,看了看分散在周圍的五個人,有兩人站在陳金城的背後,都穿著戰鬥服,戴著防毒麵具,手持56式突擊步槍。在不遠處作為警戒的另外三人戰鬥組,負責掩護,分別持85式狙擊步槍、持56式輕機槍、警用霰彈槍,其中一人背著彈藥等物品負責補給。


    這些東西都是曾達幾年前就想辦法從地方武裝部偷出來的,為此地方武裝部部長和相關負責人全部被撤職拘留,到現在都沒有查清楚武器丟失到底是人所為,還是“鬼”所為,當然這是曾達非常擅長的事情。


    “這是黒活屍。”曾達看著那具女屍,終於發現女屍後頸處的那個缺口,也就是葬青衣取下金錢鏢的地方,“以前趕屍匠販賣女屍到妓院用的法子,卑鄙、惡心,所有形容不要臉的詞語都可以用在那些趕屍匠中的敗類身上,從傷口來看,雖然很新,但肯定不是胡順唐他們幹的,現場沒有過多的痕跡,卻有傷口,也就是說很多年前還有不止一批人來過,而那批人善於潛行隱藏自己的行蹤,所以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現場勾勒也是曾達最擅長的事情,他來到桃林的那一刻開始,就在心中描繪起當年和先前在這裏發生的事情,一片桃花瓣,一個腳印都能讓他在腦子裏麵聯想出一係列的畫麵。


    “曾老,下一步做什麽?”陳金城問,在這個詭異的地方,他顯得很不安,臉色也愈發比先前還要蒼白。


    “不要跟丟了前麵的那隊人馬就行,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曾達起身,用手指在腦旁晃了晃,遠處三個人點頭示意,持槍向濃霧彌漫的桃林深處走去。曾達和陳金城三人等待了一分鍾後,這才潛入桃林之中,慢慢摸索著前進。


    窪地上方的山頭,詹天涯領著宋鬆和吳軍出現,身後還跟著散開分別警戒,以盧洪營為首的九人特戰隊,所有人都是一副麵無表情的臉,這樣的任務對他們來說,異常輕鬆,像是度假一樣,但所有人也都清楚,這和從前的任務一樣,僅僅隻是個開始。


    詹天涯低頭用手電照著周圍那雜亂的腳印,沿著山頭走了一陣,又返回來到宋鬆的身邊道:“到齊了,這下熱鬧了,該來的都來了,麻煩了,這個鬼地方,到底還有多少個這樣的鬼地方?下麵看不清楚,你通知善後組,讓他們和上頭協調一下,看看能不能調北極星三號來用用,掃描一下這附近十公裏的範圍,看看到底有什麽。”


    吳軍抱著自己的88式狙擊步槍,坐在山頭,用加裝了熱感儀的狙擊鏡看著窪地下方的情況,可無論怎麽看,都是一片綠色,似乎迷霧遮擋住了一切,什麽都沒有發現。


    宋鬆聯絡著善後組,不停用手指去捏鼻梁,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幾分鍾後善後組傳來了此地的掃描圖片,正欲告知詹天涯,詹天涯就看了一眼,就皺眉罵道:“是用衛星做地層掃描,不是用遙感!這他媽不是考古!已經算是軍事行動了!聽不懂人話嗎?”


    宋鬆也不知道詹天涯是在罵自己,還是在罵善後小組的愚蠢,隻得重新開始聯絡,可在準備抬手重新按下發射鍵的時候,詹天涯用腳撞了撞他的腳道:“算了,我們直接進去,我擔心要是現在不進去,等下就進不去了,這地方太怪了,沿途拍攝下資料,作為以後研究用。”


    詹天涯說完,朝蹲在一旁警戒的盧洪營比了個前進的手勢,盧洪營點頭,起身來領著人分成三組的特戰隊員,從山坡上向下方的窪地中滑落下去。吳軍協助宋鬆將周圍的情況記錄下來,這才隨詹天涯下到窪地之中……


    桃林前方,酒曲竹林內,胡順唐一行人等站在那看著用一塊塊酒曲磚堆砌起來的平房,多少年過去了,那些酒曲磚還散發出一股子怪味,在賈鞠聞來卻是很香,其他人聞起來卻有一種快窒息的感覺,太濃了,濃得那股子氣味好像用肉眼就能看見。


    胡順唐是最後一個趕到的,趕到時,其他人已經圍繞著那一座平房查探起來,而莎莉又同時在竹林深處發現了其他的小屋,每個小屋的模樣都完全相同,而且每一座小屋的門口還貼著一張黃色的空白符紙,符紙用黑香插在門框之上,像是掛著日曆的釘子。


    夜叉王的那番話關於目標的話,讓葬青衣“活”了過來,暫時忘卻了先前糾結的東西,現在還饒有興趣地盯著門檻上的空白符紙和黑香,正準備伸手去摸,卻被夜叉王厲聲喝住:“別動!”


    葬青衣扭頭看著夜叉王,夜叉王繞過房子來到葬青衣的跟前道:“這玩意兒幹嘛的,你都不知道,不要輕易去動這裏所有的東西,怪事自然有怪方法來解決。”


    “這東西我記得在哪兒見過。”胡順唐揉著額頭,看著那空白符紙,腦子裏麵回憶著過去的畫麵,忽然道,“對,在鹽爺家見過,小時候就見過,說是修建房屋的時候,因為有人受過傷,未建好的房子見了血,就得貼一張空白符紙,用黑香釘死,以作備用,意思就是說空白符紙上所畫的視之後發生的事情而定,求財、辟邪或者其他什麽。”


    “也就是說這房子修建的時候見過血?”莎莉在一旁問,似乎當先前自己什麽都沒有說過。


    胡順唐好不容易讓自己的腦子緩過來,莎莉一說話,自己又顯得有些遲鈍,夜叉王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打了個圓場道:“可能不一樣,我都不是很清楚,何況是半桶水,賈老爺子,這房子和釀酒有什麽關係嗎?”


    “好像沒有……不過……”賈鞠一邊說著一邊去推開門,夜叉王沒有阻止他,隻是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如果裏麵有什麽機關,好一把將其拉回來,所幸的是門推開後,什麽機關都沒有,因為沒有窗戶的原因,幾乎漆黑一片,隻有屋頂有五個缺口照下來如柱狀的陽光照射著屋內的五個物件,可當眾人看清楚那五個物件後,卻都有些詫異。


    準確的說,那是四個“人”和一盤磨,旁邊還堆積著無數的像糧食一樣的東西,隻是年月久遠,都已經腐敗得不成樣子,開門的瞬間,那些東西混合著酒曲磚的氣味一下湧了出來,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向眾人抓了過來。


    眾人避開,連連咳嗽,散開到一旁,等那股氣味完全從屋子內散開,劉振明拍著自己的胸口道:“這是什麽氣味?怎麽這麽怪?”


    才說完,劉振明就感覺到腦子一陣暈眩,夜叉王一步上前,用指甲蓋卡住他的人中部位,接著用手指在其背部一定,劉振明感覺到像是打了腎上腺素一樣,立即清醒了過來,略帶感激地看著夜叉王,夜叉王卻轉身去查看其他有暈眩感覺的人。


    胡順唐咳嗽了一陣,喘著氣恢複了過來,其他人中除了葬青衣因為速度快,閃避及時,反應都和劉振明差不多,都接近要暈倒的程度。


    夜叉王用相同的辦法一一“喚醒”了周圍的眾人後,來到門口探頭聞了聞,覺得氣味差不多散開了,朝胡順唐點點頭,自己先一步邁了進去,看著那盤磨旁邊立著的那四個隻圍著破布的男子。


    “屍體,又他媽是屍體。”夜叉王臉上浮現出厭惡的神色,用手指去捅了捅其中一具立著的屍體,對走進來的胡順唐說,“和那些女屍一樣,沒有腐爛,但所用的方式不一樣,這些人的生魂去過陰間,又被人召喚了回來像是填鴨一樣塞回了體內,控製著原先的身體。”


    “什麽?這不太可能吧?”胡順唐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


    夜叉王看了看還在屋外喘氣的其他人,低聲道:“走陰術配合上青絲引魂香,就有這種效果。”


    夜叉王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賀晨雪的事情,但經夜叉王這樣一說,胡順唐雙拳一捏緊,抬眼看著夜叉王道:“那就慘了,青絲引魂香要用,也必須在靠近陰陽縫的地方,也就是說……”


    “對。”夜叉王點頭,“這個地方的附近一定有陰陽縫,他們采取的方式是,找一群互相認識的人,一個個殺死,讓活著的人用走陰術,確定生魂所去的方向,再打開陰陽縫,用青絲引魂香將那人的鬼魂給引回來,塞入體內,但這種行屍走肉沒有攻擊性,但卻不知勞累,你看這……”


    “飯?”葬青衣猛然間出現在兩人的身後,速度堪比鬼魂,胡順唐都被嚇了一跳。葬青衣盯著其中一個人赤裸的背部塞進去的那半隻碗,碗中還放置著水和米粒,但水很透徹,米粒卻像是煮得半熟的那種。


    這東西叫“水飯”,這是在四川一些地方的說法,但中國其他地方,有粥的意思,但在蘇北過去又是水餃的別稱。四川異說之中,水飯是給返回陽間“探親”的鬼魂食用的,平時做那些異術行當的人又稱之為“鬼食飯”,也就是給鬼吃的飯。最早的製作辦法有些複雜,但後來民間百姓不會用那麽麻煩的方式,就省略了很多步驟,直接改為將蒸得半熟的米飯拿出,清除其中的水分,再用淨水泡在一起就可。


    胡順唐第一次聽說水飯,是因為小時候覺得中午吃米飯太硬,就用開水去泡飯吃,卻被自己的父親責罵,說那叫水飯,是給死人吃的。也許是因為其父親職業的關係,不會像後來父母一樣說那樣會對胃不好,僅僅是出於不吉利的考慮。


    四具屍體立在那,每個人背部都被鑲嵌進了一隻碗,露出一半來,其中一半在背部內,這又有“填食”一說,指人死了,屍體未腐爛前,還需要喂養,否則會起禍端,就會找家中長者,在其口中或者其他的地方放入糧食,但眼下這種方式再明顯不過是為了讓四個屍體去追尋前麵的“水飯”,就如同讓懶驢起步,就得用魚竿吊著一根胡蘿卜或者其他什麽東西在前方,驢子看得到,就一直起步去追,但卻永遠吃不到是一個道理。


    夜叉王用手挑了一下四具行屍腰間連著磨盤的鐵鏈,道:“這是讓他們推磨呀,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到這裏是有水飯能使鬼推磨。”


    “他們的鬼魂還在這?”胡順唐感覺不到有什麽怪異的地方,自己很久沒有出現的孟婆之手也沒有出現,是因為沒有危害?


    葬青衣顯得對這些很感興趣,豎起耳朵聽兩人的對話,似乎都忘記了自己與夜叉王之間關於“理想”的對話。


    夜叉王抬手指著門口道:“那張符擋住了它們的去路,但這種東西實際上對他們沒有危害,就像個威脅,比方說,你我在屋子裏,有人告訴我們屋外埋滿了地雷,走出去就會死,我們在沒有思想的情況下,麵對威脅隻能望而卻步。”


    “不過他們讓鬼推磨有什麽意義呢?釀酒有這麽一道工序嗎?”胡順唐側目看著扶著門框還在咳嗽的賈鞠。


    賈鞠拍著自己的胸口道:“細糧做酒曲,有這麽道工序,隻是烙陰酒要釀造,酒曲之中必須含有鹽分,過濾過的鹽分,就是我先前告訴你的,人或者動物的眼淚,但這個人卻不是活人,必須要死人淚。”


    “死人淚”這三個字,把稍微好轉點的劉振明和莎莉也吸引到了門口,莎莉因為有之前的一些經曆,對一些未知事物雖然充滿了好奇心,膽子變大的同時也謹慎了許多,隻是在那看著。劉振明在清醒後,又想起了追在後方的曾達,轉身又來到小屋外,隨時注意著後方。


    胡順唐和夜叉王對視一眼,腦子中都隻有一個想法:第一次聽說過。


    死人是沒有眼淚的,不管是在現代科學研究中,還是古代異術學中,畢竟人死後器官停止工作,淚腺也停止了,就算眼睛中有類似眼淚的流出,隻有兩種可能性,其一是死前有眼淚在眼眶之中沒有滑落,死後通過外界的擠壓流了出來,其二便是那根本不是眼淚,而是屍液。


    “這不可能的。”胡順唐看著賈鞠道。


    “不,可能。”賈鞠聲音低了下去,“我親眼見過,而且不止一次。”


    胡順唐盯著賈鞠,仿佛明白了他即將要說什麽,輕輕搖頭道:“你們在監獄中到底都做了些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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