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新的交易


    詹天涯不語,知道怎麽解釋也沒有作用,但按照規定該回收的東西還是應該回收,伸手道:“把牧鬼箱給我,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你做夢!”胡順唐道,“這個東西是六條人命換回來的!”


    “順唐,把東西給詹警官,那東西到底還有什麽秘密,我們誰都不知道,萬一出了事,我們負不起這個責任。”鹽爺上前一步道。


    “負不起責任?對呀,你們現在是一夥的,他饒了你一條命,你現在在報答他對嗎?別忘了,天理循環,你做的事情老天爺看著呢!”胡順唐衝口而出,對著鹽爺怒吼道。


    鹽爺愣住了,沒有想過胡順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雖然知道胡順唐心中不會那麽容易就原諒自己,可接下來鹽爺做了一件事,讓詹天涯和胡順唐都愣住了——他以極快的速度拔出了詹天涯手中的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順唐,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但是牧鬼箱你還是必須交給他,我隻是做點事,正義的事情,可以彌補從前的錯誤,雖然知道那些錯誤都沒有辦法修複,但我還是要做,如果我的死,能讓你好受一點……”說完,鹽爺扣動了扳機。


    “鹽爺!”胡順唐扔下牧鬼箱就前去搶槍,詹天涯則快速撿起牧鬼箱,看著胡順唐奪下鹽爺的手槍,鹽爺卻很納悶為什麽扣不動扳機。


    “沒開保險,我一般很少用槍,所以連彈夾都沒有裝子彈。”詹天涯很冷靜地說,輕輕拍了下牧鬼箱說,“東西我拿走了,放心,胡淼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給你解決的。”


    胡順唐看著詹天涯漸漸走遠,站在那,又覺得頭疼欲裂,伸出手去揉著自己的額頭。


    遠處,放著圖財屍體的擔架被放上了車,莎莉和魏大勳兩人起身,環視四周尋找鹽爺和胡順唐的時候,卻看見詹天涯帶著牧鬼箱上了越野車,而胡順唐則站在婉清坐著的那輛金杯車前,魏大勳正欲上前,莎莉卻不自覺地拉住了魏大勳。


    魏大勳不解,不知道莎莉為什麽要這麽做,但莎莉隻是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雖說莎莉不願意看著胡順唐靠近婉清,但眼下發生的事情,她也很理解,可魏大勳還是走上前,看了胡順唐一眼,上了金杯車,坐在婉清後方的椅子上。


    越野車內,詹天涯將牧鬼箱裝入安全箱內,設置好密碼後拍了拍前方的座椅,問前方的吳軍和宋鬆兩人:“新聞稿弄好沒有?”


    吳軍點頭:“政治處的人已經弄好了,晚上就可以插播進新聞裏,我看過沒有什麽疏漏,不過媒體肯定會猜測的,今天晚上網上肯定熱鬧了。”


    “做好我們的本份就行了,走吧。”詹天涯靠回座椅上。


    宋鬆扭頭回來,透過車窗看著金杯車上坐著的婉清和魏大勳,問:“總指揮,那兩個美國人怎麽辦?有一個還是前遊騎兵,這件事比較麻煩,萬一美國政府出麵找借口怎麽辦?”


    “他們要說什麽,我們封不住他們的嘴巴,總不至於滅口吧?那不是我們的做事方式,我們就向美國方麵說,那兩個人在緝毒行動中,幫了我們的大忙,其他的事情他們愛怎麽回答就怎麽回答,總之我們咬死這一點,他們會把焦點轉移到那兩個人身上,我估計他們也會咬死偶遇我們的緝毒行動,因為這些事說出來,對他們自己也沒有好處。派車把他們送到成都,其他的事情就不用管了,還有那些所謂的毒販屍體,冰凍好,給上麵匯報一下,看看用什麽方式交還給美國政府。”詹天涯說,摸著腿上那個裝牧鬼箱的安全箱,“走吧,等我們全部離開,就把外圍封鎖線給撤了,再不撤,當地群眾就要翻天了。”


    黑色福特緩緩離去,莎莉站在那看著胡順唐終於上了金杯車,坐在婉清的後方,輕歎了一口氣,轉身要上車,鹽爺卻走過來與她平行,又對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我覺得自己很沒用。”莎莉站在車前說。


    鹽爺看了一眼已經緩緩開動的金杯車:“有時候,一個人有沒有用真的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你也許沒發現自身價值早就超出了自己的預計。”


    “鹽爺,我想回美國。”莎莉忽然說。


    鹽爺沒有想到莎莉會突然有這樣的決定,忙問:“為什麽?”


    “我呆在這也是你們的負擔,這一路上你們為了照顧我費了不少心,我知道現在這副模樣回到美國也起不了什麽作用,但畢竟那是我的家鄉,回到那我會好受很多。”莎莉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


    鹽爺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沒有用,隻得說:“不管你是去是留,還是和順唐商量一下吧。”


    車窗戶此時搖開,開車的古科學部探員探頭道:“兩位,請上車,我們要抓緊時間離開了。”


    鹽爺默默點頭,打開車門和莎莉上了車。


    金杯車內,胡順唐、魏大勳和婉清三人沒有人說話,前方開車的探員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專心致誌的開車。


    一直到省城給他們安排好的酒店,三人都沒有說話,婉清一直目視前方發呆,魏大勳卻小小打了個盹,醒來後發現胡順唐依然坐在婉清的後方,兩人一前一後,保持著沉默。


    終於,婉清起身準備下車,魏大勳也同時起身來,此時胡順唐卻開口道:“對不起。”


    婉清吸了一口氣,可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下車就向酒店內走去。魏大勳站在那向胡順唐伸出手去:“謝謝。”


    胡順唐握了下魏大勳的手,木訥地說:“對不起。”


    魏大勳苦笑道:“和你無關,我們自找的,隻可惜找不回兄弟們的屍體,回美國,我還不知道怎麽跟他們家人交代。”


    “我想想辦法。”胡順唐下了決定要再返回一次,去找尋那幾名遊騎兵的屍體,也順帶將夜叉王的屍體找回來。


    魏大勳搖頭:“不用了,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我不想我的朋友再次去那個地方冒險,好了,再見,有機會來美國玩,我全程接待。”


    “謝謝,再見。”胡順唐站在金杯車內,透過窗戶看著魏大勳小跑著進入酒店內,而婉清卻依然站在酒店電梯口處,拿著門牌發呆,電梯門開了又關,陸陸續續有人進去和出來,她依然站在那。


    也許,這是此生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的背影。


    我是克星嗎?還是開棺人的身份本就遭受了詛咒,一開始是養父吳天祿的死,接著是胡淼的死,還有劉振明被迫被開除警隊,消除身份加入古科學部,然後是圖財、婉清。


    胡順唐呆呆地站在那,想起廖延奇、穆英傑還有那個自稱為安期生的人,他們無一例外都是開棺人,幹這一行的人到底是正是邪?


    傍晚,胡順唐一個人走到錦裏,這條重建的複古老街充斥著現代的氣氛,四處張燈結彩,為迎接春節的到來。胡順唐慢慢走在錦裏的街上,看著一對對情侶從身邊走過,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回想著胡淼說過自己早就去膩了這條街,隻有外地人才會樂此不疲地去這個地方。


    可是,自己和胡淼就連一次稍微像樣的約會都沒有。


    “先生,你好,請問要給手機貼膜嗎?”一個年輕男子走到胡順唐跟前來,胡順唐搖頭走開了,但那名年輕男子繼續跟著胡順唐。


    “先生,先生,我這是正品手機膜,材料加手工費隻要10塊錢。”年輕男子繼續兜售著自己的東西。


    “我沒有手機,謝謝。”胡順唐轉身向一家古色古香的小酒吧走去。


    那名年輕男子在酒吧門口停頓了一下,和迎麵走來的一個中年人對視了一眼,接著走開,收起了自己貼膜的工具,隱入人群之中。


    中年人站在酒吧門口,看著胡順唐,並沒有立即進入。


    胡順唐坐下後點了一杯飲料,看著掛在旁邊牆壁上的電視正好在播放新聞,新聞上那個陌生的主持人拿著話筒站在一幢屋子前,屋子牆壁上還有無數的彈孔,主持人站在那堵牆前麵麵對鏡頭說:“今天上午,省公安廳緝毒大隊接到線報,在三台縣有大量毒品交易,警方趕到後,因為保密的關係無法立即疏散人群,為了保護人民群眾的財產安全,以當地爆發傳染病疫情為理由暫時封鎖了周邊地區,特警進入後與毒販展開了激烈交火,最終擊斃了數名持仿54式手槍和雷明頓獵槍的毒販,並繳獲了大量的毒品,大家可以通過這堵牆看出今天上午這裏的交火很激烈,在此次行動中,警方無人犧牲受傷,當地群眾也被特警隊平安疏散到安全區域,遺憾的是有一名警方臥底在行動中暴露身份殉職。”


    說到這,在畫麵右上側出現了圖財的照片,照片上圖財笑得很燦爛。胡順唐看著那張照片,歎了一口氣,不忍再看下去,隻是呆呆地看著飲料杯子,繼續聽新聞中說:“這次行動是警方在毒販集團內部安插臥底多年,破獲的一起在本省最大的毒品交易,公安廳緝毒大隊稱此次行動殉職的臥底警員曹強功不可沒,將會被追認為烈士,並授予藍盾勳章,本台記者魏良為您報道。”


    詹天涯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原本告訴胡順唐曹強隻是警方的線人,最終卻變成了臥底警員,這樣一來也算是圓了曹強的一個心願,不用再偷偷摸摸做人,有了一個虛假但卻光榮的身份。當年樊大富這個見多識廣的袍哥會柱頭,卻被那個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王氏一族的族長欺騙和威脅,讓其永遠保存這個秘密,否則便會全家死絕,這與族長被人欺騙說要滅族其實是一個道理。族長為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最終還是落到了滅族的下場,樊大富的後代圖財也因為祖上遭受了蒙騙,惶惶不可終日,擔心家人受到來自所謂陰間的威脅,終日混吃等死一副無賴流氓的模樣,就為了對那件事守口如瓶,更擔心王安朝重新找上門來,最終落到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胡順唐不明白的是——圖財、夜叉王和李朝年三者之間有什麽聯係,圖財和夜叉王又是什麽時候認識的李朝年,李朝年又對他們做過什麽,現在已經沒有機會得知了,圖財和夜叉王都已經死了,本以為在拿到牧鬼箱之後,與李朝年完成交易時,可以借此機會讓李朝年全盤托出,卻沒想到詹天涯將牧鬼箱拿走,隻要那東西放入了蜂巢,再想拿出來比登天還難。


    胡順唐呆呆地看著飲料時,酒吧門口也一直在聽新聞的中年人,終於走到他桌子前來,拿開椅子坐下,笑道:“先生,我幫你算一命怎麽樣?我可是錦裏出名的神算。”


    胡順唐托著下巴看著酒吧歌台上那個抱著吉他唱歌的歌手,搖頭道:“沒興趣。”


    中年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故作姿態在那掐指算著,隨即道:“哎呀先生,你是手藝人的命呀,不過命太硬,刑克他人不說,今年還是大凶之年!特別是女人……”


    胡順唐一愣,目光落在那個中年人臉上,意識到這個人不是簡單的江湖騙子。


    “你是誰?”胡順唐問。


    中年人道:“先生,我算命的方式很怪,有兩個卦象,你可以選擇其中一個,再從卦象中選擇一個字來,我幫你測測。”


    中年人從口袋中拿出兩個類似字帖的東西來,攤開,兩側有兩個八卦,兩個八卦左右各有兩個字,加起來一共四個字。


    胡順唐看著那東西一笑,這時候終於借著不明亮的燈光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知道那人的身份,順手點了一個“瓜”字。


    那人裝模作樣晃動著腦袋說:“你是男人,男人則為‘子’,而‘子’字形同‘孑’,‘孑’又意為人缺了手臂,加起來便是一個‘孤’字,先生,你屬於天煞孤星呀!”


    胡順唐往椅背上一靠,端起飲料喝了一口,盯著那人道:“劉振明,玩夠了沒有?這些東西從哪兒學的?詹天涯教你的?還是曾達教你的?有意思嗎?”


    劉振明一樂:“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怎麽樣?這化妝術不錯吧?說真的,傳說古科學部裏有人會易容術。”


    “如果你再提那個地方,就麻煩你有多遠滾多遠。”胡順唐完全沒心情跟他開玩笑。


    劉振明見胡順唐發火了,立刻收起了笑容,說:“我是有正事來找你,你也知道,在戶籍檔案上已經沒有了我這個人,必須以這種樣子出現,否則被人認出來就麻煩了,我來是找你有正事兒。”


    “有屁快放。”胡順唐看著另外一個方向。


    “白骨找你,在那叫了整整一天了。”劉振明說。


    “李朝年找我,他難道知道我拿到牧鬼箱了?”胡順唐問。


    劉振明搖頭:“不知道,總之就要找你,現在不吃不喝,非要等到你出現。”


    “他本來就是個怪物,吃書度日的家夥,還用得著吃東西嗎?再說了,我沒有了牧鬼箱,去見他有什麽意義?”胡順唐道。


    “詹總指揮說了,可以把牧鬼箱借給你,不過前提是你不能交給白骨,因為那東西古科學部還不知道其中隱藏著什麽秘密。”劉振明說,從臉上的表情來判斷應該沒有撒謊。


    那些獨角蠅到底是什麽東西,怎麽會將人變成那副模樣,胡順唐也想知道,不過自己已經沒有機會了,但詹天涯怎麽會良心發現把牧鬼箱給自己,去見白骨?這其中肯定有鬼。


    胡順唐想了想道:“詹天涯到底想做什麽?他是無利不起早的人,比商人還奸。不會這麽便宜我吧?”


    “我不知道。”劉振明回答,“我隻是個剛加入的菜鳥,還在接受訓練。”


    “是不知道還是無可奉告?”胡順唐不相信。


    “順唐,你總不至於連我都不信吧?”劉振明看著胡順唐那張充滿懷疑的臉。


    “在這個世界上我隻相信兩個人,一個是我自己,另外一個絕對不是你。”胡順唐冷冷地說。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總之我是有心幫你把胡淼救回來,但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做點什麽事?像一條喪家犬一樣!詹天涯還說你進步了不少,但我看來,你比剛回廣福鎮的時候還不如,無非就是身手好一點,還是拜詹天涯所賜……”劉振明脾氣也上來了,話未說完,胡順唐就一拳揍了過去。


    劉振明張開手掌包住他的拳頭,湊近他的臉又說:“夜叉王已經死了,所有的線索都已經斷了,要重新連接起來隻有接近白骨,否則的話胡淼永遠都沒有辦法回來!”


    胡順唐咬著牙,收回自己的拳頭,閉上雙眼,好半天才睜開道:“好,我去蜂巢見李朝年,不過如果詹天涯還是想耍花樣,就別怪我不留情麵!”


    劉振明沒有做特別的回應,隻是低聲道:“你現在去郭家橋,那裏有家動漫書屋,外麵會停一輛銀灰色的哈飛路寶,你什麽也別說,開車門上車就行了,他們會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胡順唐聽完,起身就走,轉而消失在了酒吧門口。


    劉振明見胡順唐走後,鬆了一口氣,隨即拿著桌子上的酒水牌,看著胡順唐喝的那杯飲料要八十塊錢,低聲“哇”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又去看著酒吧門口:“這小子,連帳都沒付!”


    劉振明給了錢,走出酒吧門口,看著錦裏街上擁擠的人群,早已沒有了胡順唐的身影,但他知道,這個開棺人的冒險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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