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見鬼之法


    鹽爺無兒無女,一個人獨居,但不知為何宅子大門竟然還從外麵上了一把大鎖。任憑胡順唐怎麽推也推不開,難道說鹽爺不在家?不可能,他不是眼睛不舒服在家休息嗎?正在胡順唐著急的時候,竟聽到鹽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順唐來啦?”


    胡順唐一回頭,就看到背著竹簍,拿著短鋤頭的鹽爺站在自己身後,好像是突然從地上冒出來的一樣。


    胡順唐見鹽爺沒事,鬆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剛才發現白影的方向,隨後問:“您不是眼睛不舒服嗎?怎麽出去了。”


    鹽爺用短鋤頭反手敲了敲竹簍底部道:“我去采了點草藥,自己熬藥要放心些,我才不相信現在那些個醫生,動不動就給你開個上百塊錢的藥,我一個糟老頭子哪兒來那麽多錢。”


    鹽爺走到門口,掏出鑰匙將門打開,先走了進去。胡順唐還站在門口盯著宅子的右邊,總覺得那邊有人在盯著自己,站了一會兒後,胡順唐深吸一口氣,走進宅子裏麵。剛走進去,轉身把門給關上,便聽到鹽爺道:“順唐,把門敞開,透透氣,宅子裏麵太潮了。”


    “哦,知道了。”胡順唐又將門給打開,看見鹽爺背著竹簍走上二樓,雙腳踩在那木樓梯上“哢吱哢吱”的響,好像稍一用力就會踩斷一樣。胡順唐環視著鹽爺的宅子,發現和從前沒有什麽不一樣,還是那種老式的吊燈,伸手去拉燈繩,燈還能打開,大門口也和胡順唐家一樣是做生意用的鋪麵,而且鋪麵中間也擺放著一口棺材,不過這口棺材並沒有上色,還是原木的顏色。


    胡順唐走近那口棺材,俯身去看,發現這口棺材隻是底部上了一部分漆,而且看起來還特別的不均勻。此時,鹽爺從二樓下來,手中拿著一根拐杖問道:“順唐,你在幹什麽?”


    “看棺材。”胡順唐趕緊過去攙扶鹽爺,“我沒明白為什麽棺材鋪裏麵都要擺一口棺材呢?我家也有那麽一口棺材。”


    鹽爺走近那口棺材,用手輕輕拍了拍道:“棺材的材字和財富的財同音,擺棺材也是鋪子中擺財的意思,圖個吉利,你應該記得你家棺材鋪從前有塊匾額吧?”


    胡順唐點點頭,那塊匾額在解放後就被取下來了,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掛出去,後來聽爸爸說文革時期,爺爺經常躲在吊腳樓最下麵一層裏麵,給那塊匾額上漆,匾額上寫著三個字:關財鋪。意為將財富關起來不泄出去的意思。


    大概是因為那個特殊的年代,要除四舊,反封建,所以爺爺把家中很多老物件都偷偷地藏了起來,聽說還有些古玩,可不知道到底藏在什麽地方了,或許在吊腳樓下麵?想到這,胡順唐又想起鋪子中的那口棺材來了,於是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給了鹽爺。


    鹽爺聽完之後說了兩個字:“果然……”


    “果然什麽?”胡順唐忙追問,意識到鹽爺必定知道些什麽。


    鹽爺還是那個毛病,不直接回答胡順唐的問題,而是說到吳天祿之死上麵去了,問胡順唐是否知道吳天祿到底是如何死的?胡順唐點頭道:“劉振明給我看過照片了,很慘……也很詭異,我想不明白為什麽凶犯要這麽對待吳叔,有什麽特殊含義嗎?”


    胡順唐記得自己曾經感興趣那些個變態連環殺手,殺人都是用各種奇怪的方式,分屍算是最普遍的做法,例如胡杏。當然還有的是使用某種邪惡宗教的儀式,將人吊起來自己挖出心髒,用來召喚惡魔,也看過有將人倒吊起來殺死的,可為什麽要在吳叔的左腳腳脖割上一條口子放血,又在腹部割上一刀,還用木釘從他後腦給釘入呢?


    這些行為看起來都不像是隨意而行,好像是有什麽目的。


    “順唐,你相信鬼存在嗎?”鹽爺忽然問道,同時還慢慢抓住了胡順唐的手腕。


    胡順唐驚了一哆嗦,忙將手縮了縮,反問:“鹽爺,你為什麽要這麽問?”


    “《周禮》有雲,眾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鹽爺收回了手,又開始塞煙葉進煙鍋裏麵,“千年前,咱們的老祖宗就說得很明白,鬼是人死後存在的一種狀態,而鬼通常又與魂有關係。”


    胡順唐認真聽著,記憶中鹽爺說的這些話小時候並沒有聽過,那時候估計也聽不明白,隻喜歡聽故事。


    “順唐,你念過大學,應該知道龍骨文吧?”鹽爺又發問道。


    胡順唐點點頭:“知道,就是甲骨文。”


    “對,我眼睛還沒有瞎的時候,也喜歡看書,記得那時候我看過一個報道,說是從陰虛出土的甲骨文當中,發現當時的象形文‘鬼’字,看起來就如同一個人臉上蓋了東西,意為人死了。鬼也譯音為‘歸來’的‘歸’字,為啥大多數人都說人死了是回去了,意思就是說人回到他以前所來的地方了,這就是為什麽不管是咱們中國還是國外,在大戶貴族皇室死後,都要修建陵墓,放進那麽多陪葬品的原因了,他們覺得人死了,隻是變成另外一種形態回到從前的地方去生活,所以還需要那種東西。”


    胡順唐聽完道:“這些我知道一些,曾經讀書的時候,因為喜歡這些東西,私下做過研究,夏商周時期比較崇尚鬼存在這樣一說,但是到了漢代,因為儒家學術盛行,取代了百家成為了當時社會的正統學說,而儒家學說在當時恰恰是重人輕鬼,也可以說完全對鬼的存在是否認的。”


    “嗯。”鹽爺點燃煙葉,“我記得有段古文中,是這樣說的,人所歸為鬼。”


    胡順唐越聽越奇怪,直接問道:“鹽爺,你說這些是想說你相信有鬼的存在?但是這與吳叔的死有什麽關係?”


    鹽爺吸了一口煙,然後才說:“三魂七魄你應該知道吧?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幽冥呀,所謂三魂指的是胎光、爽靈、幽精,七魄指的是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和鼻肺。”


    胡順唐聽傻了,這些他以前聞所未聞,吞了口唾沫繼續聽鹽爺說下去。


    “魂魄之所以是連在一起的兩個字,是因為人活著時,這兩者分不開,魂與人的精氣神連在一起,而魄則與肉體相關,所以肉體和精氣神在人活著的時候密不可分,魂魄也隨之連在了一起,但是如果人死了之後,魂魄之中魄會隨著肉體的消亡而消失,但魂卻可以不滅,隨之便變成另外一種形態。”


    胡順唐聽到這,接話道:“鬼?”


    “對,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就是這個意思。”鹽爺又吧嗒吧嗒地抽了好幾口煙,“總會聽到有人說見鬼,好多都是瞎扯,這世上真正見鬼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聲稱自己見鬼之人,無非都是自己在某種特定的環境下所幻想出來的東西,少部分是因為偶然看到,因為要想見鬼必須要有特殊的法子,你吳叔被倒掛在旅館中的那個樣子便是一種很特殊的見鬼辦法,當我走進旅館靠近他的屍體時,聞到他身上有股子棺材味,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應該是開棺人。”


    胡順唐一聽,更奇怪了:“鹽爺,你為什麽要說吳叔被倒掛在那是一種很特殊的見鬼法子呢?難道是因為知道了吳叔的身份?”


    吳叔的身份被鹽爺察覺出來,也是在胡順唐意料之中,否則鹽爺一開始並不會故意隱瞞他一些事情。


    鹽爺咳嗽了一陣,胡順唐忙幫他輕輕拍著後背,好一會兒鹽爺才繼續說:“俗話說人要頂天立地,頭頂天腳踩地,這樣才是一個正常人正常的模樣,據我所知,有一種很邪門的法子可以見鬼,那就是利用天地逆轉,調整自己的肉體和精氣神,使其魂魄短時間分離,這樣便可以見鬼。”


    胡順唐靜靜地聽著,腦子中回憶著照片上吳叔血屍被倒掛在廁所中的情景,雖然有些難過,但還是強迫自己使勁回憶下去,但心中又出現兩個疑問:其一、按照鹽爺的說法,吳叔是自己將自己倒掛在浴室中,目的是為了見鬼,可他為何要見鬼?其二、如果第一條成立,那麽吳叔就極有可能是在將自己倒掛起來之後,才被凶手所殺死,可凶手為什麽會那麽恰好在吳叔將自己倒掛在了浴室後才出現呢?


    鹽爺又道:“人的體內有‘三屍’,分別為上屍彭琚,中屍彭躓,下屍彭矯,這三屍對人的精神、心智和精氣有損傷,傳說如不驅除‘三屍’,人的身體會得惡疾,但這‘三屍’乃是每個人生下來便與生具有,想要完全驅除,除非是得道高人。另外,除了三屍之外還有‘五髒仙’與‘九蟲’……”


    五髒仙,胡順唐聽說過,乃是心肝脾肺腎所代表的丹元守靈、龍煙含明、常再魂庭、皓華虛成以及玄冥育嬰,九蟲他記不起來是什麽,隻記得好像有伏蟲、拍蟲和肉蟲這三樣。還有上中下三丹田之說,都是來源於那句“天地一人身,人身小天地”。


    胡順唐問鹽爺:“這些和見鬼有什麽關聯嗎?”


    “當然。”鹽爺道,敲了敲煙鍋,“人如果活著,必然見鬼難,但活人要見過,必有假死這麽一說,既然要假死就必需要逆轉天地,而要逆轉天地必須要瞞過體內的這些個‘三屍’、‘五髒仙’等,雖然隻是短暫的,但如果不瞞過,活生生的人要想見鬼是很難的,而吳天祿所采取的法子則很簡單直接,我相信振明告訴過你,吳天祿的左腳腳脖給割開了一條口子對吧?”


    “嗯。”胡順唐想起照片上清楚地能看見吳天祿腳上的那條口子。


    “先前我說過,魂魄之說,魂氣歸於天,而形魄歸於地,魂可以短暫改變成為另外一種形態,而形魄則必須要離開身體,人才算是死亡,所以陰陽之說,男左女右,男人割傷自己左腳腳脖,放出精氣血,做為假死的先兆,這樣才能瞞過體內的那些個東西,逆轉天地倒掛見鬼,不過這種法子很危險,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不能使。”鹽爺說完,將抽盡的煙鍋中的煙灰抖落出來。


    按照鹽爺的說法,吳叔要見鬼肯定是因為迫不得已,不過卻有一點說不通,按照吳姨電話中所說,吳叔曾經告訴她,自己已經算是死過一次的人。既然已經算是死過一次的人,還需要避過體內的那些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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