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是律師事務所, 漸漸遠去,而她在車裏,拿著手機編輯短信,跟阿晏解釋自己是不小心睡著了,才沒有聽到來電聲。


    他在工作, 這個時間也不能貿然給他打電話,隻有等到下班。


    艾笙正認真地想著詞句,手中忙碌,前麵開車的女人動了,目帶探究地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她。


    魏昌要她不要多問,但她著實快忍不住,心頭漫著酸意,充滿感慨,自從溫律師和事務所簽訂合同,今天是他第一次過來,看過他采訪的同事們都格外興奮, 尤其是女同事, 但這女孩兒一來, 大家就猜到幾分,他這次特地過來,是為了這個女孩。


    不過……


    看剛剛兩人的樣子, 這戀愛應該還沒正式談。


    回到公司, 艾笙依然有點心神不定, 也不去找陳總匯報情況, 徑直走進部門的工作區內,眼睛向自己的座位一瞥,遠遠的就見黑色椅墊,光禿禿的,說不出的違和,不由得微怔,半晌,才想起少了一隻胖胖的貓形靠枕。


    她驚慌地跑上前,詢問旁邊的幾個同事:“我的枕頭呢?”


    旁邊的徐曉倩驚奇道:“我來的時候就沒看見它,還以為你把它給帶回家了呢。”


    抱枕被偷了,她呆呆地站著,距離上一次被偷了東西是在幾年前,手機放在口袋裏被人順走,從那以後她變得很謹慎,隻要是手機,錢包,都會掩得緊緊的,可是沒想到,一隻不足三十塊錢的抱枕,也會有人偷。


    周圍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齊刷刷地戳著她。


    艾笙悶悶的又氣,隻得坐下,拿出自己的手機擺上桌,音量開著,但還是忍不住去解鎖,看著空空的屏幕,更加煩悶。


    怎麽哄他好呢……


    她可不想再被按在床上下不了地。


    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過半個小時,便是下班時間,天色正一點一點暗下來,有人開了燈,豁然明亮。


    公安廳內亦是燈火通明,專案組在辦公區開了一場小會,法醫科和鑒定科的人都在,將所有新舊線索重新排列,嫌疑人的範圍便縮小些,眼見有出路,專案組全員露出一點輕鬆的神色,唯獨兩個人神情不明。


    先是姓蘇的法醫科長,沉沉的端坐著,蒼白精致的麵容靜默,下頷收緊,隻聽了一小會便低頭捋起手腕上的紅繩,反複愛惜地摩挲,眸裏的暴戾逐漸癡纏,微微地出神。


    而那邊的副隊,單手在桌上,側著身看著不遠處貼有照片的白色寫板,油性筆在照片旁記錄著作案時間等,這樣無聲的樣子,卻教其餘人不敢輕動。


    最後陳隊說了一句“解散”,大家如蒙大赦,轟轟的是拖拉座椅的聲,紛紛回到崗位,那蘇法醫反倒帶著輕快最先出門。


    梁晏深依舊是那個姿勢,放在桌上的手慢慢地攥成拳,迸著一道道青筋,許久,他起身,邊走到外麵邊打起電話,嘟的一聲,那端瞬間接聽,怯怯的又帶著害怕,叫道:“阿晏……”不等他開口,她又說:“我在你們單位門口。”


    台階覆著潮氣,濕亮的倒映著大廳裏的白光。


    他步伐焦灼,非常迅疾地穿過大廳走下台階,不遠處,是她仰抬著小臉,眼珠晶亮,兩手合攏捂在胸口前,隨著他放慢腳步,她小跑起來,小心地攤開手掌心,露出一顆被塑料袋纏得好好的紅薯,熏著袋子滿是霧氣,飄著濃香。


    “我錯了。”


    男人逆著光,更加的冰冷,整片陰影輕易將她完全包裹。


    她不敢動,等眼睛適應了光線,才看清他的輪廓,製服紋絲不亂,領間的警徽在夜色裏微亮,順著他的下顎,劍眉下那雙黑眸俯視著她,爍著狼瞳森厲的幽光。


    淡淡的寒氣拂過頸間。


    艾笙的心禁不住一顫,惶惶不安,他臉頰一道傷口,還有斑駁的擦痕,又讓她怔住,脫口道:“你受傷了?”空的那隻手忽然一緊。


    他緊緊地牽在手裏,聲音略啞,“先回車上。”


    夜色漸濃,艾笙獨自在越野車裏等著,捧著熱乎乎的紅薯,窗戶開著,透進來新鮮寒冷的空氣,梁晏深返回公安廳去拿襯衫去了,不足五分鍾,便回來啟動了車,過程中一言不發。


    夜晚城市的道路車輛較疏,兩旁路燈綿延,從眼前劃過。


    澄黃的光照著他的眉目,一瞬瞬的反複清晰,又反複陷入昏暗。


    他臉上的擦傷很多,細小的血點已經成迦,看著戳心,她擰緊眉頭,是做任務的時候受的傷嗎?


    車子開進僻靜的小區,停穩下來,艾笙跳下車,車前燈雪亮的光照著前方,鬱鬱蔥蔥的灌木,這裏是他租的民宿,砰的一聲,車門合起,男人繞過車頭過來牽住她,沉默地上樓。


    關上臥室的門,打開台燈,梁晏深便首先脫掉外套扯了領帶,去廁所裏洗手,再往床上一坐。


    襯衫的衣領鬆鬆地敞著,脖頸線條硬朗,襯衫下的肌理發緊,蓄隱著壓迫性的力量,站在他麵前,艾笙卻隻看得見他臉上的傷,視線下滑,落進他的襯衫深處,猜想著會不會也有傷口。


    再看他冷著臉,暗歎了一聲氣,把紅薯放到床頭櫃,脫下外套,坐過去抱住他的手臂,貼著那臂膀蹭著,軟聲軟語。


    “不要生氣了,都是我的錯,我太困了嘛,就在那個律師事務所裏睡著了……才沒有接到你的電話和信息,而且……”她深吸一口氣,盯著他的眼睛,忐忑的老實交代:“在沒有去律師事務所之前,我也不知道我要見的律師會是溫鈺,老總也瞞著我。”


    長長的沉默。


    唯獨那雙黑眸注視著她。


    倒映著她的臉,盡是陰霾,捉住她的手扣在指間,一字一字:“辭職,換個工作。”


    艾笙的麵色一頓。


    短短的時間,腦子裏開始飛快地盤算比較,她才畢業不久,所在的這個公司雖說沒什麽名氣,但勝在環境好,節假日還有紅包福利,離家也近,主要是,僅僅為了溫鈺而辭職,她覺得沒必要。


    “不願意?”


    那聲音輕輕落在耳畔,卻猛地沉墜進心裏。


    艾笙一僵,看著他眉目鋒利逼人,她喉嚨裏卡著什麽似,說話變得不太利索:“不……不是!”小心地打量他,嘟囔:“我就是……覺得沒必要。”


    雖然話聲越來越低,他的眼中卻亮起來,融化著回升了一點溫度,雙手往她一抄,攔腰抱起壓在床上,挺拔的鼻梁磨著女孩的鼻尖:“的確沒必要,但我不喜歡,必須辭職。”


    視線略微下移,掃過那雙唇瓣,臉色一黑。


    她還想說些什麽,剛一張開嘴,竄進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有水液潤在唇上,順著嘴角濕滑地蔓延,伸進了唇裏,纏綿著攪拌濃鬱。


    艾笙怔了怔,沒有感到半點疼痛,稍一想就知道是他在流血,趕緊抵住他堅硬的臂膀使勁地推。


    他瘋了嗎!


    身上的人卻無法撼動,雙臂強力地收緊,折著脊骨,所有的嗚咽聲被盡數吞沒,攜著嗆鼻的血味,衝的她逐漸透不過氣,到了最後終於被放開,朦朧的視線裏,他目光灼灼,臉上帶著擦傷,薄唇殷紅,破開的血口一清二楚,整個人便透著異常的狠性。


    隻有他知道,這不是自殘,隻是為了烙上獨屬於他最深刻的痕跡。


    “你……”艾笙兩頰發熱,眨了眨溢著水汽的眼,緊鎖住那幾片傷痕,心緒一下子被引過去,小心地捧住他的臉:“你還沒告訴我,怎麽受傷了?”


    她眼中的擔憂真切,梁晏深沉默,握住臉上的小手揉起,放在唇上吻住,“查案的時候被車擦了,不嚴重。”


    艾笙便瞪他,這人跟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不報喜也不報憂,於是抽開手去解他胸前的扣子,給脫下來,看見他小手臂處有一抹淤青,邊緣泛黃,嚴重到觸目驚心,嚇得她抽氣:“這也是被撞的?!”


    見她都皺眉了,梁晏深愉悅的勾起嘴角,僅存的怒氣褪散,看著那塊傷,是在上個命案中被受害者家屬請來的打手用鐵棍砸致而成,但他決定不說,低下頭來繼續要親,含著蠱惑的音律:“笙笙……”衣擺層層推上去,露出女孩纖細柔軟的腰,嫩生生的白,在燈下泛著一層瑩輝,被他溫柔掌握,“辭職。”


    腰上的火熱溫度,一寸一寸灼至胸前。


    艾笙抓緊他的肩膀,輕抖了一下,眼睛微眯,忍著延伸上來的酥麻潮浪,低軟著說道:“……現在還不行,我得找好下家。”


    不等她再說下去,嘴唇驀然掀起啃齧的痛,密緊的是天羅地網,伴著窒息,被整幅身軀重重地碾壓,一直往床裏深陷,近乎是要鐫進他的體內去,駭人的高熱貼著皮膚,衣物已經被撕扯開,她恍惚著,看見他浸著血的唇,慢慢上移,咬住了臉,白皙的肌膚襯出男人淺麥色胸膛,手掌則往下滑,勾撚起濕潤,越發深入,眼前的光線也越發迷離。


    同一片夜幕下。


    衛生間裏開著燈,白色的光自他發間傾瀉。


    雙手捏著眼鏡兩邊的鏡架,仔細戴好,對著鏡子微微一笑,他穿著綢緞睡衣,手放在身體兩側,透過鏡麵看著自己,溫柔安靜。


    笙笙喜歡我這樣……


    笙笙喜歡就好。


    滿滿的甜蜜,他關燈出去,臥室的沙發已經換了,換成下午辦公室裏的那座沙發,他曾經抱著她躺在上麵,這次搬回來,是覺得既然被梁晏深查到,她估計不會再去律師師事務所,暗想著,撈起沙發墊上的小貓抱枕坐好,捋著貓耳朵。


    旁邊的圓桌上放著一盤她愛吃的餅幹,還有她用過的茶盞。


    溫鈺拿到手裏來,輕輕地摸。


    裏麵的奶茶漬沒有清洗,怕衝淡她的痕跡,聞了聞,也隻有奶茶味道,但他總覺得甜,靜靜地摩挲過每一片。


    很久很久。


    昏暗的光裏他始終垂著眼,窗紗籠著夜光,淡淡的披在肩上。


    砰砰,有人在敲門。


    溫鈺的指尖頓了頓,抬頭看向客廳,悄無聲息地起身,放下抱枕,走出去關上房門,到防盜門前貼上貓眼,看著門外,然後打個愣神。


    愣住的霎那,門被極狠地一踹,震開巨響,整扇鐵門在那力道下顯得有些脆弱。


    “出來。”


    溫鈺蹙眉,看了一看周圍環境,當見到鞋櫃上的玻璃花瓶,定下神,打開了門,瞬間熟悉淩厲的拳風捶得臉骨劇痛,往後踉蹌了幾步,他敏捷地抓住花瓶,握住瓶口反擊,速度毫不遜色,但還是被飛快一擋,在那人手臂上爆碎,更重的拳頭砸來。


    玄關處很快變成一片狼藉,他還是敵不過那個人,兩臂被按在背後,抽著骨折般的痛,尖利的扯起痙攣來,被死死按在地。


    粗重地呼吸著。


    他的額頭上覆著冷汗,額角的青筋鼓跳,身體僵硬而疼痛。


    但絕不認輸。


    梁晏深穩穩地鎖住他雙手,自己戴著手套,黑瞳鷹戾的噬人,音色極沉:“如果還有下次,就不是骨折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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