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苒無法控製自己,眼淚越掉越多,他慌忙要擦,卻被她偏頭避過了。


    終於,她那一巴掌還是落了下來,力氣很重,聲音在空曠的環境裏回響著。


    他能避開的,但並沒有避開,輕輕的握著她的手,他問:“苒苒,手疼不疼?”


    溫苒抓住了他的衣領,“沈嬌嬌,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給我拿性命這回事開玩笑!”


    她明明哭的臉都花了,卻用著這麽惡狠狠的語氣和他說話。


    沈勿的心髒亂跳,竟覺得他的苒苒很像是他在茶館裏聽說書先生講到過的,那些能勾人攝魄的女妖精。


    他看著她,移不開眼,語氣溫吞的道:“可是……苒苒,如果有一天,大家都討厭我,都想來殺我,我要死了,怎麽辦呢?”


    “我不管這些,總之你要給我記住,現在你的命不僅是你的,還是我的,就算是你下地獄了,你爬也要給我爬回來!”


    沈勿在這一刹那,忽然忘了呼吸。


    溫苒抹了把自己臉上的眼淚,她吸了吸鼻子,但還要努力維持著凶巴巴的態度,她放出了狠話,“你要是不愛惜你這條命,否則你信不信你頭一天死,我第二天就找個男人嫁了?”


    他臉色失去血色,頓時變得蒼白,“苒苒,我會聽你話的,我一定會努力活下去,你不要嫁給別的男人!”


    光是一想到他的苒苒以後要吃其他男人送的小果子,要和其他男人生小蘿卜頭,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這種感覺,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


    溫苒離開了他的懷抱,站了起來,她又用袖子胡亂的擦了好幾下臉,麵對那個靠過來的少年,她背過身躲了過去。


    沈勿眼巴巴的叫她的名字,“苒苒……”


    溫苒不理他,她花了點兒時間緩了緩情緒,才微微平複了一點,然後在儲物手鐲的空間裏又花了點兒功夫,才找到了火折子。


    微弱的光芒亮起,這裏都是黑乎乎的石壁,他們隻有一個方向能前進。


    “苒苒,你理理我。”他又湊到了她的麵前,少年髒兮兮的臉上都是惶恐不安。


    溫苒這才驚覺,他的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他穿了那麽厚的衣服,血跡卻還是從衣服裏滲了出來,白色的狐裘也變髒了,灰塵與血跡混在了一起,像是從垃圾堆裏跑出來的。


    溫苒連忙去扒他的衣服。


    他目露欣喜,乖乖的任由她扒,有時候看她扒衣服的動作不利索,他還主動的上手幫忙。


    他這麽一個怕冷的人,現在衣服一件一件的減少,他卻並沒有喊一聲難受,反而是神采奕奕,高興得很。


    隨著一件件衣服被丟在了地上,當他身上的衣服越來越薄時,見到衣服上的血跡越來越多,溫苒也沒了耐心,直接拉開了他的衣領,他的胸膛暴露在了空氣中。


    他身上的血跡與傷痕觸目驚心,尤其是背後,那是被落石所傷的,隻因為他要一手拿劍,一手抱著他,沒空躲避那些從高處墜落的石頭,於是也就成了這樣。


    想起他剛剛還躺在地上,她還壓在他的身上,地麵上都是疙瘩不平的碎石,他背後血肉模糊,竟然都沒有叫一聲痛。


    溫苒抬眸看著他的臉。


    他的眼裏還流露著期待,等著苒苒對他上下其手,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但等了許久,也沒有等來溫苒摸他,他慢慢的也知道了情況不對。


    溫苒牽著他的手,讓他坐在了鋪在地上的衣物上,她先把火折子放在了一邊,拿出了好幾瓶傷藥,有吃的,也有擦的。


    溫苒倒出了兩顆補血丹,“吃了。”


    沈勿很聽話的塞進嘴裏,也不嫌棄難吃。


    隨後溫苒坐在了他的背後,拿著帕子輕輕的給他清理背後的傷口,她的動作太小心,太輕柔,他是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她對他的保護和珍視。


    沈勿覺得自己好像是吃了全天下最好吃的果子,心底裏暖洋洋的,好似是要化成一片汪洋,他想回頭看她,卻被溫苒一句“不要亂動”,嚇得不敢有其他動作。


    苒苒是疼他的。


    沈勿低垂著頭,下頜抵在了屈起來的雙膝上,眉眼裏都流露著純粹的歡喜,當溫苒問他疼不疼時,他就嬌弱的小聲的說著:“疼……”


    然後她的動作會更加的溫柔。


    他有一種自己成了易碎的瓷娃娃的錯覺,可真是奇怪,以往他非要在溫苒麵前說自己是最強的,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就想當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少年輕輕眨眼,也不知為何,濕漉漉的眸子裏忽然又想流水了。


    其實他身上的一些不深的傷口,已經在慢慢的愈合了,隻是那些深一些的傷口,還在往外沁著血跡,就算不管,過一段時間,這些傷口也會結痂,慢慢的愈合。


    但溫苒沒法不管。


    她花了許多時候處理他的傷口,又為他擦了藥,他除了時不時的會說一聲“疼”以外,其他時候都是很配合的,一動也不動,乖乖的由她擺弄。


    溫苒為他的傷口纏了繃帶,每當她的手經過他的胸前時,他都要伸出手來輕輕的用指尖滑過她的手背,這就像是一個小遊戲,沒什麽好玩的,可他卻樂此不疲。


    而當她的手沒有過來時,他就一個人拿著一個小石子,也不知道在地上塗塗畫畫些什麽東西。


    “沈嬌嬌,轉過身來。”


    終於可以看她了,沈勿動作迅速的回身,看著她輕輕的笑。


    溫苒拿出了備用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的給他穿上,自從知道他愛上躥下跳之後,又知道他隻愛囤吃的,不會囤其他的必需品,於是她那儲物的空間裏,擺著她各色各樣的裙衫的旁邊,多了一個角落放著他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他的衣服都要比她的裙子還要多了。


    整個穿衣過程裏,他都很安靜,乖巧聽話得都不像是他了,隻是他的目光一直黏在她板著的臉上,不肯移動一下。


    溫苒見到了他半張臉上還有著紅印,那是她一巴掌甩出來的,到底是心軟了,她問他,“冷不冷?”


    他點頭,“冷。”


    “那再給你多穿幾件。”


    “苒苒,我想要一個親親。”


    溫苒看著穿的臃腫的他,還覺得心裏有氣,“不親。”


    他失落的垂眸,長長的眼睫染上了霧氣。


    這個時候,溫苒看到了他身後的地麵上畫的小人,一個穿裙子的女孩,正在親一個彎下腰來的,提著長刀,束著馬尾的男孩。


    女孩的發上還誇張的畫了個蝴蝶狀的東西。


    溫苒摸了摸頭上的蝴蝶珠釵,抿了抿唇,“就親一下。”


    情緒低落的人頓時抬起頭來,雙眼如同綴了星光,亮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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