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鬧劇之後,總算是能各自回房休息了。


    溫苒尤其心累,她深深地有一種感覺,自己就像是幼兒園園長,那幾個小朋友讓她身心俱疲,所以一躺上床,她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深夜,萬籟俱寂。


    溫苒做了一個噩夢,夢裏,她被一條黑乎乎的蛇緊緊的纏著,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遇到蛇,但這不重要,因為通常夢就是沒有邏輯的。


    重要的是,她被那條蛇越纏越緊,在她呼吸不過來的時候,她終於醒了過來。


    溫苒睜開眼睛喘著氣,又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線裏,像極了正窺伺著主人的大狗狗,在主人毫無防備的時候,他就成了一匹野狼,爆發了野性,準備隨時咬她一口。


    溫苒懵了許久。


    直到趴在床邊的少年可憐巴巴的吸了吸鼻子。


    她回過神來,震驚的抱著被子從床上坐起來,縮到了床角裏,驚恐的道:“沈勿!你幹什麽!”


    此時,月光透過了窗戶縫隙灑了進來,房間裏多了一絲光亮。


    但見那坐在地上,下頜抵在床邊的少年,一身白衣已經變得髒兮兮的了。


    溫苒的鼻子動了動,是血腥味。


    他的身上,他的臉上,都沾染上了血跡,那紅色的血已經幹涸,接近於黑色了,於此情此景之中,他的存在變得尤其的詭異。


    偏偏他發出來的聲音是委屈的,“苒苒……”


    溫苒不確定他的瘋病是不是又進一步了,雖然他們現在可在稱得上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但她還沒對他深情到能自願送上去被他砍幾刀的地步。


    她有點慌,“你殺人了?”


    他搖頭。


    “那你殺妖怪去了?”


    他又搖頭。


    溫苒皺眉,“那你身上的血跡是怎麽來的?”


    他抬起頭,低聲說:“我的血。”


    “你受傷了?”溫苒急忙從被子裏出來,她慌張的抓起了他的一隻手臂,把衣袖掀開,那上麵確實是有血跡,卻並沒有傷痕,她又抓起了他的另一隻手臂,是同樣的情況。


    溫苒看了眼他那完好的皮膚,雙眼微眯,“你又在騙我。”


    “沒有騙你。”沈勿眨了眨還泛著水光的眼,“我坐在這裏看苒苒睡覺時,傷口就已經愈合了。”


    聞言,溫苒目光微頓。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麽多的出血量,他流血的傷口卻能輕而易舉就好了,隻能說明他有著某種特殊的體質。


    溫苒問:“你有沒有告訴過別人,你的身體流了血很快就能好這回事?”


    他搖頭,“我隻告訴了苒苒而已。”


    “記住了,以後這件事不可以告訴別人。”


    他點頭,乖巧回答:“記住了。”


    被他這麽一攪和,她頓時就沒了睡覺的欲望,溫苒無奈的看著他過了許久,還是認命的走下了床,牽著他的手坐在了椅子上。


    房間裏的燭光亮起,他那身可以稱之為是血衣的衣裳,在光亮裏更顯得觸目驚心。


    溫苒卻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他的這副模樣了,她拿著用水沾濕的帕子,輕輕的擦拭著他臉上的血跡。


    沈勿的目光跟隨著她的麵容移動,他現在的模樣實在是過於聽話了,仿佛是害怕被她趕出去似的。


    溫苒看了他一眼,問:“虧你以前還總是在我麵前吹噓自己是最強的,現在怎麽就受傷流了血?”


    “我自己弄傷的。”


    溫苒替他擦拭臉的動作一頓,“什麽叫你弄傷了你自己?”


    他小心翼翼的看她,“有人教過我,如果疼的受不了的話,可以轉移注意力。”


    “你哪裏疼了?”


    “這裏。”他抓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苒苒,這裏疼了好久呢。”


    溫苒又驚了驚,“你還有心髒病?”


    這個詞語有點新奇,但結合字麵意思,並不難懂。


    他搖頭,又點頭。


    “你這到底是有病還是沒病?”


    他略顯茫然,“不知道,隻是一想起苒苒喜歡別人了,不喜歡我了,這裏就會很難受。”


    溫苒表情怔住。


    他又苦惱的說:“我吃了好多好多的東西,這裏也還是難受。”


    於是他就用了那種如同自虐的方法。


    到底是哪個缺德的教了他這種所謂的轉移注意力的法子!


    溫苒突然站起,整個人都像是被點炸了的炸藥桶。


    沈勿被她嚇得抖了抖身子。


    看著他那不知所措的麵容,陡然間,她心底裏的火氣又慢慢的轉化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揪心感。


    溫苒又坐了回去,一邊用盆子裏的水洗著帕子,一邊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以後都不許再弄傷自己了。”


    “沒關係,苒苒,我好的很快的。”


    溫苒一帕子糊在了他的臉上,“就算你好得快也不許弄傷自己,你又不是木頭,難道不會疼嗎?”


    就像是給他一個教訓似的,她發了狠勁,蹂躪著他的臉,他卻不躲不避。


    反而是歡喜的抓住了她的手,隔著帕子,他悶悶的聲音帶著歡喜傳來,“苒苒,你果然是很愛我的!”


    溫苒心裏的氣又要跑出來了,他現在關心的是這個嗎?


    他高興的笑了起來,“有人教過我,會關心我疼不疼的人,一定就是愛我的人。”


    他臉上的帕子滑了下來,露出了那張重新恢複幹淨的麵容,臉上肌膚無瑕,雙眼亮晶晶的,眉眼裏都藏著笑意。


    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天底下獨一無二的珍寶,他抓著她的手在他的臉上輕輕的蹭著,用滿足的口吻說道:“苒苒,我以後都會對你好的,你不要移情別戀,你一直都喜歡我,好不好?”


    溫苒本想照例和他鬥嘴說一句你幼不幼稚,可是對上了他那天真如同稚子的雙眼,她那句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她必須承認,很多時候,他的幼稚能氣得死人,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接觸了他太多幼稚的一麵,她忽然就更能夠感受到,來自於他那孩子氣的珍視,具有多麽大的感染人心的力量。


    溫苒終究還是說了一個字:“好。”


    他的雙眸裏霎時間如同綴了滿天星河,漂亮的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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