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大攔路怪都斬殺殆,封紹鬆心之餘,連吞下兩粒養身丹,換了一件法袍,便由赤鴖領著直取七星靈耳。


    頭回經曆如此血腥場麵赤鴖仍心有餘悸,被封白從一隻骷髏頭裏揪出來後半天都沒能扇動翅膀,一直瑟瑟發抖。封紹好笑,拍出一道靜心符給赤鴖,又連拍了數道清身符,這才勉強安了它心。


    赤鴖背著一身符篆低低飛著,直到停了之前那道陣紋處,雖然那裏已經被封白挖掘得千瘡百孔,但也喻示七星靈耳距離屍心極。


    符篆對這片陰氣大盛亂葬崗起不到用處,一個控製不好還將傷及七星靈耳,封紹不願意此物有一丁點損傷。所以,他隻好徒手挖掘,好魔體護身,就是這些碎屍爛肉惡心了一些。


    封白見狀也幫忙來刨,這回封紹不敢叫他刨了,他爪鉤太鋒利,封白似乎明白了個中意思,沉霧一起便化為人身,赤身*挨近封紹,用手幫忙挖起來。


    好乖巧……封紹帶笑看了身邊男孩一眼,這樣小老虎怎麽可能會是那個嫉惡如仇人。


    封白迎上這目光,正見封紹笑容燦爛,讓人有目眩之感。他愣了愣,心中火熱,然後下意識抬頭舔了舔對方唇角。封紹樂了,笑說:“果然是隻小老虎啊。”但他手正髒,便也不推封白,隻挪開嘴,封白薄唇上蜻蜓點水了一下。


    就這麽短暫雙唇交接,封白便覺完全不同舔舐異樣,麵上發熱,胸口裏有什麽東西奔湧起來。


    但封紹並沒有給封白表達機會,因為他手觸到了一個溫綿綿物事,當即喜出望外。他加小心翼翼剖去那些骸骨,慢慢慢慢,終於將這溫綿綿露出來,正是一株嫩黃色靈植。


    這靈植約莫巴掌大小,流光溢彩,看上去是一種菌類,一數之下足有七叢小小黃黃菌瓣。雖然和電影中七星靈耳長相略有差距,但封紹知道他不會認錯,這觸之即感覺到溫暖純淨氣息絕無可能認錯!


    封紹強壓狂喜心情,並沒有急於將七星靈耳一把扯出來,而是看向封白,正色告誡:“待會我將這東西扯出來吃掉,你就要做好麵對幻象準備,屆時你會幻象裏直麵恐懼事情。無論多害怕,你都千萬、千萬不要相信,那都是假!如果你迷失本心,你法身慧命就將被群鬼吞噬。”


    七星靈耳存與此,使整個秘境中陰邪之物很受好處,一旦七星靈耳從腐屍肉骨中被奪,這群陰邪之物就將反擊。電影中,就讓青城尊者與睚眥雙雙墜入他們恐懼幻象之中,這幻象比之心魔劫有過之而無不及,十分精妙危險。


    雖然青城尊者憑著一腔暴烈殺意突破幻象,但卻不是化解幻象。


    因為他本以有入魔征兆,雖剛剛服食了七星靈耳而壓製了荊棘魔性,但短時間還沒能完全淨化魔性,而青城又被這幻象所刺激,徹底迷失本心,可說是後來鬼畜到底,悲劇收尾伏筆。


    就連睚眥,從幻象中所出後,哪怕他有龍筋龍脈,都難逃損傷。


    這一傷後,他足有百年未能與青城尊者並肩作戰。


    封白聽耳裏,答應道:“我知道,我絕不相信。”


    封紹點點頭,拍了拍他肩,見他嚴陣以待,又忍不住寬慰一句:“不要怕,叔叔就你身邊。”


    封白眸子裏霎時映了火,散發著炙人灼熱明亮。


    封紹並沒有看到,他全神貫注握住了那株七星靈耳,拔出前一刻才給封白一個準備眼神。然後他馬上將靈耳扯出來,也顧不得靈耳還沾著腐肉骨灰,直接往嘴裏一塞,一點不剩全部吞食入腹。


    七星靈耳一入,一股暖流從封紹胸口突然升騰而起,清澈純淨之氣溢滿全身,原本來自混元荊棘潛伏而造成隱隱刺痛霎時消失不見。


    但封紹還沒來得及享受這舒服愉悅感覺太久,鬼氣森森亂葬崗忽然彌漫起肅殺詭異黑霧,紫色熒火、萋萋長草和冰涼山壁都變得模糊起來……


    “不行了不行了……失敗了。其實他能撐到現已經是極限了。”


    “要不是他生命力意誌強,上次手術就不行了。”


    “沒有辦法了,隻能讓家屬節哀了。”


    “封先生沒有家屬,外麵隻有一個家助等。”


    封紹看到那間熟悉病房裏,熟悉懷特醫生,還有病床上滿插儀器管熟悉身體,那張臉慘白,憔悴,眼窩深陷,仿佛是一下子就病入膏肓,誰還會記得這張臉曾經被影迷們萬千寵愛呢。到後,隻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連個捧牌位人都沒有吧。


    那雙渾濁眼睛中,他看到了那時自己,他是說:救救我,我想活……


    記得封紹第一次經曆這場景時,還是再次結丹時所經心魔劫,那時他還很心緒不寧,但現,他已經隻有淡淡感慨。這一回他不是一個人了,他多了許多,有小白、有同門師兄弟們,有師叔師伯,還有小民。


    如此一想,這處幻象不攻自破,雲霧一陣,便化作一處山景。


    這處山景並不美,反而彌漫著血腥之氣,一個少年就這樣四肢不全歪倒血泊之中,不遠處,是另一灘碎屍爛肉。


    一個道袍破爛老道不知怎麽就這麽到了少年跟前,他佝僂著身子,笑著問:“小家夥,你色身不全,丹田碎裂,筋脈毀,居然沒死!喂,你還想活麽?”


    封紹看到那半死不活少年努力眨了眨眼,他知道少年有多想活。


    他看著須彌老祖將少年色身破開,看著須彌老祖將一株活混元荊棘埋入少年爛碎丹田,看著須彌老祖剔除少年碎裂筋脈,看著須彌老祖將少年泡血池之中,然後也看著須彌老祖將一卷玉簡遞給少年。


    “小家夥,我憐你是天生魔體,與我一般,千年難求,不忍損毀。日後你就照此祭煉心咒注修行魔門功法。你也別想著陽奉陰違,我曉得你們四大宗那鬼脾氣,自詡正道,視我魔修如洪水猛獸!哼,我不妨告訴你,小家夥,如今你筋脈丹田全由荊棘所複,血肉由魔血縫合,若丹田魔炁不豐,日後自有你受。”


    修魔?


    封紹並不怕,隻要有路走,他就能走下去,不僅能走下去,還會走得如魚得水。


    心境一變,場景也跟著轉變,變作了昆侖虛無峰上大殿中,他師兄顧淮、林從之、趙博、張百千,還有小師弟方長信,方長信身邊何鸞,還有泰玄、泰安等幾位長老,包括他師尊,泰寅宗主……齊聚一堂。


    他們臉上表情俱是憤怒、震驚、鄙夷、厭惡、仇視!


    “你居然是魔修!”


    “無恥魔修!必是你將我師兄奪舍!”


    “呔!魔修納命來!”


    喊殺聲,金鳴聲充斥耳,無數有如流星劍光撲麵而來,封紹不閃不躲,雖然他體內也燃燒了旺盛怒火與被排斥恨然,但他清楚知道,這不是真。


    因為如果真有這天,封紹和青城尊者不同,他不會仇恨,他隻會惋惜。惋惜這十餘年師門情誼,到底這十年來情感經營……說是經營,不如說也不知不覺投入了真心。


    不然,看到這樣場景,怎麽會有些難過。


    難過……這絲負麵情緒一出,瞬間便被幻象所捕捉,它將其放大到無限大。


    封紹幾乎感覺心痛得都要裂開來,但他清明理智告訴自己,不,不會這樣難過。師兄弟們不信任與背棄絕不會讓他這樣難過,除非是——


    這念頭一起,幻象場景很便發生了變化,不再是高聳入天虛無峰,也沒有了眾多師兄弟們,而變作了一處頗為熟悉破廟。


    眼前是個俊俏男孩,他烏發垂背,稚氣未脫,卻格外帶了一絲鋒銳輪廊,高鼻深目猶為吸引人。


    “叔叔,我們來互相幫助吧。”封白說話時,那□還未長成身體就貼了過來,一向乖巧認真臉上,此時竟然帶了幾分可愛媚態,還有綿綿情思。


    這聲音略有嘶啞,但聽起來卻格外誘人,封紹感覺心中一團火已點燃,手已經不受控製撫摸到了男孩麵頰之上。哪怕口幹舌燥,仍是停住了,道:“小白,你還小……”


    “我不小了。”封白含笑握住了他手,然後帶著這隻手自己身軀上遊走,平滑流暢肌膚,封紹直覺心底火被肆意點燃各處,簡直噴薄而出,他收回手咬牙道:“我們說好十六歲。”


    封白“嗯”了一聲,又他喉結上舔了幾下,才道:“我已經十六歲了啊。”


    封紹隻覺被他舔得貓爪撓著般心頭癢癢,又聽他聲音呢喃,格外可愛,整個人早就舒服得如同飄雲端。他從未對封白生過這樣強烈渴求,幾乎就要壓身過去,讓他自己身下婉轉承歡。


    但聽得後一句,理智仍封紹下意識駁道:“胡說,你明明才十三……”


    話音未落,封白忽然捧起他臉,略帶嘶啞聲音道:“叔叔你看,我是不是十六歲了?”


    封紹抬眼望去,忽然視線裏模模糊糊起來,眼前熟悉男孩麵容仿佛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一點點以肉眼速度成長……


    仍然是很熟悉樣子,隻是變得成熟多了,但是這種熟悉怎麽有些不同?


    封紹莫名腦仁發疼,死死盯著眼前封白,那平滑舒展眉端,和嘴角冰冷弧度,英俊已極樣貌,不知怎,他又一次覺得似曾相識。


    仿佛有兩個人瞬間交疊起來,一個是封白,另一個是……呂明淨,那是電影中呂明淨扮相!


    怎麽會這樣!?


    一瞬間封紹幾乎覺得喘不過氣來,腦海裏閃過許許多多畫麵,但一個也捕捉不住。


    “你這邪惡魔修!讓我吃了罷!”封白露出了一種扭曲笑容,殘酷而冰冷。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忽然變成了白虎,金眸殺氣畢露,一口鋒利獠牙,衝過來便向他撕咬。


    封紹呆愣當場,眼看著那獠牙猛然戳穿了他喉嚨,封白利爪下,他皮開肉綻。他覺得自己血肉一點點被扯裂,痛苦胸口開了一個洞,血液薄薄一層肌膚後叫囂沸騰。


    但封紹依然殘存一絲清明,不,不會,這絕不是他小白。


    他養小白溫順聽話,說會保護他,絕不吃他!


    這不是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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