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天不是沒有在譚哲麵前暴過粗口,不過他在進酒店之後還是很用心地控製了自己說話的調調,以求把自己塑造成有為青年。


    但現在衝著電話這一聲怒吼連帶著差點甩上自己一耳光的悲壯場景,還是把譚哲嚇了一跳。


    看著下意識踩下了刹車的譚哲,徐笑天一臉痛苦地直接掛掉了電話:“不好意思……”


    “你相當威猛啊,這跟誰炸毛呢?


    “一言難盡……”徐笑天苦笑了一下。


    鬱悶的氣氛還沒有渲染完畢,顧鵬展的電話又打了過來,無奈之下他隻得按了關機鍵。


    “前女友?”


    “不是……我不至於對姑娘這麽凶惡。”


    “前女友的現任男友?”


    “……不是。”徐笑天很抱歉地看著興致盎然正盡情猜測的譚哲。


    “哦對了,你說你是gay來著。”譚哲想了想,突然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


    “我操……”徐笑天捏著電話欲哭無淚。


    “我就操了!”喬楊坐在狗場旁邊的農家樂裏拍桌子,看著對他隔桌相望的淩霄,“我算他媽服了,這有完沒完呢?”


    “先別發火。”淩霄把麵前的冰鎮涼茶推過來。


    “我倒是想不發火,可你們家的人這種契而不舍的精神實在是可歌可泣啊,”喬楊歎了口氣,拿起筷子往紅燒肉盤子裏夾了一下,一塊紅燒肉被夾了起來,沒等動呢,又滑回了盤子裏,“你都上了兩年班了,優秀教師都評過了,他們還沒死心?”


    淩霄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喬楊再一次夾起那塊形狀比較特別的紅燒肉,肉第二次滑回盤子裏。


    “我爸有他的理由,他沒有合適的人接手,他這兩年身體不太好……”


    “讓你放棄現在的工作,去學什麽管理,然後再回來接手,這是不是有點晚,過程也有點太他媽曲折?”喬楊第三次夾起那塊肉,這次使的勁比較大,肉終於被夾在了筷子上,可還沒堅持到自己碗邊,就第三次滑落,這次沒掉回盤子裏,而是掉在了桌上,“媽逼。”


    “我還在和他談,我不想把關係搞得太僵……”淩霄托著下巴著著繼續和那塊肉做鬥爭的喬楊,“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喬楊頭也沒抬:“你說。”


    “我是在考慮要怎麽找個比較妥當的說法。”


    “嗯。”喬楊覺得自己對紅燒肉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愛好,但對於掉在了桌上之後仍舊無法夾起的這塊肉顯然無法忍受。


    “吃這塊吧。”淩霄夾了一塊肉放到他碗裏。


    “哎喲我就操了,”喬楊一把抓起掉在桌上的那塊肉,放到地上,一腳踩了上去,“老子讓你他媽的掉,掉!”


    肉被踩成了碎沫,他心滿意足地呼出一口氣,從兜裏摸出煙來點上:“你剛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淩霄笑了笑,“我意思是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你要是出國,我就弄死你,”喬楊衝著淩霄的臉噴了一口煙,“喬爺我說得出做得到,你懂的。”


    “太懂了,留我條活路吧。”


    “說真的我不是要你跟你家作對什麽的,我隻是覺得這樣沒完沒了地折騰沒意思,你是寶貝兒子,我也是,”喬楊喝了口涼茶,“我爸雖然不冷不熱的,但絕對不會搞事,你爸把做生意那套全他媽用你身上了,這真沒什麽意思……你轉達一下,就說我說的。”


    “好。”


    “我是不是很叼?”


    “是。”


    “我囂張不?”


    “囂。”


    “牛b不?”


    “牛。”


    “這也是逼出來的,你說你爸操蛋不。”


    “……操。”


    “你罵髒話了,人民教師。”


    “換個話題吧。”淩霄伸手摸了摸喬楊的臉,被一巴掌拍開了。


    “控製一下你的欲望。”喬楊在剛被踩成沫沫的那塊肉上把煙頭按滅。


    “說到欲望,明天去我那吧,好久沒去了,屋裏都長蘑菇了。”


    “長出筍子了我也去不了,這周忙死了。”


    “你真不打算找個正經點的事做做?”淩霄皺皺眉,他雖然很喜歡狗,可一想到喬楊準備到狗場大幹一場就覺得有點不靠譜。


    “養狗不正經?那養雞不是更不正經。”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有我的打算。”喬楊擺擺手,他不想給淩霄進一步解釋他之所以要到狗場幫忙是因為想早點經濟獨立離開家,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不想讓淩霄有什麽壓力。


    “你瘦了好多。”淩霄看著埋頭吃飯的喬楊。


    “瘦了嗎?我怎麽沒覺得。”


    “瘦得跟筷子似的。”


    “滾蛋,筷子那是陳誌遠,我起碼也得是個擀麵杖的體格。”


    吃完晚飯,淩霄被喬楊趕了回去,他今天在狗場值班,淩霄如果留下來,明天就得五點鍾起床才趕得上第一節課:“你會嚴重影響老子的回籠覺質量。”


    一回到狗場的院子裏,叫喬巴的金毛就搖著尾巴撲了過來。喬楊拍了拍手,喬巴直接一躍而起,劈頭蓋臉就衝了上來。


    “stop!”喬楊趕緊製止,但為實已晚,喬巴的腦袋已經撞了過來,在他剛剛裝滿了食物的肚子上頂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撲,爪子準確地拍在了要害之上。


    “啊——我靠你個吃裏扒外的玩意兒!”喬楊捂著褲襠無比悲憤地蹲到了地上。


    “怎麽了這是?”二叔從屋裏走出來,光著膀子,舉著個茶杯,“告訴你多少回了,喬巴是興奮度很低的狗,不要那麽大動作去逗……”


    “老子沒逗它!”喬楊慢慢站起來,“就是拍了拍手,我哪知道就他媽出去吃個飯這麽點時間,它就跟一星期沒見我了似的!還指望按導盲犬來訓練它,就這德性,也就能弄出個致盲犬來……”


    “不帶這麽說自己閨女的。”身後有人接了一句,喬楊回過頭,看到林宏宇正坐在牆邊衝他樂呢。


    “你倆快滾去打麻將吧!”喬楊惡狠狠地指了指林宏宇,“咒你今天輸內|褲。”


    “有你二叔在,輸的人怎麽可能是我。”


    喬楊躺在屋裏的木板床上,聽著二叔和林宏宇在院子裏跟工人交待了一通,上車走了。他歎了口氣,突然覺得有點鬱悶。


    淩霄不支持他到狗場來,他並不介意,他煩燥的是平靜的日子還沒過兩天,淩霄家裏就又整出點事來。以前挨揍的事他就不想再提了,可那之後經常會冷不丁出現在他生活裏又總是一言不發轉身離去的淩霄他老媽讓他無比暴燥,現在又弄出個要淩霄出國念書的事,他不得不配合著鬱悶一下,想起了以前淩霄他娘對他說過的關於淩霄的五年計劃。


    出國,結婚,子承父業什麽的。


    “操,”喬楊拿出手機撥了徐笑天的號,他需要個人聽他抱怨以及陪他罵一通,但很見鬼的是徐笑天的手機是關機的,“操。”


    徐笑天睡不著。


    他睡不著並不是因為威哥在打呼嚕,陳誌遠在磨牙,而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麽跟顧鵬展扯清楚眼下這種狀態。


    下班之後他開了機,顧鵬展在開機畫麵剛消失就打了電話進來,徐笑天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連續兩小時都在不間斷地給他撥號。


    “你到底想幹嘛?”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死心,我咽不下這口氣……”


    “那你告訴老子,怎麽做才能讓你咽氣?”


    “我不想咽氣。”


    “那就憋著,我幫不了你。”


    “我就是想和洛軒聯係,你幫幫我。”


    “你覺得可能嗎?”


    “可能。”


    “憑他媽什麽你就覺得可能!”


    “……你總會煩的吧,如果我每天都找你。”


    這直白而驚悚的話讓徐笑天在暴喝了一聲“滾你娘的蛋”之後就直接把手機電池給摳了出來,然後他一直不敢再開機,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床頂發呆。


    他一直覺得顧鵬展擁有絕對的藝術家特質,那就是思維異於常人,在讓人無言以對以及發瘋崩潰這方麵有著極高的造詣。徐笑天不得不開始考慮換電話號碼的事,但他不知道該怎麽向洛軒解釋突然要換掉用了三四年的號,他當初挑了好幾天才挑到了這個尾數全是4的號碼。


    也許可以告訴洛軒,這個號碼不太吉利。事實也似乎就是這樣,這個死死死死的號碼就像顧鵬展此刻的狀態,你死死死死……


    徐笑天從床上跳下來,在桌上摸了摸,找到威哥的手機,他跟洛軒說了晚上會給他打電話。


    “您好,您的號碼因欠費已停止使用,請及時繳費……”


    “操。”徐笑天把威哥手機扔回桌上,又摸到了陳誌遠的。


    一打開就看到有條新短信:您的話費已不足十元,請及時充值。


    他試著撥了一下號,還好,還能撥通。


    “嗯?”洛軒的聲音傳出來,聽上去像是已經睡了。


    “你睡了?”


    “你拿誰的電話給我打呢?”


    “我手機沒電了,拿宿舍人的。”


    “沒電了就不要打了啊……”


    “我怕你等。”


    “沒事,我都等得睡著了。”


    “……那你繼續睡吧,我也沒什麽事,就是想聽聽你聲音能睡得踏實點。”


    “今天累嗎?”


    “湊合吧,就是有點……”徐笑天一想到顧鵬展的無敵追魂連環call就感覺身上有些發燥,“有點煩燥,可能是天太熱了。”


    “是麽,”洛軒輕輕地笑了起來,“你確定沒有事要和我說麽?”


    “沒什麽正經事。”


    “真的?”


    “嗯,真的。”


    “顧鵬展給你打電話的事也不打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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