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翠院今天來了幾個客人。


    其中就有霍家未出閣的幾個姑娘,從五姑娘霍婉到十姑娘霍妤,一起結伴前來疊翠院探病。


    雖然大病一場,不過霍姝的身體一向健康,休養了段日子,差不多好了。


    隻是霍五老爺不放心,讓她在疊翠院裏多休養些日子,霍姝自然沒意見。


    霍家五房,所出的姑娘就有十二個,其中前頭四個已經出閣了,五姑娘霍婉是三房的嫡女,今年春天及笄後,與太常寺卿李大人的嫡次子李敏賢定親,婚事定在明年秋。六姑娘十月份及笄,還未說親,而十一姑娘、十二姑娘年紀還小,沒有過來。


    霍姝客氣地接待這群姐妹。


    霍家長房、五房是嫡出,二房、三房、四房則是庶出,不過庶出中,就數三房最有出息,霍三老爺官至四品,使得三房的幾個姑娘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在親事上挑選的餘地不錯。


    隻是今日,五姑娘霍婉麵帶愁緒,雖然也在笑,可笑得非常勉強。


    霍姝看在眼裏,倒也沒冒然詢問,她坐在鋪著湖藍色祥雲坐褥的羅漢床上,還有些蒼白的麵容笑眯眯的,身後的窗格外陽光正好,金菊綻放,那耀目的金色為她鍍上一層燦爛的光澤,出塵脫俗,教人難以移目。


    長房的八姑娘霍妍看了一眼,心中暗歎,這位七姐姐果然是他們霍家容貌最出色的女兒,聽母親說,當年的虞氏容貌亦是不俗,求娶者眾多,最後卻被才華洋溢的五叔給捷足先登,娶回家了。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五房的九姑娘霍妙,朝霍姝笑道:“八妹妹這疊翠院布局甚雅,聽說這名字還是五叔取的,五叔的才華,在這京中世家子中是難得一見的。”


    霍姝微挑眉,“是麽?”


    “這是當然了,八妹妹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霍妍當下極為熱情地為霍姝詳說了下霍五老爺在京城.的名氣及年輕時的風雅事跡。


    霍妙端坐在一旁,細細地品著茶,嚐出這茶是父親收藏的禦賜貢茶,父親平時都舍不得喝,沒想到會讓人送過來。這讓她感覺到父親想要補嚐這姐姐的心情比自己想像的要深,想到母親平時的作派,不由得有些發愁。


    這段日子,她也看出父親對這姐姐有多好,好到讓她心裏開始不舒服起來,終於發現這姐姐的歸來意味著什麽。好在,祖母似乎並不喜歡她,直到現在,仍沒有讓她去春暉院請安,隻讓她在疊翠院裏好好養病。


    一個風寒需要養多久?雖然看著是體諒晚輩,實則是一種不喜的態度。


    “九妹妹,你說是不是?”霍妍突然轉過頭來,笑盈盈地看著她。


    霍妙愣了下,抬頭看過去,就見霍妍不知何時已經坐到霍姝身邊,兩人看起來就像好姐妹一般,一個姝麗一個嬌俏,如兩朵姐妹花,在陽光下肆意地綻放。


    霍妙很快收起心中的異樣,笑得有些靦腆道:“八姐姐剛才說什麽了?我沒聽清楚。”


    霍妍撇了下嘴,重複了一遍,“我剛才和七姐姐說,很快就是中秋了,聽說中秋節那日,懿寧長公主要在金菊園辦賞菊宴,給好些勳貴府第和朝中官員的閨秀發邀請帖,咱們家應該也能收到請帖,到時候姐妹們可以去那兒賞菊。金菊園的菊花素來有名,年年都會推出新品種,今年應該也不虛此行,是不是?”


    霍妙點頭,讚歎道:“我前年去過一次,金菊園的菊花確實品種繁多,不虛此行。”


    霍妍眼睛轉了轉,突然有些神秘地道,“其實,我還聽說了一個消息,聽說懿寧長公主這次辦賞菊宴,目的其實是要為衛國公世子擇選一位淑女為妻。”


    在場的姑娘聽到這話,臉上皆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真、真的?”六姑娘霍娟訥訥地問。


    六姑娘霍娟是霍家二房的嫡女,二房在霍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因霍二老爺無心仕途,一心打理靖安侯府的庶務,比起毫無建樹的四房的姑娘來說,霍娟在霍家還是比較受重視的。


    “這是當然,我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霍妍一臉驕傲地說。


    霍妍是長房嫡女,消息向來比其他人靈通,聽罷,眾人沒再懷疑她,而是開始浮想聯翩。


    但凡了解京中勳貴府第的人,都知道衛國公世子代表的是什麽,嫁給他又意味著什麽,縱使知道自己沒希望,可姑娘家少年時期,哪個沒抱著點夢想?京城中夢想嫁給衛國公世子的勳貴姑娘海去了,甚至聽說有些姑娘到了說親的年紀,卻為了衛國公世子,遲遲不肯說親,隻為了那麽點微乎其微的希望。


    霍姝眨了下眼睛,將眾姐妹的神色盡收眼底,當下明白那位有過幾麵之緣的聶世子的受歡迎程度,心下忍不住有些感歎。


    看來識貨的人不少啊。


    老實說,她也挺喜歡聶屹的,畢竟長得那般俊美的男子,生平罕見,要是沒有點想法,還真是自欺欺人。隻是雖有想法,卻因為見麵不多,感觸不深,隻停留在一個朦朧美好的印象中,霍姝還沒有生起什麽特別的男女之情,純粹是抱著一種欣賞態度。


    美人不管在什麽時候,總是讓人欣賞的,不管那美人是男是女。


    因為這個消息,在場的姑娘都有些心不在蔫起來,唯有五姑娘霍婉眼眶一熱,差點落下淚來。


    她的異樣很快就被旁邊的六姑娘霍娟發現了,小聲道:“五姐姐怎麽了?”


    五姑娘眼眶紅紅的,發現在場的姐妹們都看過來了,終於忍不住,勉強道:“我身體有些不適,先走了,七妹妹好好休息,改天再過來看你。”


    說著,不待霍姝回答,她就起身離開了。


    其他的姑娘麵麵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紛紛跟著告辭離開。


    霍妍和霍妙是最後離開的。


    霍妍似乎對霍姝一見如故,霍姝在養病期間,她來了幾次,每次都會給霍姝帶一些小巧的物件或吃食過來,表現得善意十足。霍姝投桃報李,對她也甚是親切。


    霍妍這番表現,讓霍妙心情複雜。


    按理說,她和霍姝才是嫡親的姐妹,可霍妍的表現,好像霍妍才是五房的姑娘一樣,讓她心情非常鬱悶。更鬱悶的是,她沒辦法和霍姝像她們兩人那般自在相處,總覺得隔了點什麽,姐妹之間隻有一種非常客套的麵子情。


    霍妙見霍妍賴在那裏不走,眼神有些幽怨,瞥了她們一眼,失落地離開了。


    霍妍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每次看到霍妙那幽怨的小眼神,她都有些不適應,不過就數這次心情最爽。


    她起身,對霍姝道:“你好好休息,盡量在中秋前養好身體,到時候我們就能去金菊園賞花了。”


    霍姝朝她笑著點頭。


    霍妍離開後,疊翠院很快就安靜下來。


    鄔嬤嬤端來一盅冰糖梨子釀過來。


    這冰糖梨子釀是將梨子的果核挖掉,塞上冰糖,置於幹淨的盅中放到火上蒸到梨子酥爛成漿,口感清甜爽口,霍姝自小到大最喜歡這道秋日的甜食,現下還在養病中,能吃的東西不多,每天最盼在就是這冰糖梨子釀了。


    鄔嬤嬤見她吃得幸福,心裏也開心。


    如今小姐歸家,雖然在這府裏的待遇比不得在虞家方便自在,幸好當家的靖安侯夫人並不是個苛刻人,想要什麽也方便,廚房那邊不敢待慢。


    “對了,嬤嬤,剛才五姐姐看著很不對勁,發生什麽事了?”霍姝邊吃邊問。


    鄔嬤嬤搖頭,轉頭看向艾草她們。


    艾草也搖頭,無奈地道:“還不曾聽說什麽消息。”


    他們剛回霍家,就算身邊有什麽擅長打探消息的人,現階段也沒辦法打探出來。


    不過很快的,霍姝就知道五姑娘霍婉為何如此了。


    李家來退親了,退親的說法是男女雙方八字不合。


    “鬼才相信八字不合,要是八字真不合,先前幹什麽去了?定親的時候,怎麽不說八字不合?”霍妍嗤之以鼻,恨恨地道:“明明是李家背信棄義,那李敏賢與一個女子不清不楚地在淨山寺私會,被女方的家長捉到逼婚,李家為了遮掩這醜事,被逼無奈之下,沒辦法拒絕,方才說八字不合。”


    霍姝和霍妙都驚呆了。


    霍妍依然是憤憤的,“而且更過份的是,那李家原是不想放棄和五姐姐的親事,還想將這事瞞著,等五姐姐嫁過去,再讓那女子抬成妾,可惜那女子的家人是個不饒人的,哪裏肯吃這個虧,如果李家不退婚娶他們姑娘,就要將這事鬧大,方才讓李家鬆口。”


    聽到這裏,霍妙目瞪口呆。


    霍姝想了下,說道:“這親事不結也罷!”


    霍妍大為讚同,“李家欺人太甚,不結也罷。”


    霍妙卻猶豫道:“這樣好麽?五姐姐要是被退親了,以後說親可就難了。”在她心裏,他們侯府的姑娘金尊玉貴,縱使是個庶出的,也十分拿得出手的,隻要靖安侯府不鬆口,那李家也不敢背信棄義。


    “那種明知道自己有婚約還去招惹其他姑娘的男人要他作甚?這種人品有瑕之人,以後定然不堪大用,不退婚留著膈應自己麽?”霍妍厲聲道,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霍妙。


    霍妙被她看得眼眶微紅,“八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擔心五姐姐……”


    霍妍哼了一聲,餘怒未消,諷刺道:“難道就隻有你擔心,我們不擔心不成?”


    霍妙眼睛迅速地凝聚起水霧,然後掩著臉起身跑出去。


    霍姝:“……”


    霍妍抹了一把臉,冷笑道:“我知道,她又去找祖母告狀了。”然後轉頭看向霍姝,聲音冷冷的,“八妹妹自來就得祖母寵愛,你看著吧,很快祖母就會為她作主,倒是要連累你了。”


    霍姝哦了一聲,眉頭未挑一下。


    果然,臨近申時,霍姝睡了個午覺起來,就聽說老夫人派她的貼身丫鬟青綾過來叫她去春暉院,同去的還有霍妍。


    櫻草伺候她穿衣,嘴皮子利索地道:“未到申時就來人了,不過鄔嬤嬤說小姐病體未愈,還在歇息,不敢來打擾您,所以讓那位青綾姐姐離開了。”


    霍姝打了個哈欠,臉蛋紅撲撲的,睡眼朦朧,哪有丁點的病態?


    她瞄了一眼梳妝台上的銅鏡裏的人,對丫鬟嬤嬤們睜眼說瞎話的功夫的認識又深了一層,唇邊綻放出歡快的笑意。


    “是呢,我現在身體還沒好,還要仔細養養的。”


    鄔嬤嬤絞了幹淨的帕子過來給她淨臉,聽罷笑道:“小姐好生養病,待身體好了,再去給老夫人請安。”


    霍姝笑盈盈地應了一聲。


    ***


    春暉堂裏,霍妙眼睛紅腫地挨在霍老夫人身邊,五夫人戚氏坐在下首,時不時地拿帕子抹眼淚。


    靖安侯夫人帶著女兒坐在旁邊,霍妍的臉耷拉著,悶不吭聲地坐在那兒。


    穿著豆綠色比甲的丫鬟青綾走進來,朝老夫人請安後,如實在稟報疊翠院那邊的意思:“奴婢過去的時候,七小姐還在歇息,聽說病體未愈,怕過來將病氣傳給老夫人,就不過來了,待她身體恢複健康時,再過來給老夫人請安。”


    霍老夫人耷拉著臉,一下一下地拍撫著孫女的背,並不說話。


    靖安侯夫人笑道:“娘,姝姐兒那孩子是個有心的,她這次大病一場,看著怪可憐的,我去看她幾次,常說等病好了,就過來給您請安。”


    霍老夫人掀眼皮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沒再捉著這話不放,有些不滿地道:“妍姐兒,你這當姐姐的,怎地說話如此重?”


    霍妍聽得不平衡,“祖母,我哪有……”話還沒說完,就被母親嚴厲地瞪了一眼,隻好委屈地道:“祖母,我以後會注意的。”


    霍老夫人臉色微緩,語重心長地道:“你們都是霍家的姑娘,應該彼此守望相助方是。”然後又拍拍眼睛紅腫的霍妙,柔聲道:“妙兒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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