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後,奉命修訂的某大學士在書中提及這次北伐戰爭中的盧龍塞及大寧城一役時,對趙樽用兵的謀略給予了高度的讚揚,讚其用兵之詭道,避實擊虛,攻其不及,善於把握戰機。總歸概括起來也就四個字——兵不血刃。


    讀史的後人看著史書中沒有溫度的文字,再也不見當時的鮮血淋淋,也再不見屍橫遍野的戰爭場麵。史書一筆概古今,春秋對錯任人評。在趙樽事後給京師的奏報中,所用字數也不多——北狄皇太子哈薩爾苦守大寧城二月餘,北伐軍萬眾齊心,於洪泰二十五年十月初八,夜襲大寧城,大寧城破,大晏軍從潢水一線,推進額仁淖爾。


    此是後話,卻說夏初七隨北伐軍發兵前往大寧時,大多數時候待在元祐的神機宮,進行軍械的研究、保養和維護,同時她還身兼趙樽的私人保姆、秘書、保健醫生等職務。幹得很是辛苦,卻也自得其樂。


    那天在盧龍塞兩個人鬧了一點小別扭,趙樽離去後半個時辰,除了守塞的兵將之外,北伐大軍就開拔了。從開拔那時開始,趙樽整個便忙得像一個轉動的陀螺,她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還關心兒女情長,更沒有辦法追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他太忙,忙得都沒有過問她。她心裏有很多疑惑,可麵對這樣的他,除了麵帶笑容地默默陪伴,也做不了別的什麽。一直持續到過了中秋節,立冬也過去,北方開始飄起雪花,時間推移到了洪泰二十五年十月初八。


    大晏軍駐紮的地方在大寧城外一個叫大營子的地方。


    從八月初一發兵到如今十月初八,已經兩個月過去了。聽說趙樽還在大帳裏,但今天晚上營裏沒有“軍事行動”,夏初七的心思活絡了。搓了搓手指,她顧不得時下的溫度,飛快地找溫水洗了個頭,舒舒服服地擦了身子,把濕漉漉的頭發烤了個半幹,就往營外跑。


    作為趙樽的貼身侍衛,她的待遇還算不錯,單獨有一個小帳篷。因了她是女兒身,平時洗洗漱漱趙樽也給了她許多的便利。尤其不容易的是,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趙樽還給她置備了火碳。行軍在外,這些東西都是奢侈品,她平素都有點兒舍不得用。也就是洗完身子烤一下,順便烤幹頭發。


    “小齊去哪兒?”


    出門就遇到了元小公爺。有旁人在的時候,他也與別人一樣,默認她在輜重營的那個行伍身份,也叫她“小齊”。夏初七瞄他一眼,指了指趙樽的大帳,遞了個眼神兒,“還在裏麵?”


    “是啊。”元祐點點頭,眼睛裏滿是不解,湊近了她才低低說,“表妹,我咋覺得你倆最近不對勁兒呢?”


    “什麽不對勁兒?”夏初七瞪他。


    “什麽都不對勁兒。”元小公爺半眯著眼,很專業的分析,“小爺最近一直在研究你說的‘愛情’,你不是說什麽骨啊肉啊的嗎?我看你倆表麵上挺好,可再不像往常那麽膩乎了,肯定出了問題對不對?”


    “誰告訴你的?瞎說!”夏初七無辜地瞥他,咂了咂嘴,“我們這叫進入了愛情持久戰的攻堅部分。就像咱們行軍是一樣的,中途肯定會遇到一些不太好打的仗,喏,比如哈薩爾死守的大寧城,嘿嘿,隻要攻破了,以後就一路平坦了。”


    “不對!”元祐搖了搖頭,“愛情就不是一條平坦的道路。它應該是充滿坎坷的,暴風雨的,泥濘的……可最終都是會歸為肉欲的。就像我對你,嘿嘿,表妹,我越研究越發現,表哥我愛上你了。”


    “噗哧”一聲,夏初七沒有忍住,瞥得臉上有些扭曲,才止住了笑意,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幾下,看著他,然後嚴肅地拱手告辭。


    “文藝男青年,您趕緊回去研究愛情,我去實踐愛情,我們兩個分工合作,互不幹擾,請你不要用你邪惡的愛情理論來汙染我神聖幼小的靈魂,拜拜!”


    說罷她像鬼攆路似的跑走了,背麵傳來元小公爺不服氣的吼聲。


    “喂!我還沒有說完呢?”


    ……


    ……


    夏初七走到趙樽的大帳外時,正好碰到鄭二寶拎了一個水壺過來,要進去給趙樽泡茶。


    “二寶公公。”


    “喲,楚小郎。”鄭二寶抬手嗬了嗬氣,跺著腳笑,“天兒這麽冷,你咋在這兒站著?進去呀?”


    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我不是在這兒站著,我也剛來。”她小聲說著,指了指帳中,又比劃著口型壓著聲音給鄭二寶擺了好幾個甜甜的笑容,然後從他的手裏接過水壺來,在他理解的點頭哈腰裏,慢慢打了簾子進去。


    趙樽一個人坐在帳子裏。


    帳中幾盞燭火都亮堂著,可卻沒有生火盆兒,在這樣的天氣情況下,又是在晚上,顯得越發冷寂孤清。她在帳門口停了停,放慢了腳步,慢慢地走了過去。


    與陳大牛一起圍攻大寧兩個月零八天了,可哈薩爾駐守的大寧城就像一道堅固的城牆。加上如今整個東北和蒙古草原都在北狄的手中,天氣又入了冬,在北方戰場上,北狄軍有後方源源不斷的支持,而大晏軍隊從南到北,屬於遠距離行軍,後勤保障方麵明顯跟不上。


    不過,比起戰爭的艱難程度來,夏初七最納悶的是趙樽的打發。


    從盧龍塞發兵開始,他並不派主力進攻大寧城,而是與陳大牛一起,不停騷擾大寧衛所轄的西橋和建平,回避著哈薩爾的主力。


    眾所周知,北狄騎兵長攻擊,短防禦。可哈薩爾是一個將才,防禦大寧水泄不通,但畢竟雙拳兩敵四手,西橋在大寧城左邊,陳大牛時時騷擾,建平在大寧城右邊,趙樽的人時時騷擾,以致於兩個多月下來,大寧城雖然沒有失守,哈薩爾來來去去,疲於奔命。


    夏初七不知道趙樽這一招叫做什麽,可作為一個稱職的“貼身侍衛”,她不好過問太多。而且她雖然來自後世,有一些小聰明,但在用兵之道上,她還沒有自信到認為自己比趙樽更厲害。


    她像鄭二寶那樣,為趙樽泡了茶,放置在他的桌前,一直沒有出聲兒,他也一直沒有抬頭,隻眉頭深鎖著,一隻手揉著太陽穴,看著桌麵上擺開的大幅輿圖,似乎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打量著他,她調整好心態,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背後,搓熱了雙手才拉開他揉在太陽穴的手,然後把自己的雙手搭了上去,輕輕按捏。他身子微僵,沒有回頭,卻是知道了她。


    “你來了?”


    “嗯。”她低應著,力道適中地為他按摩著頭。為了不打亂他的思維,她並不說太多的話,隻靜悄悄地朝他瞥了一眼,見他臉色凝重,也不吭聲兒,隻不緊不慢地按著。


    “快去睡吧。”


    趙樽低低說了一聲,像是專不下心來了。


    “我陪著你。”


    他沒有說話,眉頭皺得更緊了,“不必。”


    靜靜地立在他身後,夏初七有些鬱結。換了往常,他要這樣冷淡淡的說話,她非得刺他幾句不可,可想想他這人的性子本來就悶,她要也與他置氣,那兩個人真就完蛋了。遲疑了一下,她不想撐麵子了,放軟了聲音,“好久沒有與你好好說話,今晚上你有時間嗎?”


    趙樽默了默,側過頭來。


    “天晚了,冷,快去睡,我再坐一會兒。”


    夏初七不理會他的“驅趕”,也不氣他的冷漠,仍是笑眯眯的看著他,甚至打散了他的頭發,以指做梳,在他頭上輕輕梳理按摩起來,聲音喃喃的,像對自家鬧別扭的孩子一般,低低嗔怨。


    “頭痛還忍著,你真當你是鋼鐵俠啊?也不叫我。”


    他微闔著眼睛,卻是沒有拒絕他的示好,低低“嗯”一聲,回道,“想著這個點你該睡了,不想打擾你。”


    “這話說得,可真是生分啊。趙十九,如今你與我說話,非得要這樣?真要與我劃清楚河漢界是不是?”雙手輕輕按著他的頭,她半是埋怨半是指責的說完,他卻歎了一口氣。


    “不是。阿七,去睡吧,太晚了。”


    夏初七頭皮一麻,感覺頭都大了。


    想她性子多開朗一個人?不明白怎的偏生就遇上一個“悶驢”似的男人了。旁的事情還好說一點,在感情方麵,趙十九真就是一顆核桃,不錘打他不開口子。一個女人要想入他的心,真是比攻克城池還難。


    忍著想衝口而出的國罵,她豁開臉不要了,一咬牙,故意羞澀著委屈地小意說,“妾身想和你一起睡。趙十九,我好久都沒有睡過你了,甚是想念呢。”


    肉麻的說完,趙樽惡心了沒有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惡心了,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就像看了一場蹩腳的三流電影,而她就是惡心女配。果然,趙樽眉心狠跳一下,沒有回頭,聲音卻是軟下了不少。


    “等拿下大寧,我好好陪你。”


    心裏一甜,夏初七心道,果然要以柔克剛啊。趙十九啊趙十九,你也知道冷落我了嗎?心下有一萬句埋怨的話,可她嘴上卻沒有那樣說,而是低下頭來,一邊替他揉著頭,一邊偏著臉看他,特別不要臉地問,“趙十九,你可是愛死我了?”


    “……”某人好像石化了。


    “說話。”她推他一把。


    “此話……怎講?”他有點哆嗦。


    抿了抿嘴巴,夏初七其實也有點兒不好意思,可這位爺是一頭悶驢子,這都悶了這麽久了,要是她不厚著臉皮主動講和,隻怕他一輩子都拉不下臉來。他的傲嬌讓她生恨,卻又覺得那麽的可愛。事後她想過了,一定是他聽見東方青玄的話了,聽見東方青玄吻了她,心裏一直窩著氣,可他諸事纏身,又不想與她吵架,所以自己在這悶著。想想,她低下頭來,湊近他的耳朵。


    “如果爺不是愛死我了,又怎會為了東方青玄的幾句話介意那麽久?不介意則不生氣,生氣則代表介意,生氣的程度越高,證明越是介意得緊。所以,妾身以為,爺定是愛死我了。”


    一口一個“妾身”,她比什麽時候都下的“小”。


    可趙樽聽了,一張冷繃的俊臉,卻僵硬成了石像。


    好一會兒,他像是服氣了,拉了她的手過來,側瞥過去,“除了你,爺真想不出有哪個女子這樣不知羞,說出這等話來。”


    “那是,爺可是說過,世上美人常有,楚七卻隻得一個。”她目露狡黠,飛快地瞟他一眼,帶著一點兒小得意,然後冷不丁在他唇上啃了一口,又笑靨如花地道,“反正我就是這般不要臉的以為,爺一直生氣,就是愛我愛得無力自拔了,才會醋海生波,如那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那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呃”一聲,趙樽抬手揉額,好像頭更痛了。


    “阿七,你……”


    “我還沒有說完,不要打岔。除非你不生氣了,要不然就是愛死我了。”夏初七拍了他一下,嘴皮一翻,眼看長篇大論又要出口,趙樽像是實在忍不下去了,袍袖一裹把她勒了過來,坐在自己的腿上。


    “姑奶奶,爺的頭很痛。”


    “啊?真的?”她飛快捧著他的頭。


    “嗯。”他很是無奈,“被你念的。”


    “去!你當我是唐僧啊,一念緊箍咒你就頭痛?”


    她低低怒斥著,可話雖然這樣說,趙樽這一招兒向來好使,彈無虛發。隻要他一頭疼了,她就顧不得別的了,飛快地掰住他的肩膀躺倒在椅子上,她起身盡心盡力的替他按了起來,“我先替你物理治療一下,要是還不行,我再給你吃藥,找老孫頭要了銀針來,替你紮針。”


    “嗯。”


    他低低應了,闔著眼睛,情緒很是平靜。


    良久,室內無聲,兩個人靜默著,呼吸可聞。夏初七覺得手有些涼,看了看帳內的情況,不由又低低嘟囔了一句,“天涼了,你怎的不生火?”


    趙樽微驚,像是剛反應過來,抬起眼皮兒。


    “你冷嗎?我讓鄭二寶過來生火盆。”


    “不必了,有你在,我不冷。”故意肉麻地哄了他開心,夏初七看他忍不了的又黑了臉,她得意的嘰嘰一下,俯身親他一口,見他不再多話了,才又壓著嗓子,把話題轉到了讓他頭痛的問題上去,像替他分憂。


    “爺,為什麽圍了大寧這麽久,還不攻城?”


    他默了一下,才淡淡回答:“一個好的將領不是能打勝戰就行,而是能在取勝的同時,將傷亡降到最低。”


    “哦。”她咕噥,“不是太明白。”


    “上山打虎,不如門前戲虎。”


    “哎喂,趙十九,咱能不能不跩文?”


    她翻著白眼兒,死下勁地按他一下。他歎了一口氣,像是實在拿她無法,解釋道:“殺敵三千,自損八百,我軍遠道而來,若與哈薩爾苦戰,損耗必定不小。再且就攻守兩方來說,哈薩爾占據了大寧地形的便利。守易,攻難,攻方必付出數倍的代價,方能破城。以此,圍而不攻,以擾亂其心神,圍打周邊,找誰時機,以逸待勞,一攻即破……不破則不攻。”


    “說得好複雜,可是趙十九,上次在盧龍塞,你為何上來就攻城?”夏初七輕地揉著他的頭部穴位,有些不解地問著。


    可過好好久都沒有聽見他的回答,帳中的燭火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夏初七低頭一瞧,以為他頭痛得更厲害了,所以沒有回答,正準備起身去找他先前備好的藥,卻聽見他突然出聲。


    “因為你在盧龍塞。”


    夏初七身子微微一僵,定在了當場,幾乎霎時,眼窩就熱了。


    十幾歲的時候,她理解的“愛”是甜言蜜語,是海誓山盟,是掛在嘴邊那些能討女人喜歡的句子。可後來她慢慢長大,懂得了愛其實不是語言,隻是行動。一個男人愛不愛你,疼不疼你,不是他對你說了什麽,而是他為你做了什麽。趙樽他從來沒有表達過對她的感情,可他是一個謹慎沉穩的人,可以為了她出兵盧龍塞,拿千軍萬馬的性命,換她一人的性命,她知道,這不僅僅是愛,而是一個男人願“拱手河山討你歡”的情感。


    “趙樽,我何德何能?”


    她回頭,低低問了,他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她沒有答案,他又何嚐有答案?


    慢慢的,他一歎,將此戰中最大的一個計劃告訴了她,“先前哈薩爾給爺使了一出離間計,想讓陛下誤會於我。這一次,爺還他一棋,給他來了個反間。”


    ……


    ……


    最終趙樽的頭疾壓不下去,還是不得不服了藥。


    從京師出來之前,夏初七的包袱裏準備得最多的藥都是給趙樽備下的,使用起來倒也不麻煩。隻是吃了藥後,多日沒有休息好的他,就在夏初七的勸解下去了床上躺了。在她輕手輕腳的按摩裏,他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見他呼吸平穩了,夏初七才停了下來。


    手肘在床沿上,她托著腮幫看他。


    微弱的火舌,在微風中輕輕擺動,他沒有脫掉衣服,就這樣和衣睡的。眉峰緊緊蹙起,臉孔冷凝,高大的身子上穿了整齊的甲胄,滿是男性的力量。可明明他睡著了,她卻覺得,他根本就沒有半分放鬆。


    她低下頭,輕輕觸了觸他的唇,蜻蜓點水似的一吻後,她手指搭在他脖子上的搭扣上,想要替他脫掉外套,讓他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可她還沒有解開,手腕就被他抓住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睜開眼,卻知道是她,一手拽住她,一手伸過來攬了她的腰,便帶入了懷裏,翻開被子把她裹了進去。夏初七貼著他冰冷的甲胄,歎了一聲,也不知是滿足還是冷的,胸間的情緒溢得很滿。


    “趙十九,你別把自己搞得這樣累。”她斜視著他,見他唇角扯了扯,像是心情不錯,又才接了一句,“跟你說話呢?”


    “聽見了。”他握緊她的手,睜開眼睛,看著她,黑眸流波。


    “聽見了不回答?”夏初開撅嘴,“就愛裝酷。”


    “裝酷是怎樣?”


    “就你這樣。”


    她不服氣的瞪他,他緊了緊她的腰。


    “阿七……”喊一句,他欲言又止。


    夏初七眯了眯眼睛,狐疑地看過去。好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的摟著入睡,她心跳有點急,近乎貪婪的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容顏。看他高挺的鼻梁,薄而緊抿的唇,眸色深邃的眼。他瘦了也黑了,可仍是俊美得讓她心顫。


    果然,喜歡一個男人,他的什麽都是好的。


    她撫著他的臉,他刮手的下巴,湊過去親了一口。


    “說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沒什麽了。”他黑眸深深,良久卻是歎了。


    “你這個人!”夏初七撅了撅嘴巴,齜牙咧嘴地瞪過去,傷勢要咬他,“趙十九,性子孤僻不是問題,我可以把它理智成很酷。可話憋在心裏,就像有屁不放是一樣的,不僅膈應別人,也膈應你自己。”


    趙樽唇角抽了抽,緊著她的手,終是問了出來。


    “你讓他親你了?”


    夏初七微微一愕,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他得是多悶的一個男人啊?一件事憋了兩個多月,什麽也不問,裝大度,原來心底真的介意著,還介意得很深。可她不是一個誠實的孩子,清楚有些話,誠實並沒有好處,隻會讓他心生隔閡,還不如善意的謊言好。更何況,在她的認知裏,東方青玄偷襲那個蜻蜓點水的戲弄,本來就算不得“吻”,真正的吻應當是由心而至的情感體現。


    “東方青玄說的話,哪裏當得真?你還信了。我和他,真的沒有什麽。”


    趙樽眼睛微微一眯,卻是沒有再問,替她掖了掖被子,“睡吧。”


    暗歎一聲“悶驢子”,夏初七戳戳他身上的甲胄,“你穿著這東西,硬梆梆的格著我,我哪裏好睡。”原本以為他會說“那你回去睡”,但他卻是沒有,想了想,起身把外套脫了,這才過來抱著她。


    “這樣可好?”


    “還成吧!”夏初七低低悶笑著,靠著他,汲取著他身上的味道,覺得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冬天一點也不冷了。默默閉著眼睛,兩個人都沒有再說完,她一動不動,可他的呼吸卻慢慢急促起來。


    “阿七……”


    夏初七“嗯”了一聲,“咋了?”


    “你的脾氣怎會變得這樣好?”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怪。


    “你不是生氣了麽?你是傲嬌王爺,冰山總裁,我服氣了行不行?不過這一回,我是念著你行軍在外辛苦,這才主動與你講和的。要是下一次你還不搭理我,我可告訴你,趙十九,沒這麽好的事,我也是有脾氣的,說不準一卷包袱就跑了,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氣不死你。”


    “我沒生氣。”他低低否認。


    “沒生氣,那你咋了?”


    “我……沒什麽。”他像是不好開口,夏初七“嘰嘰”笑著,去捅他的胳肢窩,可他卻毫無反應。她挫敗地歎一口氣,然後細心細聲的哄他,“你說點好聽的嘛?若是說得我開心了,等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就送給你一個禮物,很有意思的禮物。”


    “什麽禮物?”


    “說了就不神秘了,不能說。”看著他眸子裏的遲疑,她又誘哄他,“說,快說,說幾句好聽的。這兩個月我都難受死了。”


    “好。”他喉結動了動,“你閉上眼睛,不許看我。”


    夏初七心裏歡樂死了,覺得這貨簡直傲嬌到了極點。不過她喜歡這個樣子的趙十九。她笑著合上了眼睛,豎起了眼睛,卻沒有聽見他的聲音,隻感覺到他溫熱的掌心包住了她的後腦勺,不等她詢問出聲,兩片炙熱的唇就堵上了她的嘴。


    “唔……”搞什麽?


    她“蹭”地瞪大了眼,卻對上他一雙像要燃燒起來的眸子。


    他還是什麽也沒有說,熾烈的吻卻讓她的心髒快要停止跳動了。呼吸粗急,思緒混沌,除了情不自禁地緊緊抱住他,她什麽也沒法思考,隻能愣愣地體會著從他唇上傳遞過來的熱量,然後被他融化……直到一雙溫熱的大手捂上了她的眼睛,她才發現自己原本一直在盯著他看。


    “呃!”她終是合上了眼,細細品味,感覺像飛上了屋頂。


    “殿下……”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身上的人微微一頓,她扣緊他,聽見他聲音喑啞的發問。


    “何事?”


    “緊急奏報!”帳外的人又說了一句。


    “馬上就來!通知將校們大帳集合。”吩咐完了,他回頭看著她黑亮亮的眸子,目光一深,低下頭來,將她想要出口的詢問聲又喂入了她的嘴裏,狠狠地啃吻了一回,這才啞著聲低低說:“你就在這睡,爺去去就回。”


    飛快起身整理好衣裳,他抱著頭盔大步往外走。


    夏初七激靈靈一下,爬起來,飛快地趿著鞋,跑了過去。


    “我陪你去。”


    他沒有反對,兩個人很快入了議事大帳。


    一進去,這才發現耽擱這一小會兒工夫,裏麵已經整整齊齊的候滿了軍校,就連東方青玄也坐在裏麵。他倆一前一後的進來,她紅潤潤的唇還有紅撲撲的臉,明顯有過親熱的痕跡……將校們輕咳著垂下了頭,東方青玄也微微眯眸。


    “說說情況!”


    趙樽像是沒有看見,正經地坐在首位,夏初七候在他身邊兒。


    沒有人再多說什麽,隻商討緊急軍情。


    先前匯報情況的李姓斥侯長出例,抱拳匯報,“殿下,接到線報,因哈薩爾從永寧府一路敗退至大寧,如今又在大寧與你膠著,北狄王聽信了北狄六王巴根的讒言,認為他與你有私交,暗通款曲,互為照應,今日下旨召哈薩爾立即回哈拉和林。”


    眾人頓時嘩然,感慨了一聲。


    “殿下,如此一來,北狄軍心必亂,正是進攻的大好時機啊。”


    夏初七聽了眾人的議論,不由哭笑不得。看來趙十九的反間計真的奏效了,自古帝王都心疑,越是有能力的皇子,越是忌憚,何況哈薩爾還是皇太子?趙樽說,自從哈薩爾得到皇太子之位後,北狄內部的黨爭也沒有停止,甚至還有愈演愈烈之勢,如今陣前召回哈薩爾,無非也是一個黨爭的結果而已。隻可惜了哈薩爾,能夠成功阻止趙樽兩個多月,卻阻止不了一道聖旨。果然很多時候,能人都不是死在敵人的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想到那個濃眉高鼻的男人,她有些感慨。


    “殿下,下令出兵吧。”有人在催促。


    “李將軍,何必現在出兵?不如等哈薩爾離開,到時候大寧換將,攻之必破。”


    “不打敗哈薩爾,如何安撫大晏百姓?”


    “殿下,末將以為,要戰,就得與哈薩爾一戰。要不然,大晏軍圍了兩月有餘,結果卻是在哈薩爾離開大寧之後破城。即便是勝了,大晏百姓和滿朝文武會怎樣說我們?與貪生怕死之徒何異?”


    每個人的態度都不一樣,有人覺得如果哈薩爾走了再打,那就算勝了,減少傷亡那是好事。有人認為那樣體現不出大晏軍的勢頭,而且哈薩爾還在,北狄軍往後也會再次反撲,還不如趁這機會一次解決。最後討論結果,一眾將校都認為,今天晚上就是攻大寧城的大好時機。打是決定到了,可如何打是個問題。


    “殿下,卑職有一計。”


    夏初七突然出口的聲音,讓四周安靜了下來。


    ------題外話------


    今天家裏停電了幾個小時,啊啊啊,抱歉!


    雖然抱歉,可我還是得厚著臉皮要月票和評價票,票不搜出來,要化了哦?


    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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