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何曾想的到。”想起閩王從初見起,到沈奕昀下了詔獄時她束手無策去求閩王時候所受的“待遇”。那時候隻當他是個卑劣的登徒子罷了。如今回想,卻隻道他是個真性情的人--從前他們沒有關係,甚至敵我不明,人家又憑什麽對待她好?


    二人側著身子麵對麵躺著,夜色漆黑,帳子更將透過窗紗照射進來的月光遮擋住了大半,她瞧不清沈奕昀的神色,卻能看到他眸中的碎芒。


    心下一動,雲想容掀了被子進了他的被窩,拉著他的胳膊做枕頭,左手搭在他的腰上,額頭靠著他的肩窩。他身上的熱度透過薄薄一層中衣傳遞過來,很溫暖。


    太暖和,就容易困,雲想容打了個嗬欠。


    沈奕昀親她的額頭一下,才道:“今兒遇上件錦懷了。他特地拉著我問幾時得閑,想來咱們府中拜訪,看看東哥兒,還囑咐我滿月酒辦的時候不要忘了下帖子給他。”


    薛韶之與雲敖,當年是輔佐皇帝踐祚的功臣,二人關係也極為密切。薛韶之還為了皇帝,被斬殺了全家,還被前太子施以宮刑,如今就隻有婢女所生的薛頌一個獨苗苗。錦懷是薛頌前些日子才取的表字。


    “薛大少怎麽想起與你親近起來?他父親管著皇帝的內帑,最是與皇帝親密的了。我父親受皇帝的打壓,薛韶之不是看不出,與咱們勳貴之間的關係也素來不近,朝堂中那些大臣多少想要巴結薛公子的,他也都避而不及。如今薛錦懷與你套近乎,是他父親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若是薛韶之的意思,那其中必然有陰謀。可若是薛頌自己的意思,那他也太傻太天真了,皇帝多疑,他就不怕自己胡來,害了他們家?


    沈奕昀無奈的笑,笑聲卻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很是愉快的道:“你呀,改不了操心的毛病,我也是沒忍住,才與你說這些事。往後不說了。”


    “我問的你還沒回答呢。”雲想容捶他胸口。


    沈奕昀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啄,道:“我哪裏知道?總歸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既與咱們親密,咱們就順從,且看看下一步他們預備怎麽辦。”


    “那你明兒就請他來府裏吃酒,我給你們張羅一桌好菜。”


    “你還去張羅?自個兒身子顧不顧?”沈奕昀低聲訓斥道:“以後這些事都放手交給乳娘和英姿他們,英姿跟了你這麽久,也該提個管事媳婦了。那樣她做起事來也更得心應手。你也可以輕快一些,隻管照看著東哥兒就是。”


    點了她的額頭:“你這丫頭,偏偏是個操心的命。自己三災八難的,還不知好生保養。”


    “我也是習慣了。例如這件事,你若是不告訴我,我也要從別處去的消息,反而多費一道程序。現在不是安逸的時候。有了東哥兒,你我更要仔細才是。英姿是很好,有魄力也沉穩,要麽我明兒個就吩咐下去,升她做管事媳婦子,讓她管府裏的人事和雜事,也幫衛媽媽分擔一下。他們婆媳二人往後做事也好有商有量的。往後等府裏安定了,我在放她出去到鋪子裏和昆侖夫唱婦隨去?”


    “都聽你的。隻要你自己別累著。”


    沈奕昀收緊懷抱,將她嬌柔身子按在懷中。


    雲想容安心的閉著眼依偎著他,又打了個嗬欠:“沈四,我困了。”


    沈奕昀聞著她身上淡淡的發香和東哥兒身上有的那股子香甜乳香,身心都似浸在蜜裏,幸福的笑著吻她額頭,道:“那就歇著吧。”


    “我想先去看看東哥兒。”聲音已是弱了下去。


    “東哥那有乳娘呢,母親也在,你怕什麽。快休息。”


    雲想容本想掙紮著起身去瞧瞧東哥兒,奈何沈奕昀懷中太暖和。她自生產之後也容易騙,這會兒也撐不住睡意,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沈奕昀卻擁著她,卻如何也睡不著了。


    次日用過早膳,雲想容與英姿談了談,見她並無反對,就宣布了提她做管事媳婦的消息。一時間,英姿在府裏走動,到哪裏都有小丫頭討好奉承。比從前對她還要恭敬。


    在下人中,英姿兩口子一個是夫人身邊兒的紅人,一個是伯爺身邊的紅人,哪裏是能開罪的人物?隻管在他們麵前小心做人就是。


    當日,沈奕昀就請了薛頌來家裏用飯,期間還讓乳娘將東哥兒抱去給薛頌瞧瞧,得了和田玉的精致玉如意做見麵禮。


    薛韶之清廉,薛頌卻大手筆送了東哥兒這樣重的見麵禮,雲想容歪在踏上,用玉如意哄著東哥玩的時候,心下還在盤算著其中的問題。


    五月初十這日,京中百官正預備著迎接皇上禦駕歸來的時候,塞外突然傳來消息。


    皇帝遇刺了!


    “怎麽回事兒?”


    沈奕昀傍晚才回內宅,身上的官服還來不及換下,就被雲想容叫到了跟前,拍著床榻邊沿讓他坐。


    沈奕昀摘了帽子放在一旁,又拉著她的手道:“沒有大事,皇上不過是受了傷。說是倭人所為。還有傳聞說此番行刺的人與上次刺殺閩王的是同一夥人。”


    “怎麽可能!上一次刺殺義兄的明明就是……”


    “我知道。”沈奕昀笑道,“他抓不到凶手,找不到由頭,又想洗清自己,不要叫天下人以為是他害閩王,自然借此事來發揮,打苦情牌罷了。”


    雲想容狐疑的歪著頭看他。


    沈奕昀則是麵帶微笑,親昵的刮她挺翹的鼻子,“你呀,想的太多了!”


    雲想容很想問“此事與你和閩王有無關係。”


    可是,這種滅九族的大罪,她如何能就將屎盆子往自己丈夫身上扣?就是有,也要成為沒有!


    “罷了,我也是太焦急,你先去更衣,晚膳已經預備得了。”


    “好。”她不問,沈奕昀自然也不願意她多勞心。便去換了衣裳,盥洗之後吃了兩大碗麵,就讓乳娘將東哥兒抱來,他摟著孩子玩了好一會,見孩子困了,才放他回去睡覺。


    因皇帝受了傷,回程的時間就被拖延,原本十五左右就該到的,卻拖到了二十五,雲想容的月子都坐完了。


    “夫人,您已經夠苗條了。”玉簪和玉釵二人幫著雲想容拿生絹束腹,看著她隻不過比從前略微粗了一點點的腰肢,笑道:“您現在這樣體態剛剛好,瞧著豐滿一些,更有福氣了。”


    “你們就會哄我開心。”雲想容對著西洋美人鏡,不滿的蹙眉:“臉色本就差了,原先的衣裳穿著也緊,我還不道二十呢,這樣哪成。”


    玉簪和玉釵一同看雲想容的臉。


    分明是白玉一樣的肌膚,花瓣一樣的紅唇,怎麽就臉色差了?


    “夫人,您知足吧!您若是這般花容月貌還不知足,要我們可怎麽?難道我們集體上吊去?”玉簪誇張的歎息。


    雲想容聞言禁不住噗嗤笑了,推她的額頭:“你也學會調皮了。”


    玉簪吐了吐舌頭,轉而道:“小公子滿月,伯爺也不張羅多請些人來,就隻請了舅老爺一家和永昌府和濟安府的幾位主子,這樣兒好麽?”


    “沒有什麽不好。非常時期,咱們不宜過於張揚。皇上都禦賜了,不過是個奶娃娃滿月,辦的大了沒的叫人猜忌。”


    穿上天水碧色的對襟襖子,下頭是月牙白色的挑線裙子。雲髻堆疊,斜插金鳳累絲步搖,雲想容張臂挽著披帛又照了照鏡子,最後歎息道:“走吧,陪我去接外公。”


    孟方與曹氏特地提前幾日趕來吃曾外孫的滿月酒。雲想容這才提前了三日下床。待會兒八成還會被孟氏勒令回去養著。


    承平伯府熱熱鬧鬧的時候,城外西邊兒三百裏處的官道旁,一人一騎疾馳而來。五月天豔陽高照,官道塵土飛揚,在那人身後飛揚起濃濃的煙塵。


    綿綿身著淺藍色的對襟男裝,頭發整齊挽在帽子裏,牽著馬肅然神色,望著那煙塵越來越近,隨即迎上前去:


    “尉遲大人。”


    “馭!”尉遲鳳鳴勒馬。疾馳的棗紅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前蹄落地時來左右踱步。


    尉遲鳳鳴麵上曬成了古銅色,下巴上有淡淡一層胡茬,更顯男兒剛毅之色,居高臨下冷淡望著綿綿:


    “你就是綿綿?”


    “回大人,卑職正是!”綿綿單膝跪地行禮。


    尉遲鳳鳴去而不叫她起身,看了她許久才道:“你的上峰呢?”


    “回大人。白大人自那日說要去醉韻樓,之後就在沒回來了!沈默存關心他的義兄,已經來問了卑職好幾次,卑職如今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卑職在找,沈默存也在找,可白大人就是杳無蹤跡。”


    “是麽?”


    尉遲鳳鳴嗤的一聲笑,偏身躍下馬背,雙手持馬鞭背在身後,在綿綿跟前來回一瘸一拐的踱步。


    綿綿就隻能看到他腳上的染塵的皂靴在麵前來回。


    額頭上便有冷汗流了下來。


    這位尉遲大人到底是信了沒有?如此深藏不露,著實不好對付!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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