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聞言,猶豫的看了眼雲想容。外頭那位可是閩王義妹的生母,是永昌侯的夫人,直接抓起來?難道皇後不怕回頭惹上閩王那個麻煩?坤寧宮現在的情況難道還不夠差?


    她猶猶豫豫的模樣惹得馬皇後不快,冷哼道:“怎麽,本宮的話都聽不懂了?”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宮女忙屈膝行禮退下。


    “且慢。”雲想容這會子已扶著英姿的手臂站起身,先是叫下了那宮女,隨即轉向皇後,陪笑道:“皇後娘娘,外頭那婦人許是我娘家母親,今日被義兄接近宮裏來與我相見的,許是好奇才出來走動,誤到了皇後這裏……還請皇後娘娘念在她深閨婦人不知宮中規矩,就饒恕她這一次吧。”


    馬皇後嫣紅的唇扯出譏諷的弧度:“這話兒說的,難不成沈夫人在府裏不管理後宅?”


    雲想容已才想到皇後要說什麽了。


    果然,她將她心內所猜的一句句說了出來:


    “既當家,就該知道當家主母該做什麽,若是下人犯了規矩,你身為伯夫人該如何處置?本宮身為一國之母,統領後宮,最忌諱的就是這種不懂規矩的事兒,難道閩王帶進來的人,本宮就要輕饒了不成?若今兒張三犯,本宮饒了,明兒李四犯,本宮也饒了,那往後是不是貓兒狗兒的都敢隨意亂規矩了?本宮要如何服眾?還是你沈夫人特立獨行,要讓本宮率先為你母親改了宮裏的規矩,算她無錯?”


    “皇後娘娘言重了。伯府後宮相比,豈不成了微塵與寰宇之比?娘娘這樣類比,當真折煞我了。”明知皇後是拿著此事作法,雲想容仍舊不能不謹慎賠罪,因為人家句句都咬著一個理字。


    原本皇後與柔嘉抓不到她的錯,外頭卻來了個自投羅網的,當真是幫了大忙!


    見雲想容如此惶恐不安,皇後心情大好,隻覺這樣擠兌她幾句已不過癮了,右掌“啪”的拍在黃花梨木雲紋鼓腿案上,紅唇開合,話語尖銳:


    “既不能類比,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請皇後息怒。”雲想容提裙擺在英姿的攙扶下小心翼翼跪下。


    這一次在沒有宮女為她鋪上錦墊,即便有長毛的地氈,還是覺得有涼氣順著膝蓋往上竄,暗歎一聲,皇後總算抓住錯處可以拿捏她了。


    皇後使了個眼色,那宮女屈膝就要出去傳諭。


    雲想容叩頭道:“請皇後娘娘寬恕。”


    英姿則是掠身去攔了那宮女,隨即在宮女身前雙膝跪下,向皇後磕頭:“請皇後開恩。”


    英姿情急,不想孟氏受罰,讓雲想容傷心擔憂恐對胎兒不利,可她忘了此處是坤寧宮!


    柔嘉心下大喜,手中帕子攥緊興奮的斥道:“放肆!皇後跟前,豈能容得你如此張狂!難道宮裏還允許這般飛簷走壁的人隨意走動不成!”言下之意竟將英姿當做了潛在的危險之人。


    這頂大帽子若扣下來,英姿哪裏擔待的起?


    雲想容忙道:“她不過是焦急罷了,請皇後千萬不要多心。入宮這些日子我們都安分的住在慈安宮,萬事聽從太後的安排,太後吩咐她好生照顧我,她才有此舉。”


    “一個丫頭,也敢在本宮麵前如此行事,當真太放肆了。也難怪沈夫人什麽都不懂,瞧瞧你的下人,就知道你平日在做什麽,原來是對這些個管家的事毫不上心!你這一點,竟連霜琴的一根小手指頭都比不上!”


    皇後故意說這種話來刺打雲想容,英姿氣的臉色鐵青,恨不能撕爛皇後的嘴。


    雲想容卻絲毫不在意,笑的越發恭順:“皇後教訓的是。”


    總算將她的氣焰壓下去了!皇後與柔嘉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興味。皇後為的是馬家,也是為自己,柔嘉則是為了尉遲鳳鳴。二人都是滿心不平,先前又被壓製的尋不到突破口,這一番下來,即便柔嘉不開口,也是興奮的背脊上汗毛都根根直立。


    英姿垂首,眉頭擰緊,滿身是膽也不敢在行差就錯半步,免給雲想容惹來更多的是非麻煩,隻能額頭貼地,大腦飛速運轉著,思考該如何讓雲想容脫身。


    那宮女就從英姿身邊繞了出去,來到院中吩咐小太監:“去將那壞了規矩的拿下,膽敢在坤寧宮門前探頭探腦,莫不是心中藏奸要做什麽對皇後不利的事?先關到廂房裏,皇後娘娘稍後發落。”


    小太監齊齊應是,就往孟氏那處快步而去。


    玉簪扶著孟氏的手臂,這會子已經瞧出情況不對。


    原本在孟氏與門前兩名宮女搭訕時,玉簪就憂慮的觀察四周。現下見小太監成幫結夥而來,她立即慌了手腳,先是將孟氏擋在身後,但在太監抓上他們時,並沒有還手。


    這裏可是皇宮,如果真動起手來,她自己有功夫,逃得出去,難道夫人懷著身孕還跑了不成?若是被冠上圖謀不軌的大帽子,莫說夫人,就連遠赴遼東的伯爺也要遭殃。


    是以玉簪束手就擒,焦急的道:“這位是永昌侯夫人,你們膽敢放肆!”


    小太監們驚豔於孟氏的容貌,卻也不能違背皇後的意思,皆不言語,拉扯孟氏和玉簪往裏去。


    孟氏手中的黃銅鏤空雕花手爐落在地上裂成兩半,炭火撒了一地,她焦急的道:“放開我!我是永昌侯夫人,我是來找我女兒的!”


    太監推搡孟氏:“誰知道呢!您還是痛快著些,免得吵嚷大了讓裏頭聽見了不好。”


    孟氏焦急得眼眶發紅。原本來是想看看雲想容如何了,不曾想卻被皇後的人逮了。這會子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若是她被抓,雲想容定是會拚了命也要救她的。


    再回想,雲想容離開慈安宮時囑咐她和趙姨奶奶等她回去,怕也不是隨意的隻說一句,而是真的要她呆在那處別出來。如今已惹了麻煩,孟氏是追悔莫及的。


    被拉扯時候,孟氏突然從敞開了一道縫隙的窗間看到了挺著大肚子跪在地上垂首說著什麽的女兒。即便隻是路過的那一瞬,她的心依舊一瞬被拉扯痛了。


    她很想去為雲想容說句好話,可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孟氏隻得忍耐下滿心的焦急,隨著太監宮女進了廂房,與玉簪被關在一處。


    雲想容知道今日既來了坤寧宮,且被皇後拿捏住了這個把柄,就不容易輕易了事了,求情的話已說了許多,皇後卻仍舊不吭聲,老神在在的吃著茶。雲想容和英姿心裏都清楚,她是在變相的罰她跪。


    她是皇帝金口邀進宮裏來的,皇後至今又並未對她做什麽過分的事,他們彼此都明白今日皇後隻是為了出氣而羞辱體罰她,必不會動她根本。


    可是這偌大皇宮中危機四伏,到底不如自己府裏。且不論太後對她的維護是否出自真心,就是麵前這位主子隨時隨地一句話,她也要來坤寧宮報道,到時豈不是說讓她跪她就要跪,說讓怎樣就要怎樣?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素來體弱,若腹中孩兒有個什麽,她還有什麽臉麵去見沈四?


    思及此,雲想容抿了抿唇,當真覺得即可出宮勢在必行。隻是要如何讓皇帝開金口?


    抬眸,正瞧見柔嘉長公主懷恨中帶著暗爽的笑容,看來她對自己的恨意也不淺……


    雲想容垂下長睫,遮擋住眼中的情緒,或許她可以利用今日的事順利的出宮去,也能打壓皇後的氣焰。


    才要開口,跪在門口的英姿卻先一步說了話:


    “皇後娘娘母儀天下,竟如此對大臣家眷,我們伯爺為了遼東百姓領聖命出去,皇上照拂伯爺,才金口禦恩允夫人入宮來養身子。想不到皇後娘娘不但不與皇上夫唱婦隨,竟然還折磨起人來!”


    如此不客氣的指責,馬皇後自封後後哪裏還曾遇過?今日竟被一個下人給說了!


    “你是什麽東西!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皇後拍案而起,怒目圓睜。


    雲想容則是望著英姿,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英姿的目的與她的想法相似。可這樣做太冒險了!


    英姿看到雲想容了然的神色和滿麵掩飾不住的擔憂,心中豪情頓生。夫人對她一直不薄,即便為了她今日殞身於此也算得上死得其所。


    隻要她將事情鬧大,閩王必然會得訊而來,那樣夫人不也就有救了?


    思及此,英姿不管不顧的挺直身子,跪的筆直,仰著下巴道:“皇後娘娘何必惱羞成怒?難不成被奴婢這樣的下人說穿了心事您就受不住了!皇後不過是尋借口要對我家夫人不利罷了!欺負大臣懷有身孕的妻子,奴婢實在看不出皇後哪有仁愛之心,哪裏母儀天下!你說我們夫人手腕不對,您就誥命哪裏去了!?”


    “你,你這娼婦,本宮撕爛你的嘴!來人!將這個丫頭給本宮押下去掌嘴!!”


    英姿達到目的,沒有絲毫要挨打的懼怕,被宮女一左一右的架著臂膀拖出去,還是在大罵皇後。她覺得,左右今日也是躲不過去,索性罵個痛快!


    雲想容這下真的急了。孟氏和玉簪被關在廂房,還不知要怎麽發落,這下英姿卻為了引人來而故意惹怒皇後。


    上一次英姿被孫美人毒打昏迷的事還記憶猶新,她哪裏能讓英姿受委屈?


    然她腦海中一瞬閃現出比方才她所計劃的還要容易實現的出宮去的計劃,打定主意,當即掙紮著站起身來,眼淚就已毫無預兆的滾落,一麵扶著腰快步去拉扯英姿,一麵道:“皇後為何如此咄咄逼人!分明是瞧著我不順眼,關了我母親, 還要拿我的下人做法!”


    皇後氣樂了:“分明是你母親在外頭隨意走動在先,你的婢女辱罵本宮在後,你居然還敢倒打一耙!”


    雲想容這會子已到了英姿身邊,一把拉住一宮女的手臂。


    那宮女不敢碰雲想容的肚子,手上就鬆了些,被雲想容輕易的將英姿搶了過去。


    皇後顫抖指尖怒指雲想容:“反了,反了!來人,把這刁婦給本宮抓起來!”


    廊下早已聚集的宮女和太監聞言麵麵相覷,都知雲想容的身份,不敢輕舉妄動,卻也不敢不聽皇後的吩咐,隻得遲疑的就朝著雲想容而來。


    “皇後娘娘不講道理!”雲想容哭的梨花帶雨,委委屈屈的道:“該解釋的都已解釋清楚了。即便有錯,我們按例聽罰就是了,沒道理母儀天下的皇後要為難我一個孕婦。是皇後個人仇恨我,還是皇上暗地裏授意皇後如此做的?難不成皇上讓我入宮來,就是為了折磨我的?!我夫君在遼東賑災,天寒地凍忍饑挨餓,我在這裏還要受皇後的欺負和折辱!哪裏有這樣的說法?!”


    說到此處,雲想容眉頭已擰成了疙瘩,手抓住腹部的衣物,彎起了腰。


    英姿嚇得臉色煞白:“夫人,您怎麽了!”


    雲想容氣喘籲籲,像是腹部疼極了,滿臉淚痕的模樣,分明皇後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宮女和太監們瞧了各自停下手,不敢再動作了。


    雲想容倨傲又虛弱的道:“要是讓這起子下人碰我一下,我當即一頭撞死,遂了皇後的心願就罷了!”


    “你簡直,簡直是無理攪三分,分明是你母親胡亂走動,你的婢女……”


    皇後的話沒罵完,雲想容索性身子一軟,靠著英姿的手臂跌坐下來,捂著肚子呻吟起來。


    見了這方情況,孟氏和玉簪哪裏還能在廂房裏呆得住?不管不顧的衝了出來,大聲痛呼:“卿卿,你怎麽樣!”


    雲想容怕孟氏真的擔心,借大氅掩著,暗地裏捏了捏孟氏的手。


    孟氏一愣,險些忘了落淚。


    正當這時,坤寧宮外傳來大太監夏輔國特有的低啞嗓音:“皇上駕到!閩王駕到!”


    隨即一行人浩浩蕩蕩而來。


    皇後與柔嘉忙行禮。


    雲想容卻是癱軟在地上不起身,嗚嗚咽咽的呼痛。


    閩王疼的萬箭穿心一般,叫了聲“想容”,隨即手緊握拳,憤怒的望著皇後:“姐姐,怎麽我妹子才來你宮裏不一會兒,就成了這樣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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