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來到春暉堂時,老夫人正與孟玉靜笑著說話,詢問親家母的身子如何。孟玉靜嫁給楚尋後雖不經常拋頭露麵,但與那些商賈貴婦也多有接觸,談吐優雅大方不說,還透著一股子睿智和利落。老夫人對雲敖這位姨姐的印象,可比對孟氏的好的多。


    “母親。”孟氏斂衽行禮。


    老夫人微笑著頷首,道:“老三媳婦,你這位姐姐可當真是個妙人兒。”


    孟氏靦腆的笑著。


    孟玉靜則道:“老夫人謬讚了。時辰不早,我們也不耽擱老夫人休息。”


    “去吧,你們姐妹難得見一次麵。”老夫人樂得清閑,慈愛笑著吩咐道:“老三媳婦,可不要怠慢了貴客,有什麽就都來跟我說。”


    “多謝母親。”


    “卿卿,你跟你母親和姨媽去吧。”


    “是。”


    雲想容和楚晏帶著下人跟在孟玉靜與孟氏身後,往琉瓔閣走去。


    “姐姐要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才剛我聽了人來回話,還以為娘怎麽了。”


    “你呀。”孟玉靜嗔怪的點孟氏額頭,語氣寵溺的道:“娘聽說妹夫將邱氏休了,如今回來與你一同,歡喜的什麽似的,渾身病都去了八成,隻是擔心你,說什麽都要親自過來看看。如今春寒料峭,我哪裏敢讓她來?就與你姐夫商議著,帶著晏哥兒來瞧瞧你,順便到京都楚家的鋪子看看。對了,母親怕你手頭緊,讓我給你帶了這個。”


    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翠綠色書本大小的錦緞袋子交給孟氏。


    孟氏打開來瞧,裏頭鼓鼓囊囊的塞著五十兩麵額不知道多少張的銀票。


    “這怎麽行?我在侯府的月錢並不曾虧過。”


    “十兩銀子一個月好做什麽的?”孟玉靜不以為然,道:“這是母親攢的體己,裏頭還有我給你的一千兩,也是我的體己,你姐夫不知道,你收起來。在這高門大戶裏沒有銀子腰杆子也不硬氣,咱們出身商賈,就要有出身商賈的樣子來,沒點銅臭熏熏他們,豈不是讓人失望。”


    孟玉靜語氣中帶了嘲諷,她方才與老夫人談話,明顯感覺到對方隱藏著的不屑。


    她不屑她,她還更不屑這種敗絮其中的老太婆。


    孟氏眼裏含了淚。她將袋子收好,低聲道:“多謝姐姐,這銀子我就收起來,將來給卿卿添箱。”


    孟玉靜聞言莞爾“有爹和娘在,少不了卿卿的。”


    楚晏和雲想容跟在後頭,將姐妹二人的話都聽的一清二楚。


    雲想容心裏好生羨慕孟氏,能有這樣一個與她掏心掏肺的姐姐,她今生是不可能有了,父母關係寡淡,也有如此親近的親姊妹,難免覺得孤單。


    回到琉瓔閣,才一進門,就見雲娘帶著一種仆婢在院中兩列相迎。剛進門不久的陶姨娘和陳姨娘也在其中,恭敬的行禮。


    孟玉靜打量二人,見她們生的容貌姣好,做婦人打扮,穿的也是好料子的衣裳,詢問的看了孟氏一眼。


    孟氏眸光微暗,笑道:“姐姐,這兩位是陶姨娘和陳姨娘,我婆婆選了給侯爺的。”


    孟玉靜聽的心下蹭蹭冒火。


    她與楚尋夫妻恩愛,雖然隻得了一個獨子楚晏後她肚子裏就沒了消息,自己也曾勸說要給楚尋納妾,楚尋卻說什麽都不許,說他應付不過來。孟玉靜自己受了丈夫的獨寵這許多年,絲毫不覺得楚尋因她年齡日增那份寵愛就淡了,兩人感情反而更深了。


    如今聽說雲鹹寧才剛與孟氏和好,就納了新歡,心下未免不是滋味,可她一個外人,也沒辦法說什麽。


    孟玉靜拉著孟氏到暖閣說話,陶姨娘和陳姨娘就在一旁恭敬的伺候茶水點心。


    雲想容這方與楚晏站在院中櫻huā樹下,終於得了說話的機會。


    “表哥,若不是這會子人多不方便,我定要給你磕頭的,如果沒有你的援手,今日我母親怕已經不在了。”


    雲想容仰頭望著十三歲的少年,桃huā眼裏盛滿感激之情。


    楚晏摸摸她的頭,順手給她理了理風帽,認真的低聲道:“我既叫了你大姐,你就是我的頭兒,你有吩咐,我定然會聽,況且拋開這些,我也的確服了你的心思智謀,當你是個知己,知己有難,我哪裏有不管的道理?再者說你母親是我的小姨媽,我能見死不救嗎?你是我表妹,我能看你變成喪婦長女嗎?要是小姨媽去了,你豈不是要落在那個什麽邱氏的手裏,你爹那個人,可能管你?”


    雲想容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忙低下頭,微翹的長睫遮住了她眸中的情緒,可如玉瑩潤的粉嫩臉頰上,仍舊迅速被兩行淚水濕潤。


    “好了好了,哭什麽。你們女孩家也真是的,不論多能耐的人,都是哭啊哭,我娘也是你這模樣。”楚晏用袖子蹭雲想容的臉。


    雲想容含著眼淚抿唇而笑,笑容苦澀。


    連十三歲的少年人都懂得的道理,為何口口聲聲說愛她的母親不懂。或許母親懂得,隻是在她心裏有更重要的東西。


    她說她不在意,說她可以獨立門戶自己過好小日子。可以好生鍛煉自己,看著母親和父親幸福的活著就好。然這個心結卻一直在她心裏埋著。


    轉念想想,母親活著,姨媽說外祖母那邊身子也好了。或許今年的那一劫她也逃得過去。雲想容就覺得心安了許多。


    孟玉靜與楚晏稍坐片刻就告辭了。孟氏原本想留,可孟玉靜說侯府規矩多,他們住不習慣,況且還要到楚家的鋪子裏看看,孟氏也就不好多留,左右他們要在京都逗留這麽些日子,多的是見麵的機會。


    送了孟玉靜離開,孟氏跟著雲想容先去了靈均閣,她怕女兒整日裏隻知道練字,囑咐道:“女兒家的,識文斷字固然是好,可畢竟也不是要去考狀元,差不多的過去也就算了,你還是要將女紅中饋學起來,不求超過別人,也要不落於人後。”


    想了想,孟氏又道:“你祖母叫你練字,雖說也是為你好,可你自己心裏也要有個考慮,娘知道你主意正,你也要多想想自個兒的未來才是”


    這才是生母會教導女兒的話。


    雲想容聽的心裏溫暖,點頭笑著應是,去親手沏了茶來給孟氏。


    誰知道孟氏的茶還沒吃到口裏,孫媽媽就捧著個錦盒到了門前,道:“三夫人,六小姐,才剛尉遲府來了人報喜,鳳鳴少爺春闈上考了個會元,說是正在家讀時文準備參加三月初一的殿試。不能來親自來府上見老夫人,不過讓人給六小姐捎了這個來。”


    孫媽媽將錦盒雙手奉上。


    尉遲鳳鳴捎東西給她?雲想容疑惑的打開錦盒,就見裏頭放這個精致的玻璃罐子,罐子口上還綁著紅色的絲帶,係成了蝴蝶結。罐子裏放著各色彩紙折疊成的寸長的小鳥,那小鳥一個個張開翅膀,逼真的很。


    “哎呀,這些可都是精巧東西,要huā不少心思的。”孟氏瞧著罐子裏那色彩斑斕的“小鳥”笑道:“你鳳鳴表哥送你,就好生收起來吧。”


    孟氏心裏在想,尉遲鳳鳴家門煊赫,又聰明機智有大才華,如今還不滿十一就在會試脫穎而出,得了會元,再加上前一陣子他帶領錦衣衛破了那個大案子。


    當朝上少年顯貴,如今尉遲鳳鳴可是拔得頭籌。他又對卿卿這樣特別,還費心思弄了這一小罐子的“小鳥”來。雖說是小孩子家的玩意,但可見他對卿卿是有些特別的。


    若是將來能成了這們婚事……


    孟氏越想,越是覺得女兒與尉遲鳳鳴登對的很。


    雲想容打開罐子,拿出一隻紙折的小鳥把玩片刻,腦筋飛轉,隨即將罐子放回錦盒,又命柳媽媽去開她的小庫房,拿出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來,吩咐道:“英姿去趟尉遲府,將這套文房四寶連同這個錦盒一同交給尉遲少爺,就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此貴重的禮物我是萬萬不能收的。還叫他好生讀書,不要考個同進士出來丟了臉麵。”


    孟氏聽了雲想容的話,不讚同的搖頭:“鳳哥兒既然給了你,你收著便是,還給他豈不是生分?”


    雲想容莞爾,打發英姿下去,這才對孟氏道:“我不懂這些紙折的小鳥是什麽意思,還是不收的好,再說我與鳳鳴表哥本來也沒有多近。”


    雖然雲想容很感激尉遲鳳鳴上一次放了她和楚晏一馬,但雲想容知道,尉遲鳳鳴也是為了自己,他們隻是各取所需罷了。


    孟氏搖頭歎息。


    英姿這廂到了尉遲府求見了尉遲鳳鳴,聽說她是雲家六小姐的丫鬟,她幾乎沒收到任何阻力就見到了穿了身淺灰色道袍,頭發略有些淩亂手上還沾了炭灰的尉遲鳳鳴。


    將來意說明,英姿將錦盒和文房四寶都遞上。


    尉遲鳳鳴雙眼冒光,道:“你家小姐真的說著禮物太貴重了,她不能要?”


    “是。”英姿頷首。不懂尉遲鳳鳴到底〖興〗奮個什麽勁兒。


    尉遲鳳鳴一拍巴掌“果然我沒猜錯!”〖興〗奮的咧著嘴笑起來:“竟然還真是個鄉黨,知道是什麽意思,不知道她是哪裏人……”嘴裏念念有詞,嘰裏咕嚕說了許多英姿聽不懂的話。


    英姿汗顏,趕忙告辭往府裏趕,急著將這事回稟雲想容。


    誰知道剛走到西角門前,就聽見身後傳來個陌生的聲音:“英姿,你是英姿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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