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幹嘛?”


    睜開眼,蘇十七發現自己正躺在蘇稚綰懷裏,身旁的垢塵劍依舊散發著光芒,光芒下則是二女纏鬥在一起的畫麵。


    蘇稚綰一手扶著自己,另一隻手則變成了一隻比她體型一般大的狐爪,被薑愔嫕的金鞭纏住了。


    薑愔嫕攥緊著金鞭,牽製住了蘇稚綰,不過此時的她明顯落入下風,俏臉上也滿是憔悴。


    “都給我住手!”


    蘇十七意念一動,垢塵劍頓時斬斷了金鞭,他搶上兩步扶住將要摔倒的薑愔嫕,又看了眼紅著眼,仇視著薑愔嫕的蘇稚綰,心中惱怒:


    “難道就因為她說你兩句就要置於死地嗎?你此時滿身暴戾,又跟妖有何區別?


    你是我妹妹,我都說了,不管怎麽樣都沒關係的,無論你是人是妖,變成了什麽樣子,都是我妹妹,別在犯傻了,現在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裏,我不想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傷。”


    “哥...”


    蘇稚綰欣喜的看著蘇十七,可聽著他的話,又委屈哭了起來。


    “把眼淚收回去!”


    蘇稚綰咬著下唇,淚水倏地就在眼眶打起了轉兒。


    見狀,蘇十七心中又是一軟,歎了口氣,牽著她的手,走向薑愔嫕,道:“她不是妖,她是我妹妹。”


    薑愔嫕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低下了頭,心中既感到落寞又有點苦澀,心道:“也是,他們本就是兄妹,是一家人,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她原以為自己在蘇十七心中應該更重要,可此刻看來,他還是更在意自己妹妹。


    想到父親身亡,家人不知去向,心中又是一陣絞痛。


    薑愔嫕偏過頭,極力抑製著眼淚,因為她不想在蘇十七麵前表現的太軟弱。


    “我們還是太弱了。”


    蘇十七將外衣披在薑愔嫕身上,溫聲道:“叔叔的仇我們會報的,不過報仇之前我們得先離開這裏。”


    “我們...?”


    薑愔嫕朦朧的看著他。


    “對,我們。”


    蘇十七點頭,拉著她的手,向著黑暗裏走去。


    垢塵散發著微光,在前方開路。


    起初蘇稚綰特別抗拒垢塵劍的光芒,不過此時,蘇十七與垢塵劍相當於一體,倒也能抑製住劍的神威,這樣也就可以讓後者在光芒下而不受到傷害。


    垢塵劍天生克製邪物,在光芒下,蘇稚綰體內的魔氣也被壓製住了,所以她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這些遊離的魂魄想必都是被蠪蛭所殺的人吧?”


    蘇十七看著周圍飄蕩的綠鬼,低聲道:“唉,人死後怨氣不平,都化作了亡靈……”


    想到之前蘇不寧屍體的慘狀和她的亡靈,他應證了心中的猜想。


    看來這些遊離的綠鬼,都是人死後積怨而變成的東西。


    一路上他見到有不少麵貌相熟的綠鬼,皆是武陵城本地人士,這讓他心情有些沉重。


    看來整座武陵城死了不少人。


    “蠪蛭?”薑愔嫕好奇道。


    “埋伏在黑暗裏的一頭上古妖獸,相傳它有九頭九尾,是九尾狐一族。這些屍體身上殘留著它的氣息。”蘇十七解釋道。


    看著廢土下壓住的屍骸,薑愔嫕低聲道:“這股氣息……”


    說著,下意識看了眼蘇稚綰,目光中多了幾分戒備。


    “我妹應該是被一隻雄性蠪蛭附身了。”


    蘇十七將蘇稚綰拉到自己左側,對右側的薑愔嫕道:“其實蠪蛭並非九頭九尾,乃是有九隻,一隻雌性,八隻雄性,雌性體型較大,雄性體型較小,很多時候雄性都是爬在雌性身上一起行動,因此在辯識上,很多關於九尾狐的傳說,都是人們對蠪蛭的誤讀。”


    “你是怎麽知道的?”薑愔嫕道,關於蠪蛭,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這陌生的名字。


    上古妖獸...她生平也看過無數關於妖獸古籍的記載,可屬實是沒聽說過蠪蛭。


    “忘了。”


    蘇十七搖了搖頭,歎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我有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了。”


    他轉而看著蘇稚綰,欲言又止。


    自星域離開,蘇十七就隻記得自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至於另一個世界的記憶,那已是記不清了。


    如今來到這個世界,蘇十七融匯了前身的記憶,對其一生境遇和經曆早前就在腦中浮現過了一遍,可謂記憶深刻。


    他之前在垢塵劍的幻境之中看到了“自己”養父母曾被殺害的場景,那段記憶在此時尤為清晰。


    如今想來,蘇稚綰變成這樣,應該還要追溯到那晚發生的事。


    那晚殺害“自己”養父母的凶手,其實是和對剛出生的蘇稚綰下手的人,是同一人,想必蘇稚綰體內寄生的蠪蛭和那人脫不開幹係。


    時至如今,混沌回溯,天地生變,也應該到了這孽畜破除封印的時候。


    垢塵劍不說過麽?


    大浩劫降臨,黑夜是預兆,妖魔複蘇也是預兆。


    妖魔複蘇……


    想到此處,蘇十七不由得揉了揉少女的頭,心想:“看來還得想辦法把那孽畜從妹妹體內趕出來。”


    “哥,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蘇稚綰突然問道。


    蘇十七微微一笑,將眉頭舒展開來,道:“沒有,別瞎想。”


    蘇稚綰看了眼蘇十七,沒有說話,隻是也神色低落了下去。


    她當然知道自己哥哥是在擔心自己。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隻見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縷光點,縱使那光點十分微弱,但在黑暗的環境中,也令人無法忽視。


    “莫非前方還有人?”蘇十七道。


    “有靈氣波動,好像有人打鬥。”


    薑愔嫕語氣突然激動起來,道:“我好像聽到我哥的聲音了!”


    由於離得太遠,垢塵劍的光芒覆蓋不到那裏,也無法看清具體情況,隻能感受到不弱於緣靈境的靈氣波動。


    蘇十七不好判斷,頓住腳步,眯著眼細細觀察,也不敢貿然過去。


    可薑愔嫕聽到兄長聲音,卻顧不得其他,立時就朝著前方跑了過去,同時喊道:


    “哥,你在哪嗎?”


    蘇十七見狀,隻得跟了過去,意念一動,垢塵劍回到了手中。


    “愔嫕?”


    隻聽前方傳來男子嘶啞且高亢的呐喊聲:“別過來,快跑!”


    轟!


    地麵突然震蕩起來,一陣狂風似的氣浪滾滾而來,浪風中,跑在最前麵的薑愔嫕根本站不住腳,瞬間就被浪風刮飛了出去,好在被蘇十七一把拉住。


    蘇十七有垢塵劍護身,這氣浪在強,也對其絲毫不影響。


    站穩腳步,他望向前方,這才發現那黑暗中好似籠罩著一層碩大的陰影,這陰影比周圍的黑暗還要暗沉,看著像是有一隻龐大的四腳獸矗立在那裏一般。


    “原來是它。”


    垢塵劍的聲音突然響起。


    蘇十七與劍心神交會,聽它在心底說話,不由得問道:“蠪蛭嗎?”


    “不,它可比蠪蛭厲害。”垢塵劍道。


    “不是蠪蛭,那是誰?”蘇十七問道。


    “暫且不告訴你它的來曆,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這黑霧來自鴻蒙,萬物生靈不可久留,否則就會永遠消失,連同神魂,化作混沌界的虛無。


    此時有我護著你,大可不懼這些妖獸,盡早離開這裏要緊。”


    蘇十七心中警醒起來,看著那團黑影,目測這家夥足有三十丈之高,這麽大一隻龐然大物,一腳下來自己得死多少次?


    那黑影周身散發的氣息也令他有種強烈的危機感,尤其在黑暗的環境中,他的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一劍一人正交流著,身旁的薑愔嫕卻再度衝了過去,看她模樣,顯然是沒注意到前方那團黑影。


    “危險!”


    蘇十七不及多想,連忙跟了過去,蘇稚綰也緊跟其後。


    三人快步而去。


    呼!


    路過那黑影所在之地時,一陣冷冽的妖風兀地刮了起來,可光照下卻不見妖獸蹤影,那溢散的氣息也消失無影。


    蘇十七心有所感,這才心漸漸放寬了些許,道:“它走了?”


    看了眼莽撞的薑愔嫕,有些後怕,還好她沒出事。


    此時,蘇十七內心不安的情緒也得到緩和,不由心想:“垢塵貴為神劍,果然不俗。”


    “有我在,它自然不敢正麵相迎。”垢塵劍回道。


    “厲害。”


    蘇十七由衷佩服。


    三人速度奇快,走了不遠,隻見一堆廢墟之下,原本焦黑的地麵坍塌了下去,此時,一位衣衫襤褸的青年正在大坑底下跪地喘著粗氣,其全身焦黑,遍體鱗傷,像是被淩遲又被火燒過一般,那綻開的皮肉處還溢著血,有些地方雖結了的痂,但還是令人觸目驚心。


    此人喘息粗重,瞳孔渙散,杵著劍跪地而不倒,可顯然是受了重傷,已算是九死一生了。


    在他身旁,還無數具沒有頭顱且死壯相同的屍首,這些屍首自脖頸斷裂處還不斷噴湧著鮮血,鮮血匯聚,流向四周黑暗。


    這鮮血格外映紅,而這場麵也是一片血腥和淒慘。


    “哥!”


    薑愔嫕哭著向那人跑了過去,不顧自身狀態,強行運起靈力為後者療傷。


    融匯記憶後,蘇十七自然認得那人,此時見他模樣,不由感到些許驚歎。


    印象中,薑顏華一直都是翩翩公子,才華出眾之輩,他為人謙和,不爭權勢,不受趨炎,於修煉一途更是天賦異稟,受無數少女仰慕,可如今這模樣……


    蘇十七目光複雜。


    此時的薑顏華身上已沒了昔日的意氣和神采,臉上表現出的喪氣令人看著有些墮落。


    身旁的蘇稚綰拉了拉蘇十七的袖子,低聲道:“哥,我好像在周圍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它自然指的是蠪蛭,可不用蘇稚綰說,蘇十七也察覺到周圍殘留的不同於人的氣息。


    “是蠪蛭嗎?”


    蘇十七道,在他看來,九隻狐狸趴在一起才能被稱為蠪蛭,故此有一問。


    “和我體內的一樣...”


    “別擔心。”


    見蘇稚綰有些不安,蘇十七安慰道。


    領著妹妹下了大坑,蘇十七走到薑顏華身旁,道:“我來吧!”


    說著運轉起靈力,向後者體內灌輸而去。


    “沒事,我死不了的……”


    薑顏華強笑著擺了擺手,蘇十七被“廢”掉的那天他還在場,如今他一個退境到淬煉境的人哪有本事為自己療傷?


    可他說話的同時,便察覺到一股暖流傳遍了全身,以至於張著嘴,沒將後麵的話繼續說下去。


    良久,薑顏華輕歎了口氣,麵色複雜,道:“你……恢複了?”


    時至此時,他心底竟有了一絲後悔,後悔的是他明知道自己妹妹喜歡眼前這家夥,那日為何就不能出手幫他一下呢?


    “哥,這些人……”


    薑愔嫕紅著眼,看著遍地屍體,身體忍不住顫栗,那本就憔悴的臉變得愈發蒼白。


    周圍滿目瘡痍,廢墟之下難以分辨這是在哪,可大坑之下,還有若隱若現的光幕環繞,看到這裏,她心髒不由一滯,全身再度悲痛包裹。


    這是在自家的試煉之地,是禁地,這光幕是先祖留下保護試煉之地而布下的陣局,如今光幕將散,也就意味著陣局已經被破了!


    薑愔嫕仿佛被抽幹了渾身力氣,頹廢的跪在地上,淚水如斷了線的串珠,滾滾而落。


    “嗬嗬,是我沒用,對不起……”薑顏華淒然一笑,神色間盡是頹靡之色。


    “隻剩我們了,隻剩我們了……”


    薑愔嫕撲過去抱住了薑顏華,哭訴道。


    “我們?”


    薑顏華心猛地一緊,顫聲道:“父親呢?父親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此時的薑愔嫕哭的抽噎,傷心欲絕下,話也說不清楚。


    蘇十七紅著眼,黯然道:“叔叔他也沒能幸免……”


    當下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完顏雍狄!”


    薑顏華臉上的頹靡瞬間被仇恨取代,淚水滑落,他怒喝著,聲音高亢而震耳。


    “這仇一定會報的,可眼下當務之急是離開黑暗,黑暗裏還藏著一隻怪物。留著命我們才能報仇!”蘇十七連忙道。


    “怪物?嗬嗬,是一隻狐狸啊!”


    薑顏華死死盯著蘇十七,咬牙切齒的道:“留著命?我怕他死在了那畜牲手中!”


    他一字一句道:“我要親手殺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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