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待花開(76)


    桐桐的耳朵多尖呀!


    聽到一個音兒,是沒聽太清楚。但是餘光瞟見兩人的動作和神態,這分明就是有事不叫自己知道呀!


    嗬!


    然後四爺就發現這段時間桐桐的姿態不對了,看他總帶著幾分打量的意思。


    完了!這肯定是想找茬。


    於是,他最近可乖了,早起一起出門,在後麵護送,一路跟著她的車,看著她開車帶著孩子進了一中的車庫,他才摁著喇叭打一聲招呼走了。一到學校第一件事就是發視頻請求過去,“今兒晚上想吃什麽,我今兒下午的事少,四點就能回,在外麵打包幾個菜吧。”


    中午在食堂吃飯呢,又發了視頻來,他也在食堂吃飯,相互能看見背景那種。


    把同事惹的都笑,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麽黏糊。


    然後下午回來的早了,人家就溜達著過來了。等她帶著孩子下來的時候,四爺已經在車子旁邊等著了。


    林硯看看爸爸,扭臉看看媽媽,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戳一下林墨,林墨沒搭理。再戳一下林墨,林墨還沒搭理。等戳第三下的時候,沒戳到,林墨直接躲了。


    這個憨子,有完沒完了。


    不叫戳了,林硯又伸手勾他哥的袖子,勾住了就一拽一搖的,叫他哥看。


    林墨把袖子抽回來,“好好坐著!”


    後麵能坐三個人,地方挺寬的。他一上車就非挨著人坐,邊上那麽大的空位也不知道給誰放的。


    林雨桐難得不開車,扭臉看了一眼,就說林硯,“你貼著你哥幹嘛?”


    “我跟我哥都分開一天了。”他不情願的往邊挪了一點,真就隻是一點。然後還不高興的嘟嘴,“我們現在課間都見不上,吃飯也不能一起吃了!有些老師愛壓堂,遲兩分鍾,到食堂就找不見人了……”


    “那你還能老跟你哥一塊嗎?將來你跟著你哥過日子呀?”林硯嘟嘴,“我們都跟著爸媽過日子,也不會分開呀。”


    “哼!說的好聽!你願意你媳婦願意嗎?”


    “能叫跟爸媽一塊過日子,她就偷著樂吧!”


    兩人到了變聲期了,說話的聲音跟小牛犢子似得。林墨是盡量少說話,林硯呢,嘎嘎著嗓音,話一點也沒少。


    這會子往過挪了一點,不擠著他哥了,又身體前傾,恨不能趴在媽媽的肩膀上,“媽,我爸惹您生氣了?”


    沒有呀!你從哪看出我生氣了?


    “我爸都這麽乖了,還不是您生氣了?”他用下巴擱在親媽的肩膀上一點一點的,“說說!說說!說說我爸咋惹您了?”


    熊孩子哪哪都有你!


    四爺就笑,瞟了桐桐一眼,跟著起哄:“對!說說!說說!說說我怎麽惹你了?”


    桐桐嗔了他一眼,也憋不住了,“討厭!”


    林硯抖了抖雞皮疙瘩,林校長嘴裏出來這樣腔調的‘討厭’叫人吃不消。


    四爺知道,這一波情緒該過去了。


    是!情緒是過去了,但別的沒過去呢。這不,這天正給學生上大課呢,下午四點的課,中間有二十分鍾的休息時間,差不多六點就下課了。


    這二十分鍾休息了之後,上課了。


    他進教室的時候學生幾乎都回來了,有極其個別的,因為這個那個原因來晚了,已經悄悄的從後門進來,半蹲著在教室裏竄,回自己的座位去。


    四爺低頭稍微等了等,有個三兩分鍾,都坐好了,四爺抬頭從前到後一看,就都靜下來了。手放在講義上,才要講呢,又不由的朝後看了第二眼。那個坐在最後一排的人是誰?


    不是桐桐還能是誰?


    四爺一下子就笑了,這一笑學生先是不解,然後見老師順著一個方向看,就都扭頭看過去。


    後麵那個角落坐著個穿著米色大衣的姐姐,有點臉熟呀!


    然後有人就說:“這不是那個網紅校長嗎?”


    對對對!


    議論紛紛,感覺這倆人之間肯定有事。


    四爺就道:“都看過來吧,沒那麽些八卦。那是正經的發妻原配,接我下班的。”


    不知道哪個男生喊了一聲:“查崗的吧?!”


    一教室的人都哄堂而笑,四爺的手向下壓了壓,然後點那個男生,“有前途!”


    大家越發的笑。


    笑歸笑,課還是要上的。林雨桐坐在後麵,跟著上了一節課。


    這一節課四爺講的絲綢之路,把各個朝代對外的政策進行比對講解。學校的教材上關於絲綢之路可沒這麽詳細,這都是四爺重新做的講義。今兒這一節課,隻能講絲綢之路上小小的一部分。


    林雨桐便明白四爺這個曆史是怎麽教了。她是把曆史跟現在的很多東西掛鉤,比對著叫他們去了解。比如如今的一帶|一路,他相信了解那一段曆史,越是詳盡,越是對現實有一些參考的作用。


    課前耽擱了幾分鍾,所以這節課也就是四十五分鍾,差不多到點了。鈴聲一響,四爺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喊下課。然後講義一拿,就出教室。在前麵等著。


    桐桐手插兜,才從後門晃悠過來。四爺伸著手笑,她斜眼看他,然後把手遞過去叫他牽著。


    “林校長今兒有空了?”


    還倒打一耙怪我不關心你了!她反拽著他的手大幅度的擺著,四爺由著她拉著招搖過市。連辦公室都沒回,穿過了半拉子學校才到了停車場。


    真能折騰!兩個人兩倆車,怎麽辦?


    肯定得坐她的回家,自己的車扔在學校,明兒上班說不得還得搭著郭楊的順風車。


    但這個現在還不能說她,隻能表示,你來接我簡直太英明了。但是現在都六點了,“倆孩子呢?怎麽安排的?”


    “有英語朗誦比賽,他們都在學校準備朗誦比賽的事了,六點四十結束。”現在回去剛好趕上。


    四爺趕緊搭話,“那算了!本來還想著今晚咱們出去二人世界呢。”


    桐桐就斜眼看他,這麽乖覺嗎?


    四爺心裏歎氣,晚上等孩子睡了,四爺拉了桐桐抱在懷裏,“怕……中間有意外,咱們回走散了嗎?”


    瞧著脾氣怪怪的,借機生事那樣,就知道她怎麽想的。為了莫須有的叫他別扭,那是不可能了。兩人走到如今,耍花腔有,但是真為這個當真事的別扭,那不會有。


    不過是剛好有件事碰到了心口了,有些事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桐桐曾的翻身過來,抱著四爺死不撒手。


    四爺鼻子酸酸的,一下一下的拍她,“我一直在想這件事……”他拉了桐桐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上,“這裏……”


    桐桐一愣,“印記?”


    是!印記!雖然時隱時現,但一直也沒徹底的清除掉。有些當時看似弊端的東西,未必就是弊,在未來,這就是牽著咱們的線。


    “缺了你,心上就有一個無形的缺口。”這種感覺一定是別的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何況,你得相信,我們在彼此身上留下的烙印太深了,誰也無法將這個烙印給清除了。若是有這個能力,何必放任咱們到現在。


    如今,試的就是你的勇氣!就看咱們敢不敢陪著彼此摸黑走一程。


    “敢嗎?”四爺親了親她的額頭,問道。


    桐桐用額頭不停的蹭他的下巴,答的咬牙切齒:“敢!”


    四爺悶悶的就笑,“平常心,你得信,不管什麽時候,爺都在的。不要患得患失,往後的日子跟以往並不會有什麽不同。就像是當年一樣,你閉上眼睛的那一瞬,沒想到醒來在綠皮火車上睜開眼就看見了爺。當年為了換下一輩子,你堅持要做醫藥,爺取名‘三生’,那時候其實咱們誰也不知道能不能生生世世。當年那種惶恐,如今回頭去看,卻發現很沒有必要。任何一個你糾結的覺得當時過不去的事,其實都不是大事。等等,再等等,時間到了,再回頭,就會發現,今日所有的難受像是杞人憂天。”


    林雨桐窩在四爺懷裏沒有說話,四爺一下一下的拍她,“一路走來,我們要麽已經結成夫妻,要麽,我們必須就在對方的圈子之類,總也有交集叫咱們相遇……對吧?”


    對!


    “那這是要絕對的、惡意的分開咱們的意思嗎?”


    桐桐又搖頭!


    “咱們走到如今,不管咱們怎麽去想,但在很多人看來,有幾個因素是必不可少的。”四爺的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笑意:“其一,能力。不管什麽樣的境遇,咱們有能力把日子過好。其二,習慣。你習慣了我,我習慣了你。其三,感情。這種感情沒法斬斷,他們也斬不斷。”


    桐桐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


    四爺才又道:“感情再好的夫妻,有幾個逾越不了的鴻溝跟考驗。第一,物質。沒有堅實的物質基礎,那就是貧賤夫妻。第二,生活瑣事。在以往,都是你我最親近。對我最重要的是你,對你最重要的是我,這是不能更改的。因此,我們之間的立場永遠是一致的。別人有的家庭矛盾,咱們沒有!咱有有的隻是‘我們’和‘他們’。這兩廂一對比,咱們說是煙火夫妻,可是跟真正的煙火夫妻比起來,對人家是不公平的。咱們少了為幾兩散碎銀兩的奔忙,少了一日複一日的生活瑣碎的打磨。我們是在有麵包的前提下,活出了花團錦簇。”他輕輕的歎了一聲,“現在,收了我們的能力和記憶,這才是叫我們成了最最普通的人。”


    林雨桐明白了這話的意思,“然後,我們還是會在彼此的不遠處,然後相識。”


    嗯!就是這樣。


    他們要安排我們在一起,試著在他們以為的平凡和瑣碎中看看。看看是愈久彌堅呢,還是跟芸芸眾生一樣,都消磨的沒有了。


    林雨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眨巴著眼睛看他,“但其實……本事和記憶沒有了,但是心性、意誌卻不會丟失。”


    是的!


    四爺拍她,“別忘了,我的靈魂上有你一件東西,確確實實是來自你本身的。”


    什麽?


    “福陵山上,那一棵樹精。”四爺低頭看她,“你的一滴眼淚融入了魂,你的血幫我融了我那一世的血肉。”這事他一直放在心裏的琢磨,現在更篤定了:“所以,分不開了!”因為分不開,又滅不了咱們,隻有叫咱們去磨。


    桐桐一下子就笑起來了,記憶和本事,比起心性、意誌和智慧而言,其實沒那麽重要。


    “你還是你,我依舊還會是我。”四爺看她,“何況還有一種東西叫做潛意識。就像是你能百步穿楊。是你的視力條件真能看到那麽遠嗎?想要百步穿楊那是視力好就行嗎?”


    不是!你的功夫到了,你的肌肉似乎都帶著記憶。


    “對!就是這樣。”四爺問桐桐,“你就是沒記憶,一棍子朝你打過來,你會雙手抱頭嗎?”


    不會!潛意識裏自己會就地翻滾,然後借勢而為……


    桐桐一下子就坐起來,驚訝的看四爺,“那照你這麽說,很多東西都改變不了。”她掰著手指算,“廚藝!我做飯的手藝……”


    是的!怎麽烹調味道會更好,同一道最普通的菜,你會有你的習慣。


    這麽一想,好像也沒那麽難受了,“睡覺睡覺!”


    嘴上嚷著睡覺,但是第二天,她還是比四爺起的早了。早起吃到的是桐桐自己做的早飯。


    四爺就笑,這是要叫自己記住這個味道。


    吃完飯,桐桐遞過來一個保溫飯盒,“午飯吃帶的吧!”


    四爺:“……”好!以後都帶午飯。要是沒什麽特殊情況,從今往後都不在外麵吃飯了。頓頓都回來吃,隻吃你做的。


    但這也有個副作用,那就是一個月之後,老林和林媽回來了,連帶的大根和小娥也回來了,這個時候,張蘭提出了辭職。


    關鍵是做飯吧,好似用不上她了。


    林雨桐:“……”我不是這個意思。廚房裏洗涮還得要這個人的,收拾廚房比做飯麻煩的多。她趕緊道,“您想多了,是這倆猴孩子,嫌棄我不做飯……”倆猴孩子:“……”我們並沒有那個意思。但是現在還是點頭,是的!我們就是嫌棄我媽不做飯。


    林雨桐趕緊給人家加了工資,“真不是用不上你!家裏用你的地方多著呢。我也就是做個味兒,可做飯最麻煩的事備料……”


    倒是把張蘭說的不好意思,“我不是要加工資。”


    知道!知道!


    張蘭最後愣是沒叫加工資,還是按照之前的工資拿著,中午這一頓給老兩口做了。


    把林媽弄的一愣一愣的,私底下問張蘭:“這兩口子怎麽了?吵吵了?”


    “沒有!”張蘭打小報告,“可好了!蜜裏調油似得。”


    是嗎?


    是啊!


    然後林媽就觀察了,兩口子都不加班,早上幾乎同時出門,晚上思業能回來早點。回來早了,扔下車就溜達著去學校接老婆孩子放學了。然後四口說說笑笑的進門。回來先換衣服,然後桐桐下來,直接進廚房去了。思業帶著倆孩子,換完衣服之後,帶孩子去廚房觀摩做飯。


    桐桐還教孩子怎麽就是油熱了,什麽時候放鹽是恰當的,這個肉為什麽要裹一層澱粉雲雲。做飯是技能,別管是姑娘還是小子,叫他們看著學著。有時候思業還在邊上遞個盤子遞個碗。選盤子選碗也是有講究的,什麽菜盛放在什麽樣的餐具裏會好看,當爸的會告訴孩子。


    然後飯得了,孩子幫著擺桌,這就能吃飯了。


    吃完飯,碗筷放洗碗池裏,剩下的歸保姆收拾。然後上書房,倆孩子寫作業,兩口子在一邊忙著呢。思業好像在畫畫,桐桐不知道在寫什麽。作業寫完了,兩人給孩子看了作業,就該加其他作業了。等八點半,孩子把所有的作業完成之後,帶孩子出去鍛煉,半小時必回。倆孩子去衛生間洗漱,反正九點半必須上床。他們兩口子則在客廳陪老林和自己,看看電視,說說閑話。自己和老林睡的不晚,十點到十點半得睡的。但做子女的天天抽時間陪著你幹這幹那的,這可不容易了。


    周末,兩口子幾乎沒有應酬。就是在家呢!


    春上了,葡萄石榴柿子都該修建枝條了,後院的菜園子也該換土種菜了。兩口子帶著孩子前前後後忙的顛顛的。


    隔壁寶瓊的奶奶羨慕的什麽似得,“你看你們家這倆孩子,再忙家裏的事都頂頂要緊。可你看我家這倆,要不是家裏還有個孩子,恨不能都忙了家門朝哪開著呢。”


    四爺沒事的時候就靜靜的看桐桐,她現在特別認真。幹什麽都特別認真!


    桐桐被看的莫名其妙,“怎麽了?”


    四爺就那麽說她,“認真的樣子,特別好看。”


    桐桐就笑,“我得穩穩的把隻屬於我的日子過好,然後圓圓潤潤的給我自己畫個句號。”


    再之後,就都是你的!


    四爺就笑:我早就是你的!隻是你的!


    林硯又倒了一點魚食給哥哥的烏龜投喂,不時的朝爹媽看一眼,然後小聲的跟哥哥說,“我想談戀愛了。”


    林墨正蹲著給花盆裏的花鬆土呢,被他一說,差一點被玫瑰上的刺給紮了手,“想跟誰談?”


    “跟誰談不重要!”林硯蹲過來,眼睛朝爹媽那邊瞟,“你不覺得跟爸媽一樣,特別好嗎?”


    林墨放下小鏟子,然後看林硯,就不明白,他為什麽每次都能主次顛倒呢。這談戀愛重要的難道不是跟誰談嗎?怎麽就跟誰談不重要了?


    他抬手把魚餌拿了,“別給點點瞎喂!”


    點點是那隻小烏龜,養了好些年了。


    可現在我說談戀愛,你說喂烏龜?大煞風景!


    然後他蹭蹭蹭的挪到爹媽跟前,“你們說啥呢?”


    這個煩人精!


    當媽的輕哼一聲:“我跟你爸商量啥時候把你賣了換錢。”


    當爸有點小嫌棄,“怕是賣也沒人要。”


    “不論貴賤,隨便給倆錢我就賣了!一百多斤肉呢。”當媽的又添了一句。


    林硯砸吧砸吧嘴,半天了,朝裏麵喊了一句:“姥姥――我爸和我媽說要把我賣了――”


    林媽:“……”這兩口子無聊不無聊!


    這種變化,對敏感的孩子來說,應該還是能察覺到的。


    春芽作文比賽,是全國性質的作文比賽,語文老師就叫學生積極參與。不僅叫學生積極,老師也把比賽題目當做作文題目,叫學生都寫。寫完之後教上來,她從中選參賽的作品。


    結果五班的語文老師,正閱作文呢,看到一篇一看題目叫嚇人一跳的作文――我想戀愛了。


    她當時就給愣住了,倒是不用看名字都知道這是誰寫的。這筆字班裏也就林硯了!


    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翻回去看了封麵一眼,不是林硯又是誰。


    老師心說,完蛋了,這小子這作文,弄不好今天我得跟領導私下聯係聯係了。其實,跟領導老師私下聯係,壓力也很大的。有時候對著領導真不知道該說啥。


    收起這些心思,先看作文。


    作文開篇明意――我想戀愛了!


    “我想戀愛了,因為我愛吃糖。你要問了,戀愛和吃糖有什麽關係。我可以告訴你,戀愛和糖是一樣的,它是甜的。”


    語文老師心說,這小子早戀了!膽肥了,早戀就早戀了,你還敢寫出來。


    “……那一株小苗在媽媽的手裏,稚嫩的很。兩片細小的葉子顫巍巍的,媽媽小心的拖著,輕輕的將它安置在土壤了,用小小的噴壺一點點的給澆水。陽光灑下來,我能看見媽媽鼻翼細小的汗珠。春天的太陽是和暖的,可是爸爸看向媽媽的眼神是炙熱的……”


    “小苗對著太陽笑了,媽媽對著爸爸也笑了。媽媽的笑叫我想起我的棒棒糖!小時候媽媽不叫我吃糖,我把棒棒糖藏在陽台上。當太陽照在棒棒糖上的時候,它化了,用舌頭舔一舔,還是甜的。媽媽就是被爸爸融化了的棒棒糖,她變的更甜了――甜的我好想談戀愛!”


    語文老師看完,久久沒有回神。


    作文很質樸,沒有華麗的辭藻,跟之前寫的作文都不一樣。說實話,林硯的作文寫的不錯,引經據典,名人名句信手拈來,叫人讀來隻覺得框架結構文字,挑不錯來。而這篇作文,摒棄了所有華麗的修飾,就是這麽平鋪直敘的寫了父母相處中的小事。


    這甚至都不是小事,他就是寫了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可讀完卻叫人覺得鼻子一酸,會心一笑之後胸口都覺得漲的滿滿的。


    她提筆批道:你看的想戀愛了,我看的想結婚了。謝謝你的分享,叫老師知道婚姻也能這麽甜!但老師還是要說,當年媽媽不叫你吃糖是對的,就像是老師現在不叫你早戀一樣。早戀就是你珍藏起來的棒棒糖,放著吧,當陽光普照,它也會變的更甜!


    這邊才放下筆,把這個作文本單拿出來。那邊就聽三班的語文老師說話,“聽聽,我這邊有一篇作文……”


    作文是林墨寫的――我想停在這一刻。


    “以前總想著長大,盼著長大,長大了,就能背起行囊,男兒腳踏四方,我的誌向可以很遠很遠。於是,我常常盯著掛在牆上的鍾表,盼著它轉的快點,轉的再快點。”


    “……時間應該是聽到了我的祈求,它轉的真快。我長大了,疼愛我的老人走了,她去了很遠的地方。那時候我就想,時間能停一停便好了……”


    “……可是時間不停呀!姥姥不是那個接送我上幼兒園能健步如飛的姥姥了,姥爺也不是那個能叫我坐在他的肩膀上摘石榴的姥爺了,時間把那樣的姥姥和姥爺帶走了,再不回頭……”


    “我惶恐,我害怕,我敬畏時間。直到那一天,看到爸爸媽媽在院子裏,晨光暖陽,爸爸專注的凝視著媽媽,媽媽回以微笑。時間在那一刻仿佛靜止了,我突然明白,這便是歲月靜好。”


    “我的歲月靜好,便是爸爸媽媽青絲滿頭,永不白首……”


    老師念完,坐下去給批了一段:你連同你的作文,叫這一刻的老師也感受到了歲月靜好。而你的健康快樂努力上進,便是你父母的歲月靜好。不要害怕時間,時間能把一切美好變的雋永。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亦我所願。如果時間不能停在這一刻,那就去追時間的腳步!不要惶恐,心懷敬畏的去努力吧――追光的少年。


    校內是有作文月刊的,都是刊登的優秀作文。之前林硯和林墨就有作文被選上過,這一期也被選上來了。新出來之後給林雨桐送的老師,把月刊放下後對著她不停的笑。


    笑什麽?


    對方點了點月刊,“林墨和林硯這次都被選中了,您看一下。”


    這倆又胡說八道什麽了嗎?


    人一走,林雨桐就拿起來看了。先把倆兒子的挑出來看了,看完之後她笑了,擱在心裏掂量:這倆孩子很不一樣。


    林硯是外向的,情緒情感外放,他要是受傷了,那是哭一嗓子就發泄完了,很好治愈。


    但是林墨不是,他看起來循規蹈矩,但其實心裏藏著猛虎。他性格沉穩,情感內斂,這樣的人重情。這樣的孩子,得格外小心的護著才行。


    她把作文拍下來發給四爺,四爺也是這麽想的。


    林硯看著嬌氣脆弱,可能喊出來的人什麽時候心態都崩不了。


    兩人對這個隻能私下談,對著孩子是不會品頭論足的。作文的事,隻假裝不知道就完了。


    可他們假裝不知道,學校的同事不會假裝不知道。在學校那麽厲害的人,跟孩子筆下的人都對不起來。


    她自己是沒秀恩愛,四爺沒次接送都在車庫,沒幾個人見。結果倆孩子這小作文一寫,好家夥,這恩愛秀的,也是沒誰了。


    當然了,當麵是不敢這麽說領導的,也不敢打趣。但是在背後,擠眉弄眼,小動作不少。


    林雨桐就覺得,把孩子放在一個學校也有壞處,那就是不少暴露家裏的隱私。這麽私密的事怎麽能寫呢?關鍵是,孩子要是不寫,她其實也沒覺得當時就怎麽了呢?原來在孩子麵前自己和四爺是那個樣子呀!


    林硯和林墨倆人,以前同學是不知道他們是誰家的孩子,但是時間長了,該知道的還是能知道的。


    這不,好端端的,老師說要布置文化牆。咱們可以把在家做家務的照片拍下來,跟父母一起的最好。那就得拍呀!


    這一拿過來,本來好些人隻是道聽途說,知道這個林墨和林硯是林校長家的兒子。等著照片一出,可就是實錘了。


    “你媽是林校長呀?”


    “噯!你幫咱們給林校長提意見唄。”


    這個說那個說的,林硯回家真的說呢:“大家都不想穿校服去學校!真的!咱們學校的校服太醜了。”


    哪裏醜了?不是挺好的嗎?


    “就是醜的很!你看人家那些名校的校服,那才叫好看呢。”


    咱也是名校,別人也看著咱們的校服挺好看的。白和藍的主色調,簡單幹淨,怎麽就不好看了。


    寶瓊在邊上還插話,“人家夏天有夏天的校服,女生可以穿裙子的。小白短袖,藍色的百褶裙,可好看了。”


    那也不行!“你們覺得換身衣服,也就是花那幾百塊錢就行了。可有些學生家裏很困難,這要都換了,增加負擔。”


    也是!


    林硯就道:“我們班好些,他們的爸媽是家委嘛!他們說,您要是不樂意叫換,他們就讓家裏聯係家委。叫家委提議!也不一定非得穿校服呀,穿班服也可以。每個班都可以有自己的統一服飾,穿著也很整齊。”


    校有校規,除非校家委會找校領導談,否則這事沒戲。


    林硯就找他爸,“你看我媽,我媽是老古板。現在這學校不是你們那個時候的學校了,學校裏不僅要陽光,還要自由和美。”


    “等到了大學,你再自由和美!”


    林墨靠在邊上翻書,頭都不抬,“咱們一分錢不掙,不事生產,提那麽些要求你覺得行的通?”


    唉!行不通。


    得了!也不纏了!


    正說話著呢,林雨桐的手機響了,是幾乎不聯係的徐芳。


    林媽瞧見了,手下的活都停了,“喲!不會是那邊出啥事了吧?”


    林雨桐利索的接起來,“喂――”


    “林校長……”徐芳客氣的很,“那個……我能見你一麵嗎?”


    “你在什麽地方?”


    “我在廣場上!就在你們家小區門正對著的那個亭子裏……”


    行!我馬上來。


    她掛了電話,“沒說什麽事,隻說要見麵。”


    四爺起身,“我跟你去。”


    倆孩子麵麵相覷,爸媽一走,兩人就湊過去問姥姥,“誰呀?怎麽了?”還有寶瓊在,林媽怎麽說?隻能道:“沒事,大人的事,跟你們沒關係。”


    還是不說唄!


    四爺跟桐桐出去的時候,確實見到徐芳了。


    一見麵林雨桐嚇了一跳,瘦的幹巴完了。


    “這是怎麽了?”


    徐芳勉強笑了一下,“老金找了律師,要起訴跟我離婚。”


    他都出不了門,在哪找的律師?


    “一天天的,廣場上碰見一些免費谘詢法律問題的律師,那些人不是放個牌子往地方一放……可以谘詢。我以前以為那都是騙子,誰知道人家真是律師。你說現在這律師怎麽都擺地攤了呢?”


    這個老金呀,還真是個能人。


    林雨桐就問,“那你想怎麽樣?要離嗎?”


    徐芳當然不想離,“這個歲數了,離什麽呀?可我這不離,人家法院要是判了,不離也得離呀!”


    “那就先叫法院判去。”四爺不覺得這種情況下有判離的可能,一方有病,另一方照顧了這麽些年,明顯是見好了,能自己跑的找律師了。然後你想離婚,怎麽給你判呀!夫妻感情不算破裂!


    徐芳實在是不好意思的很,“他在家裏就是要錢,不給錢就摔,就砸!那次,人家碰見你大姐帶著小飛,他從人家小飛要錢。人家孩子不好意思,給他轉了一千,叫他零用。我這還沒說把錢給挪出來呢,結果他轉臉在網上給一個什麽主播打賞了……在網上看上個可年輕,妖妖嬈嬈的小姑娘,說人家小姑娘跟他說‘大哥,愛你喲,麽麽噠’……”


    林雨桐:“……”現在這‘愛你’兩個字,誰都能說的好嗎?


    這是徐芳不哄著他,不哥哥哥哥的叫他了,他也轉移目標了。


    這種你說,叫兒女養,更糟心的好嗎?


    四爺就說,“你回去跟他說,要是跟你過,那他就好好過。要是不想你過,真離婚了,也容易。誰也沒工夫伺候他,養還是要養的,有一些高檔的養老院,他直接去那裏就是了。在那裏也見不到外人,他也沒用錢的地方,也不要錢這東西了。他要是願意,他就離,然後前腳離婚,後腳去養老院。”


    咋這麽博愛呢!還在網上的直播間裏找真愛!找去吧!


    林雨桐在心裏把老金和其他人對比了對比,真就發現:男人老了隻要不變混蛋,其實就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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