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待花開(20)


    高中老師打人的,真特別少見。


    都是大孩子,老師一般是能說的就說,說不通的隻能告知家長,要是家長也沒法子,那就這樣吧。


    打人?林雨桐真沒在高中見過打學生的。


    而且,現在這學生可不是以前的孩子那麽老實了,她也不能乖乖的叫你打的。


    林雨桐疾步過去,老周跟幾個校領導在教室門口,其他的還有扛著攝像機和拿著話筒的人,不用問也知道這是媒體的。另外還有兩個穿著製服的,這是警察。


    孩子的家長很激動,媽媽在一邊邊哭邊說,爸爸的另一邊拉著李曉娜沒鬆手。


    這兩人林雨桐還真認識,是一個家屬院的人,進進出出的都見。隻知道老林喊這個男家長‘史工’。


    “……我們家孩子內向,不愛說話,說話也有些結巴……叫孩子回答問題,孩子緊張,那說不出來……老師就打……你們看給我們孩子打的!這段時間我們顧不上孩子,老人住院著呢,兩老人接連動了大手術,還得上班,還得去醫院伺候,這孩子懂事,就叫孩子住校了。結果大家看看……看看成什麽樣兒了……”


    當媽的把女兒額頭上的厚留海掀起來,一道已經化膿的特別明顯的傷口斜穿而過。兩頭發紅,中間的得有一個指關節那麽長的地方,腫的都有筆芯那麽粗細。這肯定是要留疤的。


    “孩子傷了,紅腫起來了,找老師請假,結果李曉娜不給批,孩子話沒說話就把孩子打發了,孩子一天裏找了她三回,頭一次說不準,後兩回孩子站在她邊上,她理都不理……後來還發燒了,要不是同宿舍的孩子帶著退燒藥,不得出事呀!”


    校長就皺眉:“老師用什麽打你的?”


    這孩子縮著,不敢說話。後麵就有學生道:“背數學公式,老師一個一個的查,她背的不順……老師拿著數學書打她……指甲給劃的……”


    背數學公式?


    行吧!一個老師一個法子。但一個結巴的孩子,你非叫人家孩子背的流利,這不是難為孩子嗎?讓她坐在講桌上去默寫也行呀!


    這其實不是有意打的。但用書拍打學生也看輕重。有些老師跟學生在一起熟悉,用書輕輕拍打,學生誇張的叫喚,嘻嘻哈哈的,這沒事。但你要打的重,那就是有事。能把孩子的額頭劃傷了,向來用書拍打的不輕。


    孩子的媽媽就說,“老師偶爾拍打孩子,就是重那麽一兩下,這都不叫事。學生嘛,老師打兩下叫長記性打了就打了。就是沒道理,被老師拍打了,這我都理解。我家這孩子說話,我聽著都著急。可意外傷了,為啥孩子給請假要看醫生,你不準假。孩子跑幾次,你連理都不理……”


    對的!人家家長在這事上沒胡攪蠻纏。


    老周撇頭見桐桐來了,就問說,“這個學生和家長你認識嗎?”


    認識!但我覺得人家爹媽出頭沒錯。


    當然了,事情不能老這麽著,對吧。


    她就問老周,“我過去先把兩人帶去辦公室?”剩下的家長,得領導去做工作。看人家這個班的家長有什麽訴求。


    對的!


    老周朝邊上讓了讓,叫林雨桐過去。


    那就隻能過去了,她喊了一聲:“史叔!”


    那邊一愣,抬頭一看,認識,林工的女兒。


    林雨桐過去,低聲跟史工說了一句:“您先跟我去辦公室,事情肯定會嚴肅處理,那咱們的目的就達到了。孩子總還要在學校上學的……您說呢?”


    老是拉著李曉娜在這裏,警察也不能不管。再這麽下去,對你也不好。咱是來解決問題的!


    林雨桐就道:“您信我!先帶糖糖跟我去辦公室。”


    單獨碰上了,她未必認出這個孩子就是一個院裏的。但是她知道史工的女兒叫糖糖。她記憶裏的糖糖還是在院裏跟別的孩子一起玩的小孩,算算年紀,確實也不小了。


    她就拉糖糖,“走,去我辦公室。”然後她說孩子,“是不是犯傻了,請不了假,你不會去辦公室找我呀!不認識我了?”


    “不……不……不是……”


    愣是把人給搓走了!當然了,人家願意跟著走,也確實是覺得鬧到這份上,可以了。再則,林雨桐跟李曉娜鬧的,誰不知道呀?糖糖媽媽也跟其他家長有聯係,很多家長私下裏也交流意見,希望大家一起找學校反應情況。隻是糖糖媽真的挺忙的,沒顧上。結果今兒開家長會,她來的早。孩子在學校門裏,隔著大門招手,叫她去買藥。她這才知道孩子傷了,一問情況可不就炸了,趕緊給孩子他爸打電話。他們一鬧,很多不滿的家長跟著鬧的。真沒跟誰提前說什麽!報警是自家報的,但媒體不是自己這邊請的。


    鬧大了,確實不好。孩子確實要在學校繼續上學的。


    桐桐一出來,兩人就知道適可而止。


    林雨桐這邊順利的帶出一家三口,其他家長跟孩子在教室裏這個說那個說的,媒體一直沒離開,這才是學校要解決的。


    她把人先帶到辦公室,然後看糖糖的傷:“還沒有看大夫,我建議趕緊去醫院,一是孩子這情況得抓緊看,二是傷情鑒定……至於其他的,隨後您直接聯係我。”


    而且這傷是真得處理了,如今這個應該是在附近的診所清理的,“這個不行,傷口裏怕是進東西了,去大醫院吧!”


    是啊!啥也沒有孩子要緊。


    林雨桐又把人往出送,一直送出學校大門,看著人走了才回來。


    李曉娜班裏的事一時半會的處理不完,林雨桐過去想跟老周說一聲,受傷的學生跟家長先去醫院了,結果老周在裏麵呢。好幾個代課老師都在教室外麵等著,能聽到裏麵的家長反映問題。


    “……我家孩子腸胃不好,稍微不注意就惡心,上吐下瀉的,孩子這一惡心,李老師就在班上說我家孩子,‘有些女孩呀,就不知道廉恥,惡心那樣兒,好看呀’……我都不信這是老師說出來的話,結果後來又罵,孩子就錄下來,大家聽聽我是不是胡說的……”


    這邊的錄音還沒放完呢,又有家長說,“說是開家長會要買統一服裝,我有點事,給孩子送錢送的晚了,結果老師說孩子,你上的起就上,上不起就別上……”


    更要命的是,有些家長提供了給李曉娜送健身卡,送購物卡,送高檔化妝品等等的記錄。


    “給老師送了東西,李老師再沒罵過我家孩子……”


    家長們之前為什麽忍耐李曉娜?因為覺得孩子在學校呢,受人家的管,家長退一步,這個無所謂。孩子也隻當時修行了。但這前提得是,老師的教學能力夠。可連著這半學期考試,李曉娜的專業成績都是最後一名。這次期中考試也是一樣,李曉娜考了一百二十一分。


    強基班的學生都沒有低於一百三的。那對不住了,我們能容忍老師的脾氣不好,但不能容忍老師的能力不夠。但是,以專業能力去找學校換老師,那不可能。於是,這些德行上的瑕疵,就是借口。


    一個班的家長發力,哪怕是那些圓滑的家長,跟李曉娜私下裏保持良好關係的這些家長,也反目了。這次數學成績,這兩個班都是墊底的。人家藝考班的數學平均成績,都已經在平行班中排中遊了。你一個平行班,落在了最後。藝考班是什麽底子,這些平行班的孩子是什麽底子?


    這隻能說明老師的能力有大問題。


    林雨桐跟裏麵的老周打了個手勢,老周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跟幾個代課老師笑了笑,朝自家班那邊指了指,幾個人也跟林雨桐擺擺手,叫她走。


    等人一走,這幾個老師彼此對視一眼,含義挺豐富的。


    這個小林啊,挺愛出風頭的。


    背後肯定有人嘀咕的!自家班裏現在沒有哪一門是倒數第一。哪怕是理化也不是!一個倒數第三,一個倒數第四,哪怕是緩慢的在進步,可確實是進步了。


    也因著進步了,自家班裏這次的班會就開的很長。各科老師也很有話說。


    不可避免的,理科成績好的孩子,人家家長還是會跟理科的老師溝通,也還是從各方麵來考慮的話,甚至到將來孩子選專業,將來就業上考慮,都應該回平行班,將來去理科班是最好的選擇。


    這次考第一的孩子,在開完會之後,家長就跟林雨桐溝通,也是這個意思,“孩子不懂這厲害關係,隻義氣的不想離開這個班。但從孩子的前途考慮,我來跟林老師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做一下孩子的工作。”


    林雨桐很利索的放行了,寫了個條子,簽上自己的名字。人家家長說的對,那就去吧。拿著條子回原來的班級去吧。


    孩子不願意,這種事非得我去說嗎?


    錢老師在邊上沒言語,不能說人家家長錯了,但這對小林來說,很不公平的。人家把孩子的成績給抓上來了,你要直接走人了。走就走吧,你非叫小林去做思想工作。她一天那麽清閑嗎?


    她在群裏就說了:哪位家長對孩子以後有明確的安排,就叫孩子寫申請,然後家長簽字,周一的時候交給班主任。班主任簽字之後,可以回原班級。


    送了這個家長,張俏的媽媽就坐過來了。自己還沒單獨跟她聊了,人家主動來了。一開口就道:“我想給孩子請一周的假。”


    “有什麽特殊原因嗎?”林雨桐喝了一口水,臉上的表情說不上親和。


    張俏媽就笑道:“這孩子專業上還有很多比賽要參加。我看她文化課成績跟的上,這一周我會請家教,新課不會落下。她得去外地參加一個新星舞蹈比賽。”


    “哪裏舉辦的,什麽性質的比賽?”


    “舞蹈協會和電視台聯合舉辦的,很正規。剛好,我也有好幾個學生要去參加……”


    林雨桐打斷對方,“張俏跟我說,她不喜歡舞蹈。”


    張俏媽臉上尷尬了一瞬,“林老師,您來教書,是因為喜歡教書嗎?孩子練了那麽些年了,什麽苦都吃過了,練成了,卻說不練了……這個大人能由著她嗎?”說著,就起身,“我之前跟劉老師說過了,劉老師也說可以叫孩子去參加一些比賽,對孩子將來專業考試有好處。”


    劉老師是教孩子舞蹈的那位。


    張俏媽就是那種,不管你批準不批準我請假,我都得帶孩子去的。


    “劉老師之前跟我溝通過,張俏若是再拿兩個獎項,他會爭取推薦的名額,推薦張俏去英國的舞蹈學院……林老師,您看,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不差這最後一哆嗦了。”


    張俏站在外麵,背靠著牆。聽著自家媽帶著幾分傲氣的跟自家老師說話,她嘲諷的笑笑,然後轉身進去,“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去比賽的。”然後跟林雨桐鞠躬,“對不起老師,我叫您為難了。”


    然後不等林雨桐說話,張俏拉了她媽就走。


    林雨桐也隱隱的有些牙疼――上火!


    錢老師就笑:“知道為難了吧?誰當初不是像你想的一樣,恨不能每個都關注到的當老師。可真到了這個份上,你就知道了,顧不過來,也不是每個家長都能理解你的理念。對於老師來說,從來不缺學生。你能有很多很多個學生,但每個家庭孩子……尤其是現在的家庭,幾乎都是獨生子女。”說著,就拍了拍林雨桐的肩膀,“別強求,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很好了嗎?


    好不好的,下班後要開會的,李曉娜的事出的很惡劣,領導肯定要強調紀律的。老周作為高二組組長,這次都被公開批評了。


    至於李曉娜,看校長那殺氣騰騰的樣子,隻怕是不開除,也會叫她永遠離開這個相關的行業。


    開完會,又得陪老周去糖糖家,看人家有什麽具體的訴求。


    結果人家說要去林雨桐的班裏。


    史工就道:“這個孩子靦腆,這次的事,這孩子回來,堅持說不上學了,死活不去。我問孩子為啥,孩子說害怕……我想著,得給孩子找個不害怕的老師吧!”


    林雨桐就說,“那邊是個文科班!”


    “那就學文科!”隻要去上學就好,還管什麽文科理科。


    老周答應的可利索的,隻要不鬧,這都是小事。


    從裏麵出來,老周看桐桐情緒不高,就笑:“怎麽了?這一碗飯不好吃吧?”


    林雨桐就笑:“是!有時候老師的位置也很尷尬。你不管吧,說你冷漠不負責任。你管吧,連家長都未必理解。老師想為學生負責,可其實老師為學生是負不了責的。”


    老周不免指點幾句:“什麽都管的,那是媽,不是老師!你的任務,其實隻兩個。第一,別叫孩子學壞了。第二,得叫孩子學好了。”


    林雨桐一愣,然後點頭,“您說的這兩句話,越品越有滋味。”


    那就慢慢品。


    然後老周走了,林雨桐溜達著回家。這一天呀,累的夠夠的。回來就癱在沙發上不想動,“以前都說男怕入錯行……現在男女都工作呢,這其實男女都怕入錯行……”


    林爸哼笑:“誰的工作不枯燥,幾十年一直這麽幹,每個人都會喊入錯行了!”


    那不一樣!我這是拿的保姆的工資,操的心當媽的心!


    “是你太較真了,太好強了。”稍微鬆一鬆,你損失什麽了?你的專業能力過硬,誰能說你什麽?


    林媽拿刷出的視頻叫林雨桐看,“你們學校這次跟著火了一把!瞧瞧,都給發出來了。”


    沒事,這熱度就一陣,過去了就過去了。


    晚上的時候,四爺也說桐桐,“你是得放鬆了,追求升學率自然也對,可是呢,孩子的生活態度,這些都是潛移默化的。你整天繃得緊,學生就得繃緊,你累,那麽些孩子也都累!”你就是得高高興興的上班,輕輕鬆鬆的上課。考的好了固然可喜,但偶爾下滑,也不用看的那麽重。


    剛開學的時候還是個快樂活潑的班主任,可才多久呀,愣是成了一個教導主任第二。


    不用這樣!


    是嗎?


    是!


    於是,她開始調整自己,萬事盡心但不強求。


    周一去了,理科走了一個。隻班級第一走了!其實還有另外倆學生,家長之前有叫轉班的意思,但是孩子並沒有遞申請書來,林雨桐沒有再多問。


    不過學生的總數沒變,走了個第一,來了個糖糖。叫糖糖跟夏楠坐,一上早自習就給改習慣。這邊背書是站著的,從站姿都朗讀都不一樣。糖糖是結巴,從不敢出聲念書。這個不可以,你得站好,得一字一頓的去念,哪怕慢,也得念。


    緊跟是運動會!這一班的中二都吆喝呢:老師,咱們不用體考生!咱們不勝之不武!


    你們這些二貨呀!有大殺器為什麽不用。


    結果她跟這些二貨一起,嗓子都喊啞了,長跑她陪了全程,也沒給班裏掙來一個獎。


    出場的時候隻他們的服裝打扮最別具一格,口號隻他們最中二,結果比賽的結果,一個比一個的慘!


    錢老師守在班級的觀禮台上,笑的腮幫子都疼。好些老師覺得好玩,都在拿手機在那拍呢。


    學生跳高跳不過去,小林跟著現場指導。然後一跳,標準動作,跳過了。


    “看清楚動作了嗎?”


    “看是看清楚了……可我手腳不會……”


    “我再給你跳一遍看看……”林雨桐真急著冒火呢。回頭一看,這調整高度了嗎?助跑兩下,起身一跳,過了,“這次看清楚了嗎?”


    我哪次都看清楚了,可就是不會呀!


    學生還是不敢跳,小林老師在邊上跳腳,“怎麽就不敢了?那檔杆咬屁股嗎?”


    等到長跑的時候,一個班好幾個運動員。她是陪了前麵的又陪後麵的,來回的在學生身邊陪。這就導致她其實一個五千米下來,都能跑八千米。結果落在最後的都是他們班的。班主任利索精幹的跟猴似得,沒有她玩不轉的體育項目。可少了體育生的藝考班,隻剩下難能可貴的體育精神了。


    最後輪到老師的比賽項目的時候,滿操場都在喊林老師,她拿了個大滿貫,高二年級組包攬了教師組的第一名。


    林雨桐拿回家一厚遝浴巾毛巾,感覺一年都不用買了。


    跟這些偶爾會犯二的學生一起,隻要心態放鬆,確實是一件很嗨皮的事情。高高興興的去,開開心心的回。


    現在一放學,林媽的問話都是這樣式的:今兒過的還行?


    很行!


    可是很行還沒兩天了,攤上事了。


    林雨桐被實名舉報了,說她:給學生宣傳不正確的思想。將專業分為三六九等,歧視藝考生。


    林雨桐:“……”此話從何說起!


    舉報人也不避諱被人知道,就是張俏的媽!


    林雨桐被校長請去的時候,辦公室裏坐著的除了張俏的媽,還有一個比較陌生的男人。


    誰呢?


    對方矜持的朝林雨桐點頭:“林老師,我是張俏的父親張劍橋。”


    你好!


    握手之後,校長指了指對麵的沙發叫桐桐坐,“這是你們班學生的家長吧?”


    對!


    張俏說是請一周的假,但現在都十天了,也沒來上課。她跟家長電話聯絡過了,家長表示還要繼續請假,原因沒給她。卻沒想到如今在這裏見到了。


    更沒想到舉報的人是這倆!


    “張俏不來上課的原因是……”


    張劍橋笑了一下,就無奈的道:“孩子去比賽,但是上場之後,站在舞台上,跟評委老師說,她這最厭惡的就是跳舞。她一點也看不出來,跳舞有價值和意義。她問評委老師說,你們為這個世界,為這個國家,為這個社會創造什麽價值了,做出什麽貢獻了嗎?站在上麵扭腰擺胯,娛樂他人,就是所謂的美?為了體形吃不飽飯,以損害身體健康為前提做出那麽些所謂的優美動作,就是你們所謂的成功?我勸你們都應該去再讀一遍病梅館記……哦!對了!你們怕是沒讀那麽些書,不知道病梅館記是什麽。我會背,你們要聽嗎?還是算了吧,我背了你們也聽不懂。文言文那東西,你們也懂不了……”林雨桐:“……”這孩子怎麽就那麽熊呢!你不想比賽裝肚子疼也行呀,怎麽來了這麽一手!對人家評委冷嘲熱諷的,想幹嘛呀!但顯然,人家家長認為他們家孩子的認知,是受了自己的影響。


    可是天地良心,自己絕對沒這個意思。


    張劍橋就道:“這孩子一直就很乖,就是這學期開始,這麽一點時間,把之前十多年的努力都給否定了。我想,林老師一定說過類似的言辭……”


    你不能這麽說!林雨桐就說,“我是怎麽說的,我想當事人清楚。你的這些指控,都是孩子告訴你們的嗎?我想,還是請孩子過來,把話往清楚的說……”


    “不必了!”張俏媽媽就道,“我來就是給孩子辦請假手續的。”然後人家拿出醫院的證明,證明孩子因為練功受傷了,需要休養雲雲。


    意思是明擺著的,學籍還在學校,但是不來學校上文化課了。人家家境好,可以請老師回家輔導。家裏便於監督孩子練習舞蹈,一副不想叫孩子在學校受林雨桐荼毒的樣子。


    對方強勢的很!


    林雨桐就道:“第一,我告訴孩子學他們喜歡的,我不認為我錯了。第二,因為是孩子的老師,我很鄭重提醒你們,孩子對比賽有這麽激烈的反應,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她逆反了!我覺得,作為父母,最起碼的,應該是尊重孩子……”


    “我不用你告訴我怎麽做媽媽!”張俏媽冷哼一聲,“我隻知道,能讀世界一流舞蹈學院的苗子,差點被你毀了。”


    林雨桐不這麽看,她就道:“孩子的學習不能耽擱,她對人文和曆史,有濃厚的興趣……”


    “研究故紙堆裏的東西就有意義了?就能為誰做貢獻了?”她最討厭孩子學什麽人文和曆史,這不由的叫她想起前夫來。這會子直接變了臉了,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把請假條往校長的桌上一拍,直接走了。


    倒是這個繼父留下來,跟校長和林雨桐致歉,這才追出去了。


    人走了,校長就笑,“沒見過,沒經過的吧?”


    是!


    校長沒有要責怪的意思,隻問道:“這會子,你怎麽想的?”


    “我在想……孩子是別人家的。”林雨桐攤手,“做不得主!”


    校長就笑,“是,這就問題。你不盡責如父母,便不是好老師。可真盡責如父母的時候,人家並不給你這個權利。一個孩子想成才,好的老師和好的父母缺一不可!這個孩子可惜了,遇上你,卻也沒遇上好父母!”


    其實親生父親也還行的!


    這件事她得跟四爺說一聲,畢竟他還要跟那個韓老師共事呢。


    林雨桐其實沒太往心裏去,但人家家長是要誠心給她難堪的。就是不來你們班上文化課,但是四點之後還是會被家長送來,直接去藝術樓那邊的舞蹈室,她媽媽全程陪著上舞蹈訓練課。


    有些老師背後不嘀咕嗎?


    肯定也說林雨桐。對很多人而言,都覺得林雨桐有點異類:逞能呢吧?!就是年輕,不知道輕重。


    結果這事半個月都沒有,出事了。


    這天是周五,跟任何一周都沒有差別。天冷了,也開始供暖了。天上飄著雪花,但是不等到地麵就化了。


    路有些滑,她出來就沒騎車,直接往家走得了。


    結果一出校門,四爺已經在門口了,桐桐沒打傘,他才過來接了。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正碰上林媽,手裏拎著不少東西。四爺就去接,“您這幹嘛呢?要買什麽你說一聲,我開車去呀!”


    “後勤幫著捎帶買的,羊腿和一副羊內髒,還有羊蹄子……”


    林雨桐就笑,自己跟四爺偶爾提了一句,說今年入了秋都沒怎麽吃羊肉,結果今兒就買回來了,“我爸呢?叫我爸拿唄!再不行不能給我們打電話叫我們去接呀!”


    “你爸都到家了!他拎了可多牛骨,這玩意可不好買了。”這血水啥的,都蹭到人身上了。瞧瞧,好好的鞋麵給弄試了。


    四爺就說,“那今晚把羊蹄子紅燒了,喝羊雜湯吧。”


    老林喜歡羊雜湯。


    林媽其實有點小嫌棄,“你們見過誰家做羊蹄子,這玩意多麻煩的……”


    回家,湯都燉上了,結果四爺的電話響了,是那位韓老師,對方的那邊嘈雜的很,“小金,林老師在不在……”


    在的!


    林雨桐正處理羊蹄呢,手上都是油,四爺把免提打開,她才跟那邊說話,“韓老師呀,是我!有事嗎?”


    “林老師……林老師……能不能麻煩您過來一趟……俏俏出事了……俏俏出事了……”


    林雨桐嚇了一跳,“怎麽了?練功受傷了?”


    那邊沒回答,直接掛了電話。緊跟著是個視頻請求,四爺幫著點開,林雨桐瞧了一眼,她嚇了一跳。從對方這個視角看,這應該是哪裏的樓頂,張俏就坐在樓頂邊上的圍欄上,往前走了兩步,能聽到一道女聲聲嘶力竭的嘶喊聲:“……張俏……你回來……你敢跳下去……你對得起我嗎……”


    林雨桐皺眉,“這是哪裏的樓?”


    韓老師的聲音傳過來,有些顫抖,聲音被樓頂的風吹的有些破碎,“這是雙十大廈……”


    林媽就驚呼一聲,“那棟大廈三十二層……”


    林雨桐知道這個地方,張俏媽的舞蹈培訓班就在這棟大廈裏。


    林媽就喊道:“趕緊報警呀!光是看看都覺得腿肚子軟了……”她特別生氣,這種事叫老師幹嘛?老師能上到樓頂把孩子拉回來嗎?


    那麽高的樓,這樣的壞天氣,再加上那麽大的風,誰上去都不能保證安全。


    我家孩子是去當老師去的,在校內孩子沒出事這就盡責了!憑啥叫我閨女去救人。放學時間,不歸她管的。


    林媽一副殺雞抹脖子的樣子,大有你敢出去,你就給我試試的架勢。


    然後林爸搬了凳子,直接堵在門口了。上次出事都出怕了,不可能再放這丫頭出去。


    四爺也皺眉,朝桐桐搖頭。


    林雨桐擦了手接了四爺的電話,“幫我查一下那個樓頂的情況……”然後才跟韓老師道:“您別慌,我覺得我的學生不能那麽蠢!外麵這個情況,這個風,隨時都有危險。我家距離那邊不近呢,這又是晚高峰,又遇上這個天氣,隻能更堵車……韓老師,您能不能找個喇叭,我在這裏跟她說吧……趕過去太費時間了……”


    喇叭!喇叭!喇叭!


    剛來的民警和消防隊,都有喇叭。


    “好了……林老師……”


    話音才落下,這麽好些人就聽到這個老師的聲音,“張俏,我不管你在玩什麽把戲,現在,立刻,麻溜的給我滾下來!”


    張俏嚇了一跳,手抓著鎖環不敢撒手。


    “張俏,說不聽了是吧?我告訴你啊,我最討厭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你給我來一套是吧?”


    張俏朝下看,其實這個頂樓的往回縮了一點,三十一層是帶著大露台的。這裏的圍欄有大半個人高,不站在這個圍欄上,是看不到下麵的。所以,要不是住在三十一層的,真不知道上麵有露台。她是偶爾聽李修儀說的。李修儀在這棟樓裏上過形體課,她知道的。看似很危險,但是隻一層樓高。跳下去摔斷了腿就不用跳舞了。而且,足夠嚇住自家媽媽,叫她改主意。


    但這得在消防和警察來之前跳下去。要不然,人家一看就知道咋回事了。


    可誰知道才鼓起勇氣,被老師在背後喊了一嗓子。西洋景一下子給戳破了。老師壓根就不信自己會尋死。


    林雨桐這邊,四爺把樓的外觀給放大了,一眼她就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她就更生氣了,“張俏,我數三下,你給我麻溜的滾下去!否則,我現在立馬就過去,等我逮著你了,有你的好果子去!你最好能相信,要不然我帶你散打場去玩去!”


    張俏咬牙:“老師,我不跳舞!”


    “那你以為跳下去剛巧就隻傷了腿?”林雨桐能氣死,“你是優雅的從上麵下來,還是請人家消防叔叔,抬腳把你踹下來!好歹是我的學生,你能優雅的給我退場嗎?”


    人家警察和消防一看圖紙就知道咋回事,這會子打發人隨時待命,但卻也沒下令,隻笑著聽這老師在這裏恐嚇學生。


    “不動是吧?”


    “老師,我不想跳舞!”


    “那你就去說服你媽媽,那麽多辦法裏,今兒這辦法是最蠢的!”她開始數數,“一――二――三――”


    那邊還是沒動!


    林雨桐吼了一嗓子:“臭丫頭,你成功的惹了我了……”


    “我下――我下――老師,我下來了――”


    一米多高的地方,她跳下來,就地一滾,卸了力道,隻一點擦傷,沒問題。


    民警趕緊過去扶了一把:“丫頭,剛才那動作很專業呀!”


    張俏:“…………我老師教的!”所以,其實我從上麵跳下去,隻一層樓的高度,絕對能控製受傷的。於是,她轉臉就對伸手要打她的媽媽喊了一嗓子,“跳下去是不要命,但卻能叫一輩子跳不了舞!你再逼我,我就偷著跳……你不能二十四小時不錯眼的看著我,不信就試試!我沒想死,就不想跳舞!要是殘了,我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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