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代人呀(28)


    林雨桐換了衣服,由著化妝師在那裏意粒這才抬手拿了編導準備的本子,翻看了起來。看了兩頁她就皺眉,看小廖,“這是誰寫的本子?編的吧?”


    這種的就沒有什麽意思了。全都是輕的演員在這裏湊場子,幹什麽呀?


    小廖苦著臉,“不是編的,真人真事。還是咱們內部自己的素材。”


    啊?


    小廖低聲道:“找不到素材,張組長就把他家親戚拉來了。”


    林雨桐:“……”


    行吧!化妝沒那麽麻煩,林雨桐瞧了一眼,看的過去,就這樣了。


    她把本子塞給小廖,“可以了,準備吧。”


    錄製棚裏還有好些現場觀眾,林雨桐先鞠躬致謝,然後才坐到給她準備的沙發上。坐好,以非常舒服的姿勢麵對鏡頭,然後開口說話,“看人間百態,品人間百味。大家好,我是林雨桐。歡迎大家收看《冷暖人生》……”


    張組長看著鏡頭,跟導演對視了一眼,這個感覺可比想象的要好的多。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匆匆數十年歲月,苦辣冷暖自知。老話說,這說的出來的苦都不叫苦,真正的苦那是有口難言。沒關係,你說不出來的苦,有人幫你說。你難言的話,有人幫你言!有請我們今天的嘉賓……”


    這種節目錄製順利,台上這個主持人可不僅僅是主持人。若是請來的演員,故事都是編造的,那應該是提前演練的,在台上怎麽一種站位他們都很清楚。反之,若都是素人,毫無經驗可言,可這上台來的站坐,甚至是臉的朝向,都得主持人來調度。


    林雨桐起身跟嘉賓們握手,也是在保持自己側身在鏡頭裏的時候,對方也能盡可能的給鏡頭一個比較完整的影像。


    雙方就坐之後,林雨桐就看向被張組長請來的今天的主嘉賓張女士。


    張女士也不知道跟張組長是什麽關係,估計是張組長也並沒有溝通的很好。她坐下一直耷拉著臉,不等林雨桐開口就直接來了一句:“我不是什麽嘉賓,我也不願意來,我是被我弟弟給騙來的!”


    現場哄的一下,議論紛紛。


    張組長臉都綠了,林雨桐的手對著張組長朝下輕輕壓了壓,示意繼續。攝像機一直開著呢,最後再剪輯也是一樣的。反正今天是試呢,現場的觀眾都是各家拉來的親戚朋友來湊數的,錄吧,就這麽著了。行不行最後再看。


    林雨桐跟這位張女士麵對麵,看了看跟張女士長的有三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您是張先生?張女士的弟弟?”


    “對!”張先生看了姐姐一眼,“是我騙她來的!我說的她不聽呀,總覺得我要害她。剛好,聽說咱們欄目找尋的是什麽,我就想把我家的事拿出來,叫大家來評評理。也叫我姐姐聽聽,對她的事,大家是怎麽說的?我到底做錯了沒有!”


    林雨桐就麵對張先生,“是您跟您的姐姐有矛盾?”


    “也不是我跟我姐姐有矛盾,這事吧,說來話長……”林雨桐遞了水過去,“不著急,咱們慢慢說。”


    張先生是中學的語文老師,這是林雨桐在資料上看過的。也因為他主動要上節目,因此張組長一定是跟他溝通過,因此,林雨桐轉眼就調整了方向,把之前準備的腳本全部拋開,那位張女士放一邊去得了,她跟這位張先生開始聊了起來。


    “我們家呢,祖上有些產業。那十年運動的時候,家產沒了。可在就是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又給還回來了。我們家就是在城裏能吃祖產的那一撥人。家裏有院子有鋪子,可一說八十年代到現在,我家都過的比一般的家庭富有的多。”


    林雨桐沒有打斷他,隻點頭,表示自己在專注的聽。


    對方就接著道,“其實我父母就是普通的工人,在得這些家產之前,我們過的非常不好。因為成分的關係,在那麽些年裏,過的非常的壓抑。我想,我們的性格在那個時候應該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一些影響,這個體現在方方麵麵。我為什麽一定要反複的強調這個呢,因為我姐姐之後人生的選擇,是一種常人都無法理解的選擇。”


    “八十年代初,我上了大學,我姐姐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那時候她是廠裏的女工,長的也不差,多少人給介紹對象,老師、醫生、幹部、廠裏的工人,不知道介紹了多少個,她一直瞧不上。家裏都不知道她要找個什麽樣兒的時候,結果她看中了腰上拴著磨刀石,四處給人磨刀的一個小夥子,這個人就是我的姐夫。”林雨桐就看坐在張女士邊上,貼的很緊的男人。長的倒是不錯,至今看著都還像模像樣的。


    她看了對方一眼,“若是肯上進,腦子活,農村還是城裏,工人還是農民,沒那麽重要。”


    張女士連忙點頭,“對!我就是這麽想的!我愛人就是腦子活,肯上進。那時候打工的少呀,他就知道上城裏掙錢……”


    “對!爸媽和我當時就是這麽想的。”張老師攔住了姐姐的話頭,“隻要你願意,隻要你高興,都可以。咱家還有鋪子,不行就自己做點小生意。那個時候都瞧不起個體戶,咱家不在乎。”他看著林雨桐就道,“我們家真沒在乎,她把人帶回來了,情況也說了。我們商量了一下,就覺得應該去鄉下看看,看看這戶人家。到那裏也挺好的,公婆看著特別明理,一點問題都沒有。往後的很多年,我都覺得這婚事其實也還不錯的。我姐姐跟他結了婚,結婚兩年一直沒孩子,檢查也沒檢查出毛病,這就不急,該來的總會來的。結果我姐姐突然提出來,說要抱養一個孩子,抱養了孩子就能帶一個親生的來。我們當時都不同意,結果我姐姐跟姐夫,偷偷抱養了一個男孩,抱回來的時候孩子都兩多歲了。把孩子抱回來三個月,我們才知道的。因為我姐姐確實是在抱養來的孩子進門後懷上的,這一懷孕,我姐姐說她沒精神管抱養來的那個,想請的保姆。於是跟我父母要一間鋪子,她想租出去補貼家用。


    看著她那樣,我爸媽疼她,跟我商量了以後,把家裏地段最好的鋪子給了她。於是,日子就安生了。安生了很多年。她生了我外甥女,養子是個兒子,一兒一女,這不是挺好嗎?親的又如何,抱養的又如何,養著吧。家裏雇著保姆,我姐夫管著鋪子,我姐上班,很完美的生活。直到去年,我外甥女找到我,跟我說,舅舅,我覺得家裏的情況不對。”


    林雨桐看著依偎著舅舅坐著的戴著麵具的姑娘,應該還是高中生,“沒事,既然來了,就大膽的開口,你覺得家裏怎麽不對?”


    女孩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其實我打小就覺得不對。家裏的保姆一直是王阿姨,是我爸從老家找來的保姆,是個寡婦。我媽我爸說,王阿姨死了男人了,隻一個女兒。為了養女兒,才到家裏幫工的。我也信王阿姨事個苦命的人。小時候,跟我在家裏最多的是王阿姨和她的女兒,還有我和哥哥。王阿姨好幾次偷著做好吃的,叫她女兒和我哥哥吃,我都看見了。可我每次跟我媽說,我媽都不信,還打我。還有我哥哥,他明明吃了,可我媽一問,他就說沒有,是我在撒謊。我那時候很生氣,隻覺得哥哥是撒謊精。我在家裏就不愛說話了,跟誰都不喜歡說話。有時候我都覺得,我根本就不是家裏的人,連保姆都欺負我。直到去年,我一個同學跟我一塊往回走,碰見王阿姨的女兒和我哥哥說笑著去買冰激淩,我同學突然跟我說,保姆家的女兒跟你哥哥長的可真像!我知道哥哥是抱養來的,當時我嚇壞了,我趕緊找了我舅舅,我那時候是懷疑我爸爸抱養回來的是王阿姨的親生兒子!”


    下麵的觀眾都是第一次聽這個事,當時都愕然了。這要是親媽照看了這麽些年,那這抱養的家庭算什麽?


    可誰知道還有更過分的。


    就聽張先生接著道,“當時我也嚇一跳,再把照片翻出來細看,還別說,是有三四分的像。我這心裏就打鼓了,還怕弄錯了,我又專門托人去打聽了。結果這一打聽,直接要了我媽的命。那姓王的女人,哪裏是什麽死了男人的保姆。根本就是我姐夫在鄉下的原配發妻。當年我姐姐看上了我姐夫的時候,他在農村不僅結婚了,還有了一個女兒,且老婆還懷著娃呢。到城裏跟我姐姐好了,看上我家的條件,就跟城裏的父母,甚至跟老婆商量過了,做了好大一出戲騙了我們家。當時農村隻辦酒席不領證的多了,所以,這去領證的時候都沒發現有啥問題。結果人家跟老家一直就沒斷,跟我姐結婚一直沒孩子,估計就打著歪主意呢。要不然我姐怎麽一直不懷孕,可等把他跟鄉下老婆生的兒子抱養來,我姐就懷上了呢?他那個兒子抱養過來的時候我姐跟他結婚兩年了,孩子也兩歲多一點。這人可憎就可憎在,抱養來還不算,還把原配和他那個女兒也接來了,還說什麽姓王的阿姨是帶著孩子的寡婦,不得已才給人當保姆!我們一家也是傻的,叫人家當傻子哄了這麽多年。這個人渣把鄉下的老婆和親生女兒都接到家裏,人家一家四口就在我姐的眼皮底子,過了這麽十多年!我媽一知道,當時心髒病就犯了,等送到醫院的時候沒搶救過來,人直接沒了。我爸氣的腦中風,現在還說話不清楚,行動不方便。可結果我姐呢,別說離婚了!竟然還說了養了養子一場了,特別有感情,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家裏的鋪子要拆遷,能分兩個鋪子三套房子。她竟然要拿出一套房子一個鋪子給人渣和原配生的那個兒子,我堅決不同意,她就隔三差五的上我家鬧,上我單位上鬧……”


    “等等!鋪子不在你姐名下?”


    張老師就道,“原先是在我姐的名下的,十年前吧,我姐夫要把鋪子賣了。邊上鋪子的老板,跟我認識,就跟我提了一嘴。我姐夫給的說辭是,他想做別的生意,需要本金。我心說這不成呀,本來是我姐的私人財產,你這一賣再去買,成了夫妻共同財產了。當時我沒說破,回頭跟我爸我媽說了一聲,我媽就去哄我姐說,說房產局這邊當時的手續有點問題,這房子賣不成。得證明房產是祖上的,怕是還得先轉到我爸名下。就這麽地,又把鋪子給哄回來了。但哄回來了之後,還叫我姐夫經營著,但我爸就立下遺囑了,還做了公證。意思是,在我外甥女成年之前,這些房產暫由我管理。這些年所得的現金,他們夫妻愛給養子就給養子。但產業,隻能留給親生的。後來出了這個事了,我爸把遺囑改了,也公證了。我爸的意思,產業不僅要給我外甥女,還得追討這麽些年我姐夫白用我們家鋪子的租金,一分都不能少。可我們家怎麽也沒想到,我姐竟然不同意。找我爸鬧,找我鬧,找我媳婦鬧……”


    林雨桐就看這位張女士,“你弟弟說的屬實嗎?”


    張女士憋了半天,“屬實,但也不全屬實。我自己的日子我知道,我男人對我好不好我知道,我養的孩子跟誰親我心裏也知道,我男人跟王姐姐有沒有那些事我更知道……”


    “你知道的錘子!”林雨桐直接懟了她一句,然後指著縮著舅舅身邊的姑娘,“那你知道她從小到大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嗎?你知道你那個王姐姐拿著你開的工資,占著你的家,還在精神虐待你的女兒嗎?你知道?你知道個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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