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何來(96)


    等十年八年?


    這話是說給林雨權聽的。林雨權也信,確實嘛,十年八年等的起的。能起多大的風浪呢?


    可四爺和桐桐卻不想,怕來不及呀!事情不能等到又一個三十年的到來,再去解決它。


    怎麽辦呢?有懷疑就足夠了。


    三天之後,平王府才回京。孫重海的靈柩同步被帶回了京城。林雨桐和四爺第一時間前去吊唁。死的確實是有些蹊蹺,京城的人精的很猴似得,沒有一定的風向標,是不會動的。兩人這麽一去,這喪事才像那麽回事。張氏感激的不得了,一見林雨桐又嚎哭。這個糊塗的普通婦人,三天的時間頭發白了一半。這種痛不是說你說多少安慰的話能夠撫慰到的。她隻按了對方手上的穴位,叫她安安靜靜的睡一覺而已。再這麽熬下去,這個還沒下葬,張氏就撐不住了。


    林雨桐叮囑了幾句,“每天的參湯裏加一劑安神的她湯藥,昏沉一些反而與她更好。”


    平王連聲應著,這個老實人身形佝僂了,他現在做夢都還在當初的那個小院,一家子安安穩穩的,什麽富貴呀,什麽權勢呀,要這個幹什麽?


    他幾次張嘴,想說帶一家子回老家去,又怕叫皇上誤會自己心存怨懟。可這般的煎熬,真的過的是生不如死。


    孫重山就道,“爹,您陪著我娘,我去送表妹。”


    林雨桐和四爺跟平王告辭,孫重山一路陪著兩人,“出了這樣的事,我娘這精神大不如前了,我爹嘴上不說,但心裏著實是接受不了的。他比我娘更苦,我娘還能哭,還能嚎,隻我爹,有苦自己咽!”


    說的好不唏噓的樣子!


    林雨桐站住腳,看向孫重山,“表哥,我記得小時候,你跟舅舅他們剛來京城的時候,我笑你曬的黑,跟從炭窯裏燒炭出來的……才這麽說,表弟就惱了,撲上來要跟我打架。他護著你這個哥哥,後來才聽舅母說,是表弟身上長了瘡,有個土方子需要的藥引子怪,不好找,隻在大太陽出來的時候,那種蟲兒才露頭。你就漫山遍野的在外麵,頂著大太陽給表弟找藥引子……”


    孫重山神色難明的點點頭,“是啊!那時候多好!”


    林雨桐看向靈堂的方向,那裏時不時的傳來楊氏和兩個孩子的哭聲,“可現在,天人永隔。表哥,表弟他死的冤枉。”


    孫重山抬眼看林雨桐,“找到凶手了?”


    林雨桐朝後麵指了指,“去園子裏吧!在這裏說……不合適!”


    來來去去的人!


    平王府後院說是園子,其實就是個一半種著亂七八糟花卉的花園子,一半是還有瓜菜沒有收的菜園子,中間有一處草頂的亭子。沿著小路過來,荒草才幾天沒人打理,這會子都竄到了路上。草籽掛在了林雨桐的石榴裙上,星星點點。


    孫重山帶著幾分不好意思,“下麵的人憊懶了。”


    這麽大喪事,都忙著呢,誰還顧得上園子?跟著四爺上了亭子,也不管石凳上有沒有塵土,直接就坐下了。


    四爺指了指對麵的石凳,“世子請坐。”


    孫重山看了兩人一人,兩人表情平和,言語客氣,他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坐下之後,他看向二人,“可是見過紅娘?”


    林雨桐點點頭,態度一如既往,“見過了。她……說了很多,好似跟表哥所言,有些出入。”


    “出入?”孫重山搖頭,“若是如此,我願意跟她對峙。”


    這是知道紅娘死了吧!


    四爺當日在牢裏說等十年八年的時候,就是篤定有人關注著牢裏的一舉一動。


    林雨桐輕笑一聲,繼而麵色一冷,“孫重山,你覺得我們倆這次來,是為什麽的?”


    孫重山抬起頭來,微微皺眉。


    “有些事情,認定就行。至於證據,我要它何用。便是你沒錯沒罪,我覺得你擋路了,而後網羅罪名就要你死,你覺得皇上會不許?”林雨桐起身,拍了拍孫重山的肩膀,“你太自以為是了。怎麽?覺得紅娘會保你?錯了!她沒害你,但也沒保你,這便是態度。你還不明白嗎?”


    孫重山看向林雨桐,“表妹,你別嚇我。就像你說的,我擋路了,你要我死,可以網羅罪名。可你網羅什麽罪名都行,就是不能網羅我殺我親弟弟的罪名!”


    四爺和桐桐都看他,誰都沒說話。


    孫重山冷哼一聲,“怎麽?倒了蔣家,便想著一把摁下平王府?這是王府!我們是符合禮法的嗣子嗣孫。網羅罪名殺我?滿朝大臣如何向?天廟如何想?儒家尊崇禮法,天廟崇尚法家,為了我,你們確定要這麽做?再說了,說我殺了我弟弟,這罪名未免太敷衍。信不信今兒你們這麽指責我,明兒我娘就敢撞死在宮門口叫天下人看看……”


    林雨桐又拍了拍他,“沒人說你殺了你弟弟?我說了嗎?”她說著又指了指四爺,“他說了嗎?”


    都沒有!


    隻有你說了!


    孫重山一瞬間白了臉,閉嘴沒有說話。


    四爺這才道:“儒家是尊崇禮法,可你忘了,禮法是由人去解釋的。你覺得平王府是正統,他們也會這麽認為?那你錯了!如若你真有那個能耐,他們才會為你炮製一套隻為你服務的禮法規則。反之,亦然。不要不信,不管是林家,還是我們家,手裏都有好幾箱子投遞來的文章。文章說的什麽呢?文章說,自來皇家公主便是招駙馬,而從未曾有過嫁公主。這意思,你可明白?”


    民間招贅是什麽樣的章程,皇家也該按照什麽章程。三代之後可返宗族,那隻要三代之後,找一房子孫返宗族即可。這都是以後的事了,誰去管?隻現在而言,公主這一房上位,儒家已經把‘禮’中相關的一些東西重新解釋注釋了,不存在障礙!


    “你說的天廟推崇法家,這也不算錯。可你都自認為沒有留下把柄,那你覺得我們真要網羅罪名定你的罪,會做不到鐵證如山叫你無法翻案?!”


    林雨桐接了四爺的話,“更何況,別人不了解你,永安是了解的。永安顧忌的不過是武勳罷了。可若是我在宗室中找一房死絕了門戶的一房,將武勳過繼過去,另外冊封一親王。你覺得永安是保你呢?還是保孩子?你幹的事她清楚,隻要你活著,你隨時可能牽連孩子。但孩子過繼出去別無親眷,不受掣肘不受牽連,身份尊貴地位超然。表哥呀,你不了解永安。永安是有上進的心思,但卻又最識時務。發現苗頭不對,她調轉風向的速度比你快。你瞧,舅母一鬧,她立馬跟你和離。她是不那麽聰明,還有些自命不凡,很有些眼高手低,但卻不蠢。自保的能耐她比你足!你在鄉下捉蛐蛐的時候,她在皇宮裏就已經知道怎麽討她父皇的喜歡了。你心裏瞧不起她前朝公主的身份,而她若不是因為你的身份還有可取之處,你以為他會嫁你!瞧,她算計的也沒錯,雖然進一步她的兒子跟皇位無緣,但卻是宗室,哪怕有前朝血脈,但也不可否認,她的兒子乃至子孫後代,都是大漢朝的宗室。這便是在這個世上立足的根基。她有進一步的野心,但她早做好了退一步也能過好的打算,而你呢?你在謀求四處借力。借力並沒有錯,就看你借力相用在什麽地方。人說借力打力,你倒是借力成功了,可這力沒打了別人卻先傷了自己,而你還抱著這個力不撒手,我是說你蠢呢?還是說你蠢呢!對方會是要幫你嗎?錯了!你成了對方的棋子,僅此而已!”


    孫重山的麵色慢慢的蒼白了起來,頭上有汗一滴一滴的掉下來。


    四爺這才道:“你幹的這些事,我們可以不跟你家說。一則,你父母你年邁,受不了這個打擊。二則,你們兄弟倆都有兒子,不能把哥倆的這種恩怨,延續到下一代。這是我們的誠意。至於你,可以不殺你……你或是出家,或是去廟學裏呆著接受管束,可以任你選擇。過繼你兒子出去……得一爵位。順便讓出平王的爵位給你侄兒繼承,這算是補償你兄弟了。一邊是你身敗名裂,你父母得接受長子殺了次子的事實,你侄兒得痛恨你乃至你的子孫後代,從此之後代代相殘,永無止盡。一邊是我之前說的,給你自己一條活路,給你父母一個寄托,給你的子侄賺個富貴綿長!一左一右,你選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今兒走出平王府的大門,那你乃至這一府的人,命運皆會不同。”


    林雨桐坐過去,“一家人的命運,都在你手裏握著。該怎麽選,你自己定。”


    孫重山喉嚨滾動,嘴唇有些幹澀,好半晌了才道:“……真的是重海帶我去見的紅娘。”


    這是願意開口說話了,四爺和桐桐誰也沒有說話,隻靜靜的聽著。


    “紅娘能量很大!想叫紅娘死的人也很多!”孫重山輕笑一聲,“我知道,你們包括永安,心裏都在嘲笑我蠢,我異想天開。可沒有誰真蠢,真的異想天開。我想,你們一定沒有從紅娘身上得到更多的東西……”


    是!但很多話不用她說,自己是可以猜測到的。她在長安這麽些年,沒人察覺。這就不正常!尤其是做的又是跟廟學所提倡的相違背,這就更不符合情理了!


    除非,廟學坤部,有對方的人。這個人身份還不低,且不止一個。


    果然,就聽孫重山道:“坤部必然是有人掩護紅娘,甚至給紅娘大開方便之門。連坤部都如此!第一次見紅娘之後,我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那時候,我就想著跟紅娘來往一下也無所謂。多一些力量總是好的!但我知道,永安看我看的很緊,烏雲又無處不在,我不敢多呆。再加上,重海不知道受了誰的挑唆,覺得我娶了永安才是最大的敗筆。我不得不說,他的這個想法是對的,我也一直都知道這一點。休妻,這是不可能的,除非喪妻!”


    這家夥竟然想過要永安的命。


    “是!我想過。可永安身邊有烏雲!我一直覺得,永安這輩子最聰明的地方,就是留住了烏雲,且叫烏雲掏心掏肺的對她好,護著她。有這個人在,誰也不敢叫永安不明不白的沒了。那時候我就想,我要把烏雲調開!不一定是要害永安,我主要是不想叫烏雲在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於是,我跟永安深談了一次,告訴永安,重海被人挑唆,好似對武勳和我們都有些敵意,然後將烏雲給了武勳,讓武勳拜烏雲為師父。之後,永安確實不再看著我了,烏雲也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武勳的身上。我告訴過永安我會在城外買宅子,但永安卻不知道,我是為了跟紅娘跟方便見麵的。這次見麵,我知道一件事,見到了一個人。


    事就是,紅娘告訴我,可以跟她交換消息。包括宮裏的消息!我告訴他我不能拿消息去換,她告訴我,幫她辦事也行。那時候我突然意識到,紅娘可調動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那些辦過事的人,隻怕把柄就在她手裏攥著呢。朝中大臣,從上到下,隻要好se的,隻要在外麵獵過豔的,八成都跟紅娘又這樣的交易。私下結交朝中大臣是罪過,可這樣的方式呢?我突然意識到,紅娘隻是一個媒介,是一個平台。她可以一手托兩家!比如咱們倆,隻要都跟她合作,那麽你辦不到的事,可以托給紅娘。隻要告訴紅娘一個消息,她就替你辦事。她辦不到,沒關係。她找能辦到的人,如果我能辦這事,她就用我需要的消息,換我抬抬手。她一個人,手裏攥著很多條線,每條線的後麵,都是一股力量。這得是多大的能量?那時,我心動了!


    而紅娘要我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一個人送到蔣平的麵前,讓蔣平見到她。那時候,我隻在船上遠遠的看了對方一眼……”


    林雨桐想到是誰了,“董玉璿?”


    是!“我後來知道那是董玉璿。但這個董玉璿到底隻是跟紅娘做交易,還是本身就是紅娘的人,我當真不知道。想把你一個漂亮的女人送去叫蔣國公瞧見,我確實是想法子了。我本來打算在家裏辦賞花會,辦堂會,辦什麽都行,將彼此請來便是了。可實際上,便是我爹下帖子,蔣平也未必給這個臉。我就想著,還得另外想法子。既然我家辦宴席不成,那就不如叫蔣家自己辦。可我怎麽能決定蔣家的事呢?正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比鍾’琴的消息,這才知道那位董姑娘已經自己找到門路了。也確實是見到了蔣平。此女壓根就沒有按照紅娘給的路數走,之前紅娘也沒告知我。過後我去找紅娘問了,她對此事有些惱火,但並未對我多言,隻問我原本想怎麽辦。”


    林雨桐心裏給這個董玉璿打了個大大的問號,但此刻卻什麽也沒說。


    孫重山閉上眼睛,“我隻告訴紅娘,我打算找蔣家人。她便問我一個消息,說蔣三的兒子有個相好,那姑娘長的像是蔣七家那個早逝的女兒……”


    蔣三是蔣京生,當年在燕京,秘密潛伏在燕京城外的,就是蔣京生。此人在蔣家十五個兒郎裏,算是除了蔣十五外,最沉穩的一個。可惜,不占嫡不占長!


    而蔣七不是蔣平的親生兒子,他隻是養子。


    孫重山這話的意思事,蔣三的兒子可能是看上了蔣七的女兒了。在血緣上沒有問題,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可在禮法上,蔣家的所有兒子都記在蔣家的族譜上,倆孩子就是禮法上的堂兄妹,這個事吧,不對!


    然後那姑娘死了!沒出閣就死了。


    隻怕這裏麵有事!


    孫重山臉上露出幾分可惜的神色來,“為了掩住這件醜事,那姑娘病了三個月,說是女兒癆,然後人沒了。病是蔣十五看的,蔣十五至少是知道這事的,可是那姑娘還是沒了。蔣三這兒子心裏不是不恨!紅娘告訴我這個,就是想叫我聯係此人。可我不敢犯這個險!我怕讓重海出麵,約見蔣三的兒子。那孩子十六七歲,還嫩的很。重海再笨,應付一個孩子是應付的來。從這孩子嘴裏,重海套出一件事來。這孩子偷聽到,蔣家狩獵的時候想試試皇上。重海當時問那孩子了,說你們敢試探皇上?那孩子說,他祖父還不知道呢,是私下裏這麽商量的。”


    “他們想怎麽試探?”林雨桐好奇這個。


    “引幾個孩子進南山!”孫重山深吸一口氣,“我當時就覺得,蔣家可殺!”


    為了試探皇上的態度,竟然想著引幾個孩子進南山。這其中當然包括孫重山的兒子孫武勳!


    “紅娘想在皇上和蔣家中間挑事,她勸我說,像是平王府這種情況,非大亂不能有機會。隻有亂了,亂中方可取栗。這話是對的!我自己也清楚,若按照正常情況,我是沒有一絲一毫機會的。”


    “她背後的人許是要的更多,怎麽會輕易的讓你上去?”又不是哄三歲孩子,這話你也信?


    “我信!”孫重山看著林雨桐的眼睛,“你們不在乎星宇城,可有人在乎。隻要答應他們,將來全力以赴的修建星宇城,這個位置就能是我的。”


    話是沒錯。“但你怎麽篤定對方由此能力呢?你就不怕事沒成,你反而惹了一身騷。”就像是現在這樣。


    孫重山點頭,“我怕!所以,之後的事沒有一件是我親自參與的。一直是重海在辦事!我不清楚蔣家的計劃是怎麽被宮裏知道的……顯然,獵場之上,想算計皇家的蔣家反被皇上算計了,徹底的壓服了。這也不在紅娘的計劃當中!當時我就有顧慮,紅娘就說,一定會將我撇清,凡是能牽扯到我的,都會滅口。於是,重海死了!我知道他們會滅口的!我如果提醒重海,我如果一直跟重海在一起,重海不會死。但是……他不死,一家子可能都得死。那就隻能是他去死。”


    林雨桐從他的話裏摘取信息,“你是說,在獵場,有隱藏的屬於紅娘的人。”


    “那是抬舉紅娘,我猜此人比紅娘的身份更高些。此人應該是跟王大山等人比較相似的人,本事很大。且,我覺得她是女子的可能性比較大。紅娘死了,不是為了保我或者不保我,而是她犯了錯。因為她動了一個輕易動不得的棋子。”


    林雨桐聽明白這個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蔣家本想試探皇上,引幾個孩子上山。這事被你們知道了,紅娘收益你們,利用蔣家這個計劃,刺殺皇上。”


    對!所有人都奔著幾個孩子去的時候,便是刺殺皇上的時機。


    “那你說的這個隱藏的很深的女眷,身份不低。因為她得有機會靠近皇上才行。至少,距離不能太遠。”


    孫重海沉吟了片刻之後點頭,“應該是如此。”


    林雨桐就又道,“可你們沒想到,皇家窺破了此事,連紅娘的計中計都窺破了。甚至反利用了一把,將蔣家給壓服了?”


    對!說起來,這個消息走漏的簡直莫名其妙。


    “這個計中計,知道的人除了你和紅娘,還有重海……再就是那顆隱藏的棋子。這顆棋子是臨時被重海喚醒的。”


    是!應該是這樣。


    林雨桐就看四爺,“有意思!”


    孫重山被林雨桐這麽一捋,也有些明悟了,“我和重海不可能走漏消息,紅娘根本就沒跟去獵場如何走漏消息的?這也不可能!除非……除非那顆棋子!”


    可也不對!要是那顆棋子背叛了,為何後來還要殺了重海滅口呢?這分明就是聽從紅娘指示的意思。這怎麽可能背叛呢?


    四爺起身,他已經明白了,要是沒猜錯的話,這基本已經能權出很小的一個範圍了。


    林雨桐沒給孫重山解釋,隻低聲道:“出了這個事,王府需要保護。很快,禁衛軍會包圍平王府,治喪期間,表哥不要亂走。”


    孫重山想問什麽,到底沒問出來,眼看著這兩口子離開了王府。


    出了王府,兩人直接奔著宮裏去了。得驗證一個消息!


    兩人之前一直以為,這次皇上能看破蔣家的算計,是因為在蔣家的釘子起作用了。可現在才知道,紅娘插了一手,計劃很完美。


    林雨桐問皇後,“排除了這顆釘子背叛紅娘那個主子的可能之外,隻能是,她匿名給您和外祖父報信了。”


    皇後眼睛一亮,“沒錯!是有人匿名給了張總管了一張紙條。”


    又不背叛,又不希望蔣家和皇家鬧起來,除非紅娘的這個計劃,傷害了這顆釘子的利益。換言之,這顆釘子早已經不是釘子,她有需要保護的人。


    女眷,出身高,座次挨著皇家,需要保護的人不是在皇家就是在蔣家。皇家有誰了,排除平王一脈,就隻剩下公主這一脈了。公主這一脈,四個子女,有一個在涼州,人不在。還有其他三個。林雨權算一個,可林家文臣出身,林家大爺官居一品沒錯,兩口子跟孫氏在一個烏鴉下生活了半輩子,絕對沒有問題。再就是文家,可文家是江南世族,在江南根基深厚,在朝中最高的也就是文氏的一個族叔,從三品官位。關係沒親近到那個份上。而跟林雨桐相關的金家,就沒出高官。都是小官小吏,壓根就沒有跟去獵場。再剩下的就是林雨柳那邊,是皇家也是蔣家。蔣家那些人敢算計孩子,後來紅娘又插手,很不能蔣家和皇家你死我活!可這不管誰的計劃,其實最受傷的還是蔣十五這一房。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因此,這個人偷著給皇家送信,暗地裏背叛了身後的主子,為的就是保護蔣十五這一房。


    誰能這麽保護蔣十五這一房呢?


    除了蔣平,就隻剩下蔣夫人許氏了!


    皇後歎了一聲,看了看躺在榻上,半閉眼睛的孫安平,“你怎麽說?”


    孫安平擺手,“叫嗣冶和桐兒去,不能留後患。挖,往深的給老子挖。”那就挖。


    怕貿然去蔣家,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兩人直接來了郡主府,叫林雨柳打發人去請許氏過來。


    蔣十五還在宮裏,隨時等著給皇上換藥。孩子經過這一趟,受了驚,又確實累著了,兩人來的時候孩子還在睡。隻林雨柳接待了兩人。一見麵她就開門見山,“這個點過來,必是有事。說吧,蔣家還想怎麽樣?”


    林雨桐沒解釋很多,“隻找個借口請國公夫人來一趟,給我們一個清淨的地方說話。”


    林雨柳也就不多問了,叫了陪嫁丫頭,“去請夫人,就說爺不在府裏,世林這幾日晚上老做噩夢,我心裏不踏實,請夫人過來一趟,陪陪我。”


    丫頭轉身利索的去了。


    林雨柳這才道:“跟我婆婆有關?”


    林雨桐不知道該怎麽答這個話。


    林雨柳歎氣一聲,“我這婆婆,平日裏府裏的事情從不插手,他們愛怎麽著就怎麽著。之前跟大太太的關係還可以,自從我早產了,我瞧著我婆婆跟大太太也疏遠了。這些年,除了在後院的佛堂呆著,也就是過來帶帶世林。人很溫和,對我和你姐夫的事,甚少插手。她性子極淡,哪怕是對我公公,也是一樣。隻看到你姐夫和世林的時候能好些。雖不像別的祖母那般寵溺孫子,但確實對世林最有耐心。”


    正說著話呢,外麵稟報說夫人來了。林雨柳起身去迎,轉眼跟一臉溫婉的許氏走了進來。


    許氏一點也不意外林雨桐和四爺在,還沒落座呢,先打發林雨柳,“去看著孩子去吧。我跟小郡主說會子話。”


    林雨柳臉上露出幾分祈求之色來。


    林雨桐朝她微微點頭,林雨柳這才退了出去。


    許氏自己找了位子坐了,“一聽說你們也在,我就知道,你們是來找我的。”林雨桐看她,神色莫名,“那天,所有人都注意著蔣國公,審了這個審了那個,你的丫頭證明你在帳篷裏,也沒人懷疑。是啊!誰去懷疑國公夫人呢?想來,便是蔣國公誰在枕邊,你也有能耐叫他夜半不醒。更何況隻是避開丫頭婆子!在獵場,頭一天晚上給皇上通風報信的是你,第二天晚上,殺了孫重海的也是你。”


    “是我!”她歎氣又搖頭,“殺了孫重海原本是為了隱藏蹤跡,可我卻忘了,這般隻是欲蓋彌彰,叫你們很快將視線對準了我。”是的!


    林雨桐對紅娘那些算計沒興趣,“我隻想知道你是誰?你跟王大山他們一樣嗎?”


    許氏沉吟了片刻,然後點頭,“四十多年前,我來了這裏。來了便是死,也是另一種生。我成了一個孩子,江南許家的一個三四歲的姑娘。那時候是在許家的莊子上,醒來之後我到處亂跑,我不知道到底是哪種狀況。再如何,那時候我不過是一三四歲孩子的身體,很快就被巡山的人找到了。對方不是廟學的人……當然了,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反正就是被帶走了,被帶到一處莊園裏。那裏住著個中年美婦,她一語道破了我的來曆,讓我聽命於她。她說,她等的就是我們。我那時候還迷糊的,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於是,我被送回了許家,然後像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越是長大,我越是想淡忘那個婦人,誰又想聽命於人呢。我安心的過好我自己的日子便是了。如此,過了得有十年了吧,那個婦人找來了。還是當年的樣子,歲月好似沒有在此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她叫我聽話,我不樂意,我反抗了,可誰知道轉天起父親出門便摔下了馬,腿斷了。再轉天,我哥哥掉下水,差點沒淹死……我不怕她,但是我有家人呀!於是,我聽命。嫁給蔣平,就是聽命之後的結果。蔣平的年紀,比我爹都大。當然了,我的年紀要真算起來,也不算委屈我吧。那時候宮裏也在選人,父母沒打算讓我去,可族裏年紀合適的姑娘不多,族長幾次三番的上家裏來,再要不答應,族裏也不好說話。父親陪我去燕京,去幫我打點,讓我第一輪就篩下來。我在燕京遇到了跟當時的毅國公回來的蔣平。很俗的橋段,賊偷了我的荷包,蔣平幫我追回來。我要謝他他不讓,拉扯之間,我算計好的叫他拉掉了我的袖子……那時候正是大夏天!名節這東西還是很好用的,沒費勁,我就嫁給了蔣平。沒想生孩子,卻被身邊的嬤嬤算計,懷上了十五。叫我在這世上又多了一些牽絆,還的繼續聽命下去。可這些年,倒也沒什麽要我做的事。偶爾會打聽一些星宇城的進度,別的倒是沒用到我的地方。直到這一次,竟然讓人喚醒我刺殺皇帝!我是十五的親娘,是世林的親祖母,這事我若真做了,蔣家別人許是沒事,但十五和世林,誰也活不成。我想,這不是那個婦人下的命令,她也不會下這麽蠢的命令。於是,我先通風報信,而後又怕對方知道我背叛,殺了孫重海滅口。事情就是這樣,我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殺了孫重海,可此人也不冤枉。若是要以命抵命,我隨時可以死。但……我請求別公開此事,我不想我兒子和我孫子被人指指點點。”


    事倒是不複雜!


    死不死的先不談,林雨桐就想知道,“你說的那個婦人……你近些年有見過她嗎?”


    許氏點頭,“十一二年前,廟學剛冒頭的時候,她去過西北。她還是老樣子,你們要是需要她的畫像的話,我可以給你們。”


    林雨桐就道,“十多年前您見到的,和四十多年前所見到的,沒差別?”


    許氏肯定的點頭,“對!沒變。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這個女人……其實沒什麽特殊的,跟我和王大山這樣的人還不一樣。我在想,是不是化妝……”


    “化妝也不可能幾十年不變,就算是有特別逼真的,連你都分辨不出來的麵具一直戴著,可臉能遮擋,別的卻折騰不了的?比如體型?三四十歲和七八十歲的身形能一樣嗎?”保養的再好也不能的。


    許氏的眉頭皺的更緊,“我隻能篤定,前後一直是那一個人。”


    四爺的眼神閃了一下,“敢問夫人,以你的見識,有沒有一種東西能讓人保持一種狀態,聽聞,前朝烏四海的遺體在星宇城就保存的極好,栩栩如生……”


    許氏先是不解,而後愕然,“休眠!”


    休眠艙!


    林雨桐蹭的一下就站起來,直接往外走,她需要去驗證一件事,一件很要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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