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何來(91)


    孫重海趕緊斟酒,雙手遞過去賠罪,“哥,你知道我的,我這人說話向來不過腦子。我對武勳,比跟武成也沒差……”


    孫重山麵色依舊不好看,但也沒再說別的,別扭的接了酒杯,到底喝了。


    孫重海小心覷了對方的神色,這才道:“實在是那個烏雲在府裏,自己在家說話都不大方便。出來的時間若是長了,回去嫂子必是要事無巨細的過問的,我這一著急,說話就不過腦子。著實是該死!”


    孫重山的麵色不變,一幅不想多說的架勢,坐在那裏沒動,好似就是給足了紅娘臉麵。


    紅娘笑了笑,對孫重海道:“世子爺正在氣頭上呢,要不然二爺先回去,我幫著勸勸。”


    孫重海還沒說話呢,孫重山就先起身來,“姑娘算是故人,我這才多留了一會子。本想說些勸姑娘的話,卻不想我這邊的事倒是先得勞煩姑娘。我知道姑娘冰雪聰明,可這到底隻是家事。清官斷不了家務事的!姑娘放心,你在此地的事我不會說的,也省的給姑娘帶來麻煩。這既然是姑娘所願,那在下便不強求了。至於舍弟所說之事,他不知道聽誰挑唆了幾句,說了一些糊塗話而已,很不必當真。今兒叨擾姑娘了,我們就先告辭。”


    一筷子菜都沒吃,這就要走。


    孫重海不敢攔著,紅娘隻笑了笑,也不攔,“那就恭送世子爺了。”


    孫重山點頭,隻留下‘姑娘留步’這麽幾句話,抬腳就走。


    蘇重海緊緊跟在身後,訥訥不敢言。


    直到上了馬車,他才低聲叫了一聲‘哥’,孫重山的表情已經和緩了,“你也是糊塗,豈不聞□□無情戲子無義!”他說著就朝後看了一眼,“在這樣的地方消遣即可,怎敢把什麽話都當著這些人的麵說?你真當出個人都跟歸雲和謝流雲一樣,能當國士去用?”


    孫重海的心一下子放下了,“我還以為哥哥是惱了我說武勳的事。”


    “你是當叔叔的,有什麽說不得的?!”孫重山輕歎一聲,“你說的事我知道,如今且這麽著,畢竟,前貴妃在廟學還是有一些影響力的。紅娘之前有句話是說對了,那就是除非手裏有人馬,否則事情難成。可還有一股子力量她沒算,那便是廟學。廟學擇主,當日能擇當今聖上,明日難不成就不能擇武勳?如果有人願意幫忙的話。”


    孫重海心說,原來哥哥心裏是這麽謀劃的。


    孫重山說著又道,“當然了,如果這事還是不成,不是還有武成嗎?對武成不可再由著母親嬌慣下去了,孩子的教養上,要上心。咱們兩手都要準備上……”


    孫重海突然就有些感激,“大哥……我……”


    孫重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知道那個烏雲難纏,怎麽敢領我去紅娘那裏。再多停些時日,烏雲必是能找去的。以後萬萬不可莽撞。你隻悄悄的不動聲色的抓緊教導武成,有點空閑機會,就想法子絆住烏雲……好些先生來長安了,我想請兩位放在外麵,這些不想被你嫂子知道。為什麽的你應該清楚,她的性子是寧肯玉翠不為瓦全,若是知道咱們還有第二手準備,那就沒有什麽是她不能毀了的!切記!切記!”


    孫重海忙不迭的點頭,進了家裏的大門下車給他哥鞠躬九十度,然後才大踏步的朝後院而去。


    孫重山盯著弟弟的背影眼神慢慢幽暗,隨即嘴角輕輕勾起:這個傻子啊!


    孫重海回去躺在炕上,楊氏給他脫鞋,“這是……怎麽了?”


    “你之前不是說,你娘家請的先生是極好的。寫信,叫先生來京,別聲張。好好的教導武成,別的事你別多問。”


    楊氏一噎,這是什麽意思?啥也不說,我知道你想怎麽樣?


    出門的時候感覺他是要算計人去的,結果回來之後,反倒是像跟誰達成了協議,還不能叫自己知道一樣。


    她隻笑笑,什麽話都壓在心裏,沒言語。說真的,平王府這婚事……除了看起來好看些,她是一點也沒看上。一家子糊塗東西,認不清現實。


    她是覺得,能保住王爵,便是這一支最好的結果。若是這王爵能落在自己兒子身上,那這就是老天開恩了。再要更多的,那是找死。


    這麽想著,從裏麵悄悄的退出來,然後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叫自己請娘家的先生教孩子,如此……也好!誰愛找死誰死去,她得思量著她和孩子的以後了。


    那邊院子,烏雲摸了摸耳朵,笑了笑,轉身進了屋子。永安在畫畫,桌子上擺著一盆開的像是繡球的菊花,永安提筆在宣紙上慢慢的填色,然後問道:“世子回來了?”


    “回來了,和二爺一起。”烏雲低聲道,“之前問過了,二爺去宮門口等的世子爺,兩人一起出城去了城外一戶人家……”


    “什麽樣的人家?”永安放下筆,轉過身去淨手。


    “不管是什麽人家,都沒多呆,大半個時辰就出來了。兩人同進同出,也就是一般人拜訪用的時間……”


    “那也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接觸的是什麽人。”永安歎了一聲,“咱自己不能亂了,否則,沒有我們娘兒們立足之地了。便是拜訪大儒或是先生,咱也得知道這人是誰!姐姐,我娘那邊才是咱們最後的依仗和退路,別叫孩子跟我娘那邊走的岔了路。否則,連最後的退路也沒了。”


    烏雲應了一聲是,而後出去了。


    這天夜裏,烏雲自己架著馬車,穿梭在外城的大街小巷。在臨水的一條巷子口停了馬車,她沒刻意去聽每一家的動靜,隻到了世子今兒進去的那家,站在了這家的門口。站在這裏,能聽見裏麵的任何聲響。這裏住的是一位先生,帶著幾個下人。這先生有夜讀書的習慣,這會子還在念書,前院有小廝的低聲抱怨聲,說是雨多,天冷的似乎是早些。後院有兩個粗使和護院,應該是灶下一邊烤火一邊閑話。


    要走的時候,前院的一個小廝還說,“今兒那就是平王世子和二爺?”


    “是呢!”“來請咱們先生的?”


    “說是請回去教府裏的哥兒的,先生沒應。”


    “為何沒應,堂堂王府!”


    “先生不愛摻和皇家的事。”


    “也對,遠著些,保平安。”


    ……


    再說什麽烏雲便沒再聽,而是打道回府,細細的跟永安稟報了一遍。


    永安點點頭,“那也倒是罷了。怕是咱們家那位二爺看中的先生……”她不屑的笑了笑,“他自己都誌大才疏,看中的先生能有什麽本事,也就是咱們家那位爺,心裏還總掛念著……”


    “你們主仆這是說誰呢?”孫重山麵帶笑意進來,“我怎麽聽娘子說誰誌大才疏。”


    永安就笑,“幾時學會聽窗根了?”說著就看烏雲,“你也不說。”


    烏雲抿嘴笑,“避著誰也沒避著世子爺的道理。”


    “還是烏雲姐姐明白事理,娘子該跟姐姐學學。”說著,就朝烏雲作揖,“烏雲姐姐受累,我們夫妻把武勳拜托給您。也是我們夫妻糊塗,總是在外麵找先生,卻燈下黑的把您給忘了。您要是不嫌棄武勳笨,您就受累,打磨打磨這孩子。”


    烏雲愕然,“這……不合適!”


    永安突然反應過來,“是我糊塗!可不是嘛!現成的人選。姐姐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武勳若是能習得一成,不管什麽時候,自保是綽綽有餘的。”她語氣堅持,“姐姐,您是看著他出生,看著她長大的。除了不是從您肚子裏出來的,跟你兒子沒兩樣。您收下他,要打要罵,不管怎麽教,我都沒有二話。”說著就朝外喊,“叫大少爺過來!”


    到底是把孩子叫來,二話不說叫孩子正兒八經的拜師!


    對武勳來說,烏雲是及其親近的人,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當即就拉著武勳,“我學的都是戰場上縱橫的功夫,這個單打獨鬥不成……”


    然後兩人出門,走遠去了。八成是去了府裏的演武場。


    孫重山含笑看著兩人出去,永安關了門,低聲道:“你是想……”


    “噓!”孫重山擺擺手,起身去了桌子後坐下,提筆開始寫。


    永安站在邊上,看著孫重山寫的東西。他的意思有兩個:一,學點真本事,便是真出現最糟糕的情況,這孩子有自保之能。第二,烏鴉是皇上教導出來的,如今在禁衛軍中。烏雲與烏鴉感情甚篤,這般的交情,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上。第三,保護武勳。因為好似有人故意挑撥平王府內部的關係。哪怕是在府裏,也須得謹慎小心。更何況,蔣家都是邊陲的蠻子出身,什麽事幹不出來?!


    中心意思隻一個,給孩子最好的保護。


    永安被說的心蹦蹦跳,孩子的安全對母親來說,是最最重要的事,“好的!我知道了。”


    孫重山這才放下筆道,“最近我會經常出門,你也不要擔心。我是想請幾位先生……也不全是請先生這點事。還有……咱們是得依靠廟學,但咱們不能把儒道往外推。很多事,明麵上不能說,但背後得做。這些個事,咱們夫妻都先說到頭裏。你我之間沒有猜疑,別人便是想挑事也挑不起!”


    永安認真的看孫重山,而後笑了,“你若是有事這般跟我隻說,有商有量,又何至於……”


    “是!我錯了。”孫重山歎氣,“也是今兒,二弟說了一些個不好聽的話,我突然意識到,親兄弟就經不住別人三言兩語的挑撥,何況是夫妻。是我不夠坦誠,以後不會了!”他說著便道,“我今兒叫人打聽了,想在城外買處宅子,有些不方便帶回家的客人,少不得帶過去。跟你說一聲!我從外院帶兩個人出去便是了。”


    “跟我說這些做什麽?難不成怕我以為你養外宅?”


    “皇上隻守著皇後,姑父隻守著姑姑,大郡主府那邊連個齊整的丫頭都沒有,金家更是把桐表妹寵的不成樣子,便是林家權表弟,你也瞧見了,身邊幹幹淨淨的,我難不成會去冒這大不韙?更何況,還有廟學。且不說咱們要依靠廟學的話,就隻廟學有擇主之權,我也不敢幹廟學不讚成的事。在這事上,皇上尚且退讓,更何況是我。你呀,真得把心放在肚子裏!”


    永安就笑,歪著頭看他,“你平日裏話少,今兒這話一多,我倒是覺得你該是心虛。”


    孫重山麵不改色,“我不跟你說,你猜疑。我跟你說了,你又是猜疑……”


    “好了好了!逗你呢。”她笑的燦爛又嬌俏,“也是我最近崩的太緊了。”


    “是嶽母沒給你回信,你這心裏不踏實吧?”孫重山低聲道,“回頭,我叫武勳寫封信,另外托人捎帶過去,可行?”


    “你有人選?”


    “我去求了姑姑,能成的。”


    夫妻倆低聲細語,說不出的溫柔繾眷。


    第二天休沐,孫重山沒有進宮,而是直接出了城,說是去看宅子的。


    宅子不錯,端是個幽靜之所在。前麵是闊朗的街道,後門外卻是河道。後門外便是台階,下了台階登船,便能沿河賞景。


    孫重山從前院看到後院,牙儈含笑帶到後門,“船是現成的,世子可要試試?若是有三五好友,登舟隨波而行,又清淨又自在!”


    是啊!當真是個說話見人的好地方。


    他跟著下去,上了小船,撩開簾子進了船艙,紅娘正在船艙中端坐,“世子爺,多謝了。”


    孫重山心裏點頭,臉上也並無多少異色,跟紅娘相對而坐。


    紅娘芊芊玉手煮茶,動作舒緩,自有韻味,他也不曾說話。直到茶好了,紅娘遞過去,他才道:“姑娘那一聲謝,謝從何來?”


    “碰見平王府二爺,純屬意外。再是想不到,他更是直接將公子帶到我的麵前。也是紅娘放肆,失了謹慎。”這位昨兒一怒,一走,她就反應過來了。都提了烏雲了,這麽著見麵,萬一查證怎麽辦?可見,那孫重海確實是個不能與之為謀的人。她叫人注意這位世子的動靜,果然,對方要買宅子。


    宅子這不就給送到門上了嗎?他從後門出來,上了船。哪裏去不得了?在這河上湖上,又有什麽話說不的呢?


    密之一字做到了,無有辦不成的事。


    孫重山聞了茶香,而後抿了一口,這才放下茶杯,“姑娘,咱們之間淵源頗深。那些個事咱都別提,說出來都是哄人的。我就問姑娘一句,姑娘背後之人,究竟是誰?”


    紅娘輕笑,“為何不能是紅娘自己呢?”


    “姑娘有這個本事,但沒這個時間也沒這麽大的實力。”孫重山麵容嚴肅,“若是姑娘以為我是舍弟那般好糊弄的,那今兒這一杯清茶,便了結了你我之緣!喝完它,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紅娘就又笑,“公子恭維我呢,我那裏有這個本事。不錯,我這身後,是有人。但公子若是執意要見此人,那對不住,今兒就當您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您……橋確實是橋,路也確實是路而已!你我終不是同路人。”說著話,就給孫重山將茶水續上,不再言語。


    孫重山微微皺眉,“那我得問一句,你們想幹什麽……”


    “公子錯了,不是我們想幹什麽?沒遇到公子之前,我們一直想幹嘛幹嘛。遇到公子之後,其實我們是可以想幹嘛就幹嘛的,可惜,公子能上紅娘的船,就是想著借紅娘一用,可對?”


    孫重山沒有否認,隻問道:“那就隻當是會朋友了。今兒我問一句話,姑娘實話實說便是了。”


    請問。


    “以姑娘看,我……或者說是平王府,可有機會?”


    紅娘放下茶杯,端坐好,而後點頭,“有!”


    孫重山皺眉,“幾成?”


    “這個得看公子怎麽選。”


    孫重山失笑,“我還有的選?”


    “自然!”紅娘伸出手指來,“若是隻想靠前朝楊貴妃在天廟中的影響,你們一成概率。這其實還不如等著孫安平的血脈都死絕了輪到你們的概率高!”


    孫重山皺眉,這話說的很不動聽,但確實是這個道理。


    “若論起優勢劣勢,公子除了嗣子嗣孫這一點優勢之外,還有什麽?便是這一點優勢,也被一個前朝公主給衝破了。所以,公子是一點優勢也無!”


    孫重山皺眉,沒有說話。


    這紅娘就又道,“但是呢,公子換不了妻子,您也換不了兒子,更舍不得換掉兒子。那就隻能便劣勢為優勢。”


    此話怎講?!


    “公子怎麽忘了,北狄的國君乃是您的大舅兄,是您家兒子的親舅舅。”


    勾連北狄?


    “錯!”紅娘笑道,“北狄向大漢朝稱臣,又不是敵國,怎生能叫勾連?!”


    孫重山看向紅娘,“你投靠了北狄?”


    “沒有!”紅娘搖頭,一臉正色,“我隻出謀劃策,公子是否采納,是公子的事。但我背後之人不是北狄人,跟北狄也沒有瓜葛。今晚這話,是我的意思。公子思量一下是否有用,是否能用便罷了。再者說了,廟學乾部公子還有一小舅子沒用呢。沒用,焉知不能用。到了這個時候,誰不是調動一切能用之人,別的不該在現階段的考量之內。”


    孫重山沒有言語,沉默了良久之後才道:“我是想要聽,貴主人是怎麽想的,而不是姑娘你是怎麽想的。”


    紅娘臉上的笑意收了收,“其實也不是不能說。以後公子說不得還得光顧我們……”


    一聽‘光顧’這個詞孫重山就皺眉。


    紅娘咯咯便笑,“我說的光顧啊,是生意。比如,公子想知道宮裏今兒吃什麽,皇上有沒有跟皇後宿在一起,皇上是高興呀還是不高興……這些,我都能想法子打聽到。我想,總比公子你叫人打聽要方便的多吧。”


    消息?!


    紅娘點頭,“如何?可成?”


    這倒是靠譜些,也有些實用的地方。


    “如果需要,我找姑娘買!”


    “錯!”紅娘抬起頭來,帶著幾分傲然,“消息不賣,我們隻換。”


    換?


    用什麽換?


    “用消息,或是幫我們辦事――來換!”


    孫重山當即就冷了麵色,自己進出禦書房,這地方的消息豈可輕易透露。真要是泄露出去了,第一個懷疑的當然還是自己。這哪裏是幫襯,這分明就是要自己的命。


    紅娘也不急,“不想用消息換,也可以幫我們辦點的小事嘛!”


    什麽樣的事是小事?!


    紅娘推開船艙的窗戶,孫重山就看了出去。就見相隔不遠的船上,船頭上站著一女子。這女子身形婀娜豐||滿,麵容是生平僅見的絕色。她看過來,眼波流轉間,多情又婉轉。還要再看,兩船錯身而過,早不見人影了。


    紅娘將窗戶合上,“歸雲年輕的時候是何等風情咱們沒見過,隻是傳言是極美的。”


    孫重山見過中間的歸雲,“隻說長相聽與風情,不及此女多矣!”


    “歸雲讓一帝王的無法把持,你覺得此女如何?”


    “獻給皇上?”


    “那倒也未必!”紅娘不急著說這個話,隻問道,“長安城的人私下裏都說,要論起顏色殊麗,那麽些高門貴婦名媛千金,當屬林雨桐顏色最佳。此女比她如何?”


    孫重山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然後嗬嗬冷笑一聲,“這話若是你主子要問的,我此人沒有合作的必要。這話若是你要問的,那我奉勸姑娘一句,別找死。”


    紅娘一噎,“公子誤會,我並無褻瀆咱們這位郡主的意思。我隻是聽說,林雨桐跟原配皇後有許多相似之處。宮裏那位皇後沒人見過麵容,但就身形而言,跟林雨桐及其相似。有人說那就是原配皇後,也有人說,那是皇後的替身。不管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公子若是有法子叫蔣公看見此女,那之後三年的消息交易,不用公子來問,我自會告知公子,如何?”


    給蔣家?


    對!


    隻叫蔣平看見?


    對!


    這該不難吧?


    是不難,可這女人擱在蔣平這樣的國之柱石的身邊,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這事……便是辦,也不能悄無聲息的辦。


    “你等我回話吧!”下船的時候,他留下這麽一句話。


    而後沒幾天,四爺受到一張請柬,是青雲先生送來的。


    林雨桐掃了一眼,青雲先生?


    “從燕京來了?”之前四爺在燕京,跟此人相交。他是金石大家,在金家沒發跡之前,就跟四爺交好了。這是必去的。


    叫人回複的時候林雨桐還專門叫人去打聽了,若是帶了夫人前來,林雨桐肯定要去拜訪的。另外,也叫人看看他是在哪裏住,若是住的不方便,可以上家裏來住。


    不想回來說,青雲先生在燕京會館住,住的極好,不過來了。


    各地在長安都有會館,像是燕京會館,背山麵水,開朗疏闊,院子一個連著一個,是極方便的。若是需要待客,有專門的宴客廳可用,是個極為妥當的所在。


    這種場合,林雨桐自然就不跟著。四爺帶了兩隨從,悠悠哉哉的就過去了。禮也沒帶別的,就是一塊奇石,這就成了。


    原以為隻是小聚,結果四爺到了才發現,今兒好像有點熱鬧呀!


    青雲先生從裏麵迎出來,把了四爺的臂膀進來,“是打算小聚的,誰知道碰上兩淮幾個故交,結果你瞧瞧,鬧騰的很。”


    難得見一熱鬧,四爺也沒多想。青雲先生交友廣泛,金石一道,能玩的起的那是非富則貴。江南商人,那一項是崇尚儒商,各個都是讀書人。人家也不是附庸風雅,就是真風雅,也有銀子風雅。屬於風雅起來的那種人。


    換言之,青雲先生碰上有錢的朋友了,人家一高興,來點助興的,情理之中而已。


    他順勢就進去了,哎呦!熟人還不少,林雨權就在其中。這邊郎舅倆還沒說幾句話呢,蔣十五也來了。


    三人麵麵相覷!


    林雨權跟青雲先生在燕京就認識,在四爺認識對方之前。這個請一個不請另一個也不好,就湊到一塊了。


    蔣十五就道:“青雲先生在雍州的時候,我見過。當時為了觀摩壁畫,老先生在野外呆了幾天幾夜,病了。恰好我路過雍州,幫了小忙,有些交情。”


    原來如此。


    不一時,人多了起來,三人也就散開了。各自身邊都有人圍著人,誰也沒注意對方。


    本以為是老友小聚,誰知道弄成了這個樣子。


    很有些喧賓奪主的意思了。


    四爺覺得沒意思,就往出走,青雲先生就跟出來了,找四爺說舉薦先生的事。


    “與雕刻一道兒上,子川先生堪為大家,隻是很少收徒。我將你的意思傳達之後,對方倒是想來瞧瞧。”


    “有勞有勞!小女能否拜師,剩下的隻看她的造化了。”


    “至於你說的先生,北溪先生學識過人,然則性情太過不羈,他這般性情之人,哪怕是學識過人,也無一人願送孩子拜他為師,你選此人,可得謹慎?”


    四爺誠心道謝,“本該親自去請,然則瑣事纏身,走不開身。回頭我再手書一封,勞煩先生帶去,也是我的誠意。犬子頑皮,不喜拘束,嚴師恐磨去了他的銳氣。北溪先生之性情,正合適。”


    有慈母嚴父,便不需要一個更嚴肅嚴厲的先生。一個契合度高的老師能叫孩子心理上得到一些舒緩,這是合適的。要不然,老師嚴肅了,就得自己不羈。不羈這種事,對自己來言,還是算了吧。


    兩人正站在廊下說著話呢,突聽的‘叮咚’一聲琴音響起。這一聲聽不出彈琴人的資質如何,卻能聽出這琴的音色。


    怎麽說呢?四爺也不由的側耳,這是什麽琴,能聽出幾分金屬的鏗鏘之聲來。


    緊跟著,琴音一串,能想象的到,這是彈琴之人手指隨意的撫過琴弦的聲音。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比鍾!”


    “對!這是比鍾!”


    接觸的人多了,四爺也搜集了一些信息。這個比鍾琴跟四大名琴之一的號鍾差不多。號鍾是說這個琴聲音堪比大鍾,振聾發聵。而比鍾,也是說這個琴的音色極為特殊,有青銅大鍾一樣的音色。


    不過不同的是,號鍾事大周時期的名琴。而這個比鍾,當真不久遠。就是前朝天母娘娘曾經擁有過的。不過此琴後來就消失了,隨著天母娘娘的仙逝,杳無蹤跡。


    而今,好端端的聽到類似於比鍾琴的聲音。


    好些人奔著聲音的地方找去了,林雨權卻過來站在四爺身邊,“應該不是比鍾琴,那琴沒丟。在老王妃手裏,隻因外祖母幼年彈過此琴,後來這琴便被老王妃封存了,誰也不許碰。後來王府抄家,不知道有沒有抄出此物。”


    如今驟然出現在這裏,不管是不是,都是事端。


    是啊!有此琴不說藏著掖著,反而故意露了行藏。


    四爺沒興趣參與,又不是桐桐喜歡這東西,非得弄到手。他低聲道,“往東走二裏路,有一家遭遇不錯,配著米兒酒,一絕!”


    那就走吧。


    兩人才一動,蔣十五就跟上來了,這位也機靈的很,凡是跟前朝有點瓜葛的他都不沾,走走走!去別處消遣去!


    二裏路而已,走遠了還是能聽到琴聲。


    林雨權一邊走著一邊隨著這琴聲打著拍子,“琴是好琴,就是這彈琴之人的技藝,差強人意。”


    蔣十五跟著點頭,“該是女子,還是一無無縛雞之力且性情柔順的女子,此種人用這琴不合適。”


    林雨權站住腳,回頭望,“這琴要是給小妹,怕是真能伏兵十萬一曲也可退敵……如此,方不負這般好物。”


    想的怪美!然則你家小妹並不愛彈琴!一曲退敵什麽的,哪裏有真刀真槍殺起來痛快。


    四爺摸摸吐槽完,接話說,“別人用過的,她不愛用。”


    這道也是!


    “真該見識見識,什麽做的琴弦,怎麽做的……”蔣十五有些可惜,一步三回頭。


    林雨權擺手,“沒用!名琴之所以有名,就在於獨一無二。而且,此種琴能成名|器,必然是許多天意的偶然在其中,否則,也不會這般難得了。”


    三人說著話,從此處一小碼頭上了船。船上別的吃食沒有,就是糟魚。一大盆,再來些甜甜的米兒酒,熱滾滾的下肚,那叫一舒坦。


    三兩杯之後,蔣十五就說起了林雨根去涼州的事,“幾時動身?可要人去送?”


    林雨權靠在船艙上,“不用管他,他就是躲親事去的。你可千萬別多想。”


    蔣十五一愣,便笑了,也不知道是當真了還是沒當真。隻得跟著林雨權轉移話題,“說的誰家的閨秀,他不樂意?”


    “水軍都督家的!”林雨權擺手,“嫌棄人家姑娘黑!你說在海邊吹的,能不黑嗎?回來養養就白了。結果這小子死活不願意,想跑。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此事,我會一力促成的。”


    四爺就道,“不樂意便罷了,何苦強迫他?”


    “不強迫他,就得強迫別人。跟那邊的聯姻勢在必行!不是他,那你說,強迫誰?我兒子可在家裏哭了,說他也不要黑姑娘。那就剩下世林和寶昌了!世林乖,也知道顧全大局,逼一下估計是真行。寶昌可就不好說了,逼急了他他真能給你跑沒影。”說著就看蔣十五,“要麽,根兒留下,給世林把那邊的親事定下來。”


    蔣十五心中一跳,蔣家本就捏著軍權,完了還跟水軍都督家聯姻,是嫌死的慢嗎?他連忙擺手,“那還是根兒吧!孩子的婚事我做不得主,柳兒已經在相看了,勢必要找個溫柔嫻靜的姑娘匹配。家裏現在什麽事都隨她的意思!”


    話題便這麽被岔過去了。


    完了下船的時候,一人帶了一罐子的糟魚塊,然後各自歸家。


    一罐子魚塊,家裏這麽多人,老人孩子一人兩塊,嚐了個味兒便完了。


    老太太覺得入味好吃,周氏說,味兒太重,晚上擎等著半夜口渴喝水。幾個孩子紛紛問在哪裏買的,他們也要包船去吃。隻二房的月華,嫌棄那個味道太衝,用帕子捂了鼻子退了退,一口也沒吃。


    把孩子留在老人那邊玩,四爺跟桐桐先回屋。回來了,四爺才說起那琴,“也是怪了!本來在王府的東西,怎麽就露出來了。這琴要麽是製作工藝特殊,要麽就是用的材料特殊……如今都忌諱早前那些跟廟學有關的事,怎麽這個還偏偏往出露呢?你得有心理準備,這琴既然在王府,是老王妃的收藏之一,必是有人要問你的。”


    別給露餡了!


    而林雨權在家也跟父母說這個事,“那琴,娘可見過?怎麽露外麵去了?”


    孫氏皺眉,“當初查抄的單子本就沒有那把琴。之前,你外祖母想找呢,結果查來查去,沒找見。”


    外祖母喜歡那把琴?


    嗯呢!


    知道這事的人多嗎?


    你們都不知道,你想想知道的人能有幾個?


    “沒幾個人,剛好我知道。”蔣平起身,衝兒子擺擺手,“回去歇吧。既然是皇後喜歡的,恰好我又知道了,能不去把琴弄來嗎?”


    這都落雨了!


    下刀子都得去!這才是做臣子的本分!


    “我替您去!”


    你不懂!這事替不了,就像是誰也不能替代誰盡忠一樣!


    這是個態度問題!


    讀未修改內容請到:醋/溜/兒/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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