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從何來(7)


    金家在今兒要去參選的,隻四爺一個。


    許是金家的兒子都養的粗糙,裏麵老太太剛叮囑了,說要叫人把老四送去,出來了這送他的人就被親娘給攔了。


    親娘周氏是個有些粗糙的女人,說話高聲大氣,看的出來,這家裏包括老太太在內對她都有點犯怵。她站在老太太門口,那拱門她抬手就能摸到頂上。高個子,寬骨架,臉上長的倒是真不醜,隻是眼角到太陽穴的位置,有一片黑胎記。她在邊關長大,父親曾是小小的武官校衛,金泰安年輕的時候跟著鏢行出去見世麵,差點被黑店給害了。是周氏跟她哥哥不知道怎麽的,從黑點過,把金泰安給救了。然後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彼時金泰安房裏本就有兩丫頭是開了臉的,這娶妻了把這樣的丫頭放出去也行。但是周氏不叫,把人留下來,該怎麽著還怎麽著。就是生孩子也沒攔著,不論男女,生吧。


    倒是老太太一看兒媳婦這樣,那就不能叫妾室養孩子。兩個妾一人生了一個,生下來老太太親自給找的奶嬤嬤,叫奶嬤嬤抱著孩子都去了周氏院子裏,叫周氏養著。周氏那是幾個兒子一視同仁,從沒有二話。


    她自己生了兩子兩女,一個妾一個兒子,但養的跟親的也沒差,不對就教訓,對了就誇。全無半點偏私。


    她說話不光是家裏不敢輕易反駁,就是族裏,上上下下也都敬著她。兩個老妾在生了一個之後就都不生了,周氏也不委屈他們,一人給一百畝的莊子補貼零用。另外,這家裏的許多雜事,都叫兩人插手。這兩人反倒是越發覺得有錢比男人好了,連金泰安也不大兜攬了。金泰安後來一被周氏惹急了,就說周氏陰險,當年那黑點指不定就是跟周氏串通好的。周氏對此從來不辯解,金泰安卻也一直老老實實的,半點花花事都不敢有。


    如果說對小兒子這種學啥啥不成的德行,金泰安有八分不滿,周氏就得有十分。


    考試的地方就在滄州城裏,一個大小夥子出門還得叫人陪著?想什麽呢!要是刀兒也要去考,連他都不許跟著一起出門。


    不僅不叫人送,出門的時候還給交代了,“你大姐想吃老張家的醬驢肉,他們到下半晌就沒有了,抓著點緊。反正考也考不過,問你啥你就說不知道!趕緊出來就完了,淨瞎耽擱事!”


    刀兒小聲反對,“萬一我們少爺考過呢?”


    周氏哼哈一聲,“叫瞎子摸,也摸不到他身上!”


    四爺:“……”行吧,反正那地方也不能沾,就這麽著吧。


    最近這城裏熱鬧呀,出去的人一串一串的,也沒那麽寂寞。同一片住著的,年紀相仿的都有。好些都是沒事了去金家學點拳腳,不正式拜師,但金家也沒攔著。因此,四爺走在外麵,靠著金家積攢的人脈,人緣還是挺不錯的。地方也不用打聽,順著人潮走就對了。


    同樣的,這到了地方就分男女兩邊。男的這邊呢,又細分。一邊是出身好的,一邊是平民出身的,一邊是奴仆。四爺就屬於平民那一堆裏的,人數比較龐大,而且貧富差距大。他就是細棉布的,這在金家不奇怪。習武之人,弄的太貴兩天就給劃拉破了。細棉布就是最合適的。半舊的細棉布衣裳,在這麽多人中,就是不寒磣而已。有些人穿著嶄新的細棉布,這不用問,家裏為了這次考試專門給趕製出來的,反倒是家境稍微差一些。


    等待的時間,得有一個半小時,誰也不能說話,也不能幹別的。終於等到了,一進去瞧見三個烏衣衛,在他進去的時候隻瞟了一眼,問了一句:“七月二十七,你在哪兒?在做什麽?誰能作證?”


    七月二十七,正是自己和桐桐來的那一天。那天,也是滄州出事的那天。


    這個瞞不了人,他甚至坦然,“……是一位烏衣衛大哥把我救醒的,當時就盤問過了。”他們肯定有記錄。


    果然,四爺的話才一落,就有人翻記錄,然後對中間那人點點頭,證明確有其事。


    那就行了,“過來簽字吧!”


    四爺過去了,右手這不是受傷了嗎?抓筆不靈便,寫字的時候運筆不流暢,這完全在情理之中的。


    這邊把名字簽了,四爺看到右邊的黑衣衛摸了個紅色的牌子,他剛要伸手接,結果中間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這傷是怎麽來的?”


    傷口的深淺走向都看的出來,這分明就是自傷的。


    這是懷疑四爺為了掩蓋字跡,估計傷了手。雖然事實就是如此。


    但四爺有解釋,“喜好雕刻!不小心自己給劃傷的。”


    事實上,這手上確實有一些細小的舊傷痕跡。


    這人就笑,“這次傷的有些深了。”


    四爺笑笑沒言語,心裏卻往下掉。當初為了不雕刻找借口,動作做的有點著急。可那時候也不知道廟學,更不知道會有天廟選才之事!現在折子了!


    對方要疑心,這確實是個懷疑的理由。他們要是想著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心思,那自己這一關估計懸了。


    果然,中間那人拿了綠色的木牌遞過去,“從後門出去吧。”


    從後門出去,被帶著進了二進的院子,直到花廳。花廳裏已經坐著個人了,是個穿著有些寒酸,身上打著補丁瘦骨嶙峋的少年。這少年見了他就站起身來,有些拘謹的拱手。四爺給還禮。


    彼此坐下,他一時間也不知道這些人想幹什麽?考還是會考的,就看以什麽樣的形式去考了。剛才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把花廳看了一遍了。裏麵除了密密麻麻的老舊桌椅之外,再沒有其他。這屋子甚至帶著一股子發黴的味道。可見這地方是好久都沒有使用過了。從一進進來,發現地麵上都長著苔蘚,清除過了,但還有一層的綠是刮不下來的。


    這花廳幾麵的大窗戶全開,這個季節,風兩頭吹著,便是出門穿的不少,也微微有些冷意。更遑論那個穿著寒酸的少年了。


    四爺心裏皺眉,但眼睛卻閉上了,衣服困乏要打盹的樣子。可緊跟著,他發覺不對,他是有些真困了,上下眼皮打架,昏沉的很。


    昏昏沉沉之中,他像是看到桐桐無助的站在黑漆漆的洞口,像是被什麽神秘的力量拉扯著,他朝她伸出手,可近在咫尺,卻怎麽也夠不到,她眼看就要被吞沒了。那神秘的空間站,就在頭頂的上方盤旋,裏麵像是住著一隻千眼怪,一隻隻眼睛閃爍著冷漠的光,寒意森森的看著他們。他正要喊桐桐,就聽到那千眼怪說話了,他說:“你看見了吧?”


    是的!我看見了。


    他這麽回答完了,心裏猛的一激靈,這不對!


    就聽那個聲音說:“我能幫你!告訴我你看到的,我能幫你!”


    這話就是咒語,一遍又一遍在耳邊響起。


    迷糊,昏沉,但是潛意識裏知道,有些話除了桐桐誰也不能說。而能說的,得有用,於是他喃喃的,“我看見……看見六姑娘……”


    “誰家的六姑娘?”


    “林家的六姑娘。”


    “林家的六姑娘怎麽了?”


    “六姑娘穿著嫁衣,要嫁人了……”


    “嫁給誰?”


    “不是我……不是我……”


    然後再沒動靜,四爺卻強撐著,保持那麽一點似是清醒,又似是不清醒的狀態。


    有人出去了吧?


    是的!從裏麵出去一個烏衣衛衣衛,一個白衣老者。


    烏衣衛歎氣,嫌棄的朝裏看了一眼,“等會我就把人扔出去!”又是個沒出息的。


    白衣老者卻抬手攔了,“給他綠牌子,這人得留下。”


    “哪裏不對嗎?”


    “你沒發現他哪怕昏睡,眼皮下麵的眼珠子也比別人轉的稍快了一些?”


    眼皮下麵的眼珠子……轉了嗎?


    轉了!


    還轉的快了?


    是的!轉的快了,“雖然不是咱們要找的人,但能在冷迷香下保持那麽一份清醒,這就不是等閑之輩。留著他,別管後麵過幾關,這個人,我要了!”


    “那隔壁那個叫花子呢?”


    “叫花子?”老者笑了笑,“他可不是一般的叫花子。一般的叫花子會想著去私塾學館裏進學?會在能長到自食其力的年紀靠砍柴一天一文的積攢,愣是在城外買了半畝菜地蓋了一間茅屋,換個正經的平民身份?這樣一個一心想上進的人,留下!”


    “我被留下了?”林雨桐得到綠牌子的時候,佯裝驚訝。


    不知道打哪來的雜役嬤嬤一臉的笑意,“是!姑娘被留下了。”


    “這就考完了嗎?”


    “沒有!得等各地天選之才都送來京城,還有一次大考!”


    嗬嗬!考不考的我都跑不了了。


    但原主憨憨的形象還得扮演,那要不然人家不得更懷疑你?所以,她就直接說了,“我想我爹,想我娘,我祖父祖母會想我的。我爹爹還在外麵等著我呢。”


    “您放心,我們會告知您的家人。”


    “可是我沒帶小桃,我沒帶嬤嬤,也沒帶被褥和點心匣子……”


    然而並不等你再多說廢話,這嬤嬤一邊笑著,一邊把把玩著的瓷瓶打開了。那玩意好像就是隨身帶的醒腦丸一樣,拿在手裏不會叫人懷疑。但是對方一拔開,林雨桐就知道壞了。那若有若無的像是薄荷一樣的香味裏,夾雜的東西太複雜。


    娘的!又不得不被放倒!一天裏連著被放倒兩次,對林閻王來說,這是恥辱!千萬別叫我逮住機會!叫我逮住機會了我叫你們知道誰才是祖宗!


    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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