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時光(59)


    贍養費這個,以現在的物價水平來說,給的不算少了,能在小鎮上保證她過的很體麵。


    正是因為現在這物價,林雨桐才覺得一把出去花兩千有些過分。以現在來說,這兩千絕對不是一個小錢。


    這是多大的一筆錢呢?這麽說吧,現在一塊錢能買六個饅頭。就是饅頭店裏那種饅頭,五毛錢買上三個,一個成年女人基本是能吃飽的。


    在省城好一些的商場,花這麽多不奇怪。但一個鄉鎮,服裝店裏的衣服加起來值不值兩千都不一定。你就是怎麽花也不能花出兩千去。


    林雨桐的眉頭皺著,一時沒有說話。


    楊碗花以為林雨桐不願意,“我是借的,以後肯定還你們……”


    這不是借不借的事。


    見林雨桐還是不說話,楊碗花就抹眼淚,“我就買了個衣服化妝品做了個頭發買了幾個水晶頭飾……反正就是花了兩千。我自己是有錢,但不是都叫老杜給我借貸出去了嗎?現在年跟前了,人家都借債過年,哪裏有錢還債?這不是錢暫時收不回來嘛。我也沒想買的,紅秀說能賒賬我才賒賬了,想著過了年給她,誰知道轉身她就堵住你爸要債……叫你爸回來把我好一頓排揎……”


    哦!不是嫌棄給的贍養費少呀。


    隻是被坑了是吧!


    林雨桐就跟楊碗花道:“你把買的東西拿出來我看看……”什麽化妝品和頭飾,這麽貴?


    結果東西一拿出來林雨桐笑了,也就是楊碗花了,等閑誰上這個當?


    化妝品都是假的,沒拆包裝的那些一看就是偽劣商品的瑕疵品。還有這個頭飾,什麽水晶,就是塑料的。這玩意二十塊錢從廠裏能買一箱子。


    林雨桐特別利索,“等著,我拿錢跟你一塊結賬去。”


    楊碗花一喜,這兒媳婦其實還挺好說話的。等桐桐一出來,她就穿著大拖鞋跟在後麵,也不怕冷了。之前被金保國訓之後的喪氣一下子沒有了,特別榮耀。


    她林家的丫頭再能耐,不也不敢不管自己這個婆婆嗎?


    婆媳一直都不咋親近的關係,今兒這一前一後的逛街,瞄見的都當西洋景看。挨著紅秀服裝店的鞋店老板娘靠在門口跟人聊天,見這婆媳過來了朝紅秀服裝店那邊露出幾分幸災樂禍來。


    林雨桐假裝沒看見這眉眼官司,撩開棉門簾一進去,正在招待客人的紅秀顯然是沒想到來的是林雨桐,愣了一下之後才堆起笑臉,“哎呦!您可是貴客!快坐快坐……”


    林雨桐把錢遞過去,“兩千對吧!你點點……”


    不用!不用!“我還能不放心您嗎?”


    一碼歸一碼,“錢你要看好……”


    “看好了看好了!沒一點問題!”這雖然跟預想的不一樣,但宰了這麽一刀,夠自己過個肥年了。便是知道自己要的價錢高,但那又怎麽樣?領導更不能賴賬了。她收的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


    林雨桐再次確認,“一件上衣八百……理發兩百……一套化妝品七百,一個水晶發箍三百……一共兩千,對吧?”


    對!對!


    林雨桐朝紅秀笑了笑,“那就行了。老板娘你忙著吧……”說著轉身就往出走,也不管楊碗花是不是在裏麵繼續跟人寒暄呢。


    她出來下台階的時候邊上鞋店老板年伸手扶了一把,“可慢著點,咱們這台階高。”


    林雨桐就順便跟她搭話,“年前生意不錯?”


    “也就趕在年跟前,大人的鞋子不好賣,倒是孩子的鞋,基本是啥樣子的都好賣。”


    林雨桐指了一雙平底的軟底布鞋,“我在家裏穿的,給我三十七碼的。”


    “這個好,這個輕便,還防滑。平時賣十塊,你給八塊就行。”


    林雨桐直接接了,給人家了十塊,那邊也不找錢,再塞了一雙襪子就得了。林雨桐就笑,說話的聲音可不低,“老板娘,你這生意做的公道。公道好啊,這市場行情亂不得。總覺得咱們這裏天高皇帝遠的,沒人管的著,要真這麽想,那可大錯特錯了。我跟你說,這啥事都是有規矩的。像是故意抬高物價,欺騙消費者,是有物價局管的。一旦超出市場價格的三倍,罰下來絕對輕不了……”


    “那是!”這邊的老板娘暫時沒明白啥意思,隻不停的應和著,應和了兩聲,突然反應過來了,人家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說這話的意思就是叫自己給隔壁的紅秀帶話呢。


    是的!楊碗花被坑的事,別人不知道,她這個鄰居是能知道的。兩家門挨著門做生意,她賣衣服,自己賣鞋子,其實是沒有啥衝突的。可如今自己這邊的女鞋男鞋都賣不動了,原因是紅秀不地道,偷著賣鞋,買衣服買褲子的時候就給人家搭配,這就把自己襯的沒生意了。幸而也是今年舍得給自己買新衣新鞋的大人少,但對孩子,那就不一樣了。就是再難,孩子該長還得長,這是不能省的。她都想好了,來年就改童裝店。孩子的衣服鞋襪啥的,自己都帶。


    雖然為以後想了出路了,但誰這麽被暗算,心裏的心氣能平?平時她最注意的就是隔壁,那邊的生意越是紅火,她這心氣越是難平。之前紅秀攔著金保國的時候她啥都聽見了。都是女人,紅秀打的啥主意當誰不知道呢?


    暗地裏誰不嘀咕?


    大家都在打賭呢,就看金保國認不認這個債。金保國那樣的人,精明著呢,誰能坑了他?能坑那肯定是樂意被坑。要真是認下這個債,那說不得真對紅秀有幾分那個意思呢。男人嘛,這兒吃點虧,別的地方總得找補回來,對吧?這要是不認這個債,紅秀可就有機會不停的找人家了……畢竟嘛,誰不知道金保國給飯館打招呼不叫賒賬給楊碗花的事。紅秀一個女人家,不是飯館,人家賣衣服的,你也沒打招呼,已經賒賬了,還不是小數目,這錢不認就算了?算不了就還得找他,這男男女女的常接觸,又是女人主動,哪有成不了事的。


    大家賭的是得要多長時間金保國能被紅秀拿下。


    可怎麽也沒想到,金保國是個能人。打發兒媳婦來了!這兒媳婦二話不說的把帳給結了,好似沒事了!可厲害的在後頭呢!


    之前賒賬欠債的時候,不能說紅秀她坑人。但現在把錢給紅秀了,就把紅秀坑人的事給做實了。然後呢?然後紅秀賣給人家的貨可在人家手裏呢,那是超出市場價格的三倍嗎?那是超出三十倍三百倍都不止。


    你就說怎麽罰吧!


    要是一般人那是明知道被坑了也沒法子,最多來你店裏鬧一鬧……可林雨桐這樣的人人家一個電話就有人來查你!


    你就說你這生意往後死不死?


    這老板娘差點笑出聲來,殷勤的把人送出去,聽著楊碗花啥也不知道的念叨兒媳婦,“那鞋哪能穿呀,誰現在還穿那樣的鞋……”


    這婆媳倆走遠了,紅秀剛才已經聽了個大概,那邊一走她就變了臉色。回店裏往出打了好幾個電話,問這個事情。


    那邊就道:“本身處罰不了多少錢……可是,一旦動用關係整你,那你這生意還能做嗎?你那消防過關嗎?鋪麵需要整改嗎?我說妹妹,這裏麵的事情多了去了。真要找麻煩,總能找出來的,這麽不停的叫你整頓,你損失多少?你沒事得罪人家幹嘛呀!幸而人家出手留餘地了,話給你撂下了沒動手,就是給了三分臉麵。你要聽我的,就趕緊過去,該退還人家多少就退還多少,賠禮道歉……以後別弄那些套兒,叫人家再抓住把柄,可就輕易了不了了。也就是人家注意影響,手上鬆了一分,要不然你說你以後還怎麽在那一片做生意……”


    是!自己一個女人家,就是做的熟人的生意,做的是鎮子上獨一無二的生意,這日子才好過。就這,地痞流氓的一年也沒少叫拿好處呀!要不然,為啥急著找個男人呢。


    找個男人,其實娶不娶自己無所謂,相好就行。有人罩著,才不敢輕易有人招惹。


    可啥樣的男人能入眼呢?鎮子就這麽大,能叫上名號,日子過的還不錯的,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要年紀相當,要瞧著體麵,就更少了。


    金保國當真算的上是不二人選。


    她也不是現在才看上的,跟自家男人離婚,也不全是男人的原因。前夫屬於那種沒脾氣的男人,一點也不爺們。跟誰都笑眯眯的,街上的地痞流氓,他見了就喊哥。人家一來,他二話不說就拿好煙好酒還得塞錢。


    這算啥男人?


    男人得跟金保國似得,站在外麵,地痞流氓見了他得喊哥。


    她沒離婚前就不愛叫丈夫近身了,他那人跟金保國比起來,連人家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那時候兩口子為了這事夜裏沒少吵吵,吵急了,她真就那麽跟前夫說過。可就是說了又咋,他喝了個爛醉,連跟自己動手都不敢。


    可她也沒想到,就這樣的男人還有了花花腸子,還有女人稀罕要,甚至稀罕到願意給他生孩子的份上了。


    可去吧!那樣的男人蹬了都不可惜。


    這真離婚了,才發現哪怕是個廢物男人,也比沒男人強。有那麽個人,好些事就是不用她出麵的呀。


    她不是一次想找機會找金保國,可惜沒啥機會。


    她這邊才離婚,那邊盧淑琴住在了金家的隔壁,她以為這兩人舊情複燃了。還沒瞅明白呢,兩家又結親了。這一結親,那金保國和盧淑琴就是再不要臉,也不可能鑽一個被窩呀!而且,她可是早注意了,金保國這一個冬天可都不在家裏住。


    這是啥意思?這說明金保國和楊碗花鬧的很厲害。


    男人的被窩裏哪裏能沒有女人呢?這不就是個機會!


    誰知道楊碗花是蠢的,可這兒媳婦精明呀!


    可精明有精明的好,這會自己栽了。可栽了未必就不是機會了!


    於是等到晚上了,她就把兩千塊錢塞到身上。臨出門了照了照店裏的穿衣鏡,這麽打扮可不行。


    她把臉上的妝擦了,然後把細高跟的靴子換下來,穿了布棉鞋。呢子外套也換了,換一身黑的中長款沒有絲毫特色的黑羽絨服,把帽子給戴上,再把一條灰色的圍巾翻出來,把頭臉裹嚴實。聞了聞身上……香水味還是有點濃,她就出去用侄女理發店的洗發液好好的洗了手,這個味兒大,沾上了就遮住了其他的味道。這才再次確認錢在兜裏放著,上林家去了。


    大門虛掩著,她推門往裏麵走,一邊走一邊喊:“淑琴姐,在家沒?”


    誰啊?


    林有誌大衣服一裹,拉了院子的燈,從門簾後探出頭問,“誰呀?”裹的嚴嚴實實的,也認不出來。聽聲又不像是熟人。


    “林大哥,是我呀!”


    可我也不知道你是誰!


    反正大概齊是認識的人吧,他隻得先把人往屋裏讓,“屋裏坐!屋裏坐!”


    屋裏盧淑琴穿著自家做的杏色的棉襖,對襟的小襖一排繁複的盤扣,下身穿的什麽也看不見,她坐在沙發上,腿上蓋著紅毯子,像是穿著紅裙子似得。滿屋子都是烤栗子的香味,一個戴著眼鏡的大小夥子拿著書擠在她邊上,不知道在說什麽。


    那是人家的兒子,也快大學畢業了。


    都是同齡人,當年她同情過眼前這個女人,而如今,這個叫人同情的女人卻把日子過成了現在這樣。


    盧淑琴剛要起身讓客人,可腿上的毯子被兒子壓在屁股下麵了,才閃身要起又被帶的坐下了,客人比主人還熱情的樣子,“淑琴姐,不是外人,您別客氣,不用你讓……”


    誰呀!?盧淑琴看林有誌,林有誌搖頭,先去倒茶了。


    紅秀自己把圍巾解開,露出臉來,盧淑琴的笑就斂了兩份,“是紅秀呀!你這聲音聽著像二三十歲的小姑娘,沒往你身上想。找桐桐的吧,這會子在金家呢。你現在過去,金家人都在。不是我不留你,實在是一耽擱呀,這就是事。你早去,是早救了楊碗花了。估計這會子金家正開批|鬥會呢。我一留你,回頭我那親家母得說我是故意的。妹子,改天,改天我去你店裏,咱倆好好嘮嘮……”


    人還沒坐下呢,就被打發了。紅秀正要坐的動作一頓,但馬上就笑,一點不尷尬的應了,“行!回頭咱姐倆嘮!”說著就往出走,“不用送了,姐,這以後常來常往的。”


    林有誌要去送客人,盧淑琴打發兒子,“你爸感冒了,別進進出出的折騰。你去送送你紅秀姨……”


    林雨橋接了他爸的大衣裹上,“我送您。”


    客客氣氣的把人送出去了。聽到客人走遠了,盧淑琴就小聲說林有誌,“這女人心思歪了,以後見了她就躲著走!不是啥好東西!”


    林有誌一眼一眼看盧淑琴,笑的跟個傻子似得,“人家也看不上我!”


    你又不醜,如今被你閨女收拾的體體麵麵的。對外能掙錢養家,對內是一把抓,招眼著呢!


    紅秀從林家出來也覺得人的運道很重要,誰知道那樣的盧淑琴還能碰上林有誌這樣的男人。當年窮,不打眼。如今這滿條街打聽說,誰不羨慕盧淑琴的日子。家裏的活兒事一點也不沾手。可惜,這樣的男人都顧家,而且林有誌也沒盧淑琴掙的多,兩口子看著也不像是有問題,這樣的男人輕易招惹不上的。


    她直接去了金家,金家確實是都在,說楊碗花這個事。


    楊碗花有她的道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跟著你,過年買身衣服,拾掇拾掇自己怎麽了?買點飾品……又不是要你給我買金買銀的……”


    正說著呢,紅秀來了。她腳步輕盈,林雨桐聽到聲響的時候人都站在堂屋外頭了,是她先在裏麵問了一聲:“誰呀?”對方在外麵才搭話的,“碗花姐,是我,紅秀呀!”應著話,人就進來了,手裏攥著錢,“怪我!怪我!都怪我!是城裏發貨的時候把價錢標錯了,八十的衣服愣是標成了八百,我也是今兒打電話跟城裏那邊對賬的時候才發現的。一般這貨進回來,我就是加三五塊七八塊的賣的。貴點的加價多點,畢竟壓貨風險大嘛。我當八百的進價,加價六十賣給別人。這要是八十的衣服,我就是八十五六就能賣的。真不掙啥錢的。一聽說是弄錯價錢了,這不,一關門我趕緊就過來了……這一批貨錯的還不是一點……我把兩千都帶來了,碗花姐要是嫌棄這些東西便宜,您把東西再還給我……”這是錢!


    說著,就把錢直接給放茶幾上了。就那麽本本分分的站著,素素淨淨的,帶著幾分拘謹。還跟金保國道歉,“今兒也是我不對,攔著您真不是要債的意思,就是怕您以為我坑碗花姐呢,又怕你們兩口子為這個再起了口角,可誰知道‘怕怕處有鬼’,正怕坑人呢就還真把自己人差點給坑了!”


    一句沒提林雨桐,但金保國哪裏不知道這紅秀是被兒媳婦給嚇住了。


    一條街上的,事兒不能做的太絕,他緩了麵色,“能送來是你厚道!但東西不能退,該什麽價錢什麽價錢,算清楚就行……”


    楊碗花對著那兩千塊錢有些可惜,這要是趕明兒退給自己,別人也不能知道呀!


    跟紅秀算了一遍,連燙頭在內,才花了三百出頭。所謂的水晶發箍,給五毛就行!


    楊碗花要是再不知道這人有坑她的嫌疑就真的傻了,恨不能直接把紅秀給攆出去。


    紅秀可誠懇的的解釋,“這批貨統一出問題了,真的,姐!人家賣正品,我一直是賣人家的高仿……您放心姐,回頭我就給您送一真水晶的來!咱們親姐倆,您要不信我,回頭我得跳井去!”


    兩人一個推搡,一個解釋,就從堂屋裏退出去了。


    金嗣明就道,“我媽這麽著煩不煩呀!二傻子似得,她的腦子呢!行!腦子不好就在家好好吃一碗閑飯唄,好家夥,是怎麽作怎麽來?擎等著人養呢是吧!”他就那麽坐著,臉上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可誰能養誰呀?叫人家心甘情願的養,那是她的本事。她沒那個本事,就少折騰些。”


    金保國就道:“話也不能這麽說。男人養女人,這是天經地義的!我養你媽,隻要我活著我肯定養,但咱家就這條件,不能奢侈!”


    金嗣明臉上帶上了幾分類似不屑的表情來,“什麽叫男人養女人是天經地義。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天經地義的事?”


    金保國覺得這話還是不像樣,“這世上當爹媽的養子女,是天經地義的。反過來,子女養爹媽,這也是天經地義的……”


    金嗣明就不順著這個茬口往下接話了,隻道:“我媽現在這樣,就是一天天的沒事給閑的。其實前麵的門麵房能改成棋牌娛樂,麻將館隻收台麵費,也不少掙,夠她自己開銷的。”


    “你哥是警察,你嫂子是領導,咱們家弄個麻將館,合適嗎?”金保國順口說了這麽一句。


    四爺敲了敲桌子,“因為我跟你嫂子的關係,耽擱媽掙錢了。所以,這不是我給贍養費了。”


    金保國這才明白小兒子之前的話是啥意思。他不由的多看了這小子一眼,微微皺眉。他的分紅不少,在外麵其實也不少掙。但是迄今為止,這家裏就是金鳳占了這小子一把便宜之外,別人沒拿過他一分。就是親爹親媽也沒有。


    大兒子給老太太和楊碗花贍養費,這個事小兒子知道的一清二楚。這點錢對小兒子來說算錢嗎?架不住他出去兩晚上玩樂花的,可他給嗎?


    從不提給的話,如今突然提起給他媽找個營生,卻恰恰是最不合適的營生。為啥的?他怕接下來會說到贍養費,然後提前說出來是堵他哥哥的嘴的吧。


    言下之意,你單獨給媽,那是你欠媽的。你耽擱媽靠著輕鬆的營生掙錢了!


    以前覺得小兒子是年歲小,可真的小嗎?跟桐桐是一年的,可不小了!


    金保國看了大兒子一眼,見大兒子說了那一句之後再不搭話,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他心裏微微一驚,想起之前分股份的時候,大兒子問了一聲,說等嗣明結婚以後這股份如何如何雲雲。


    大兒子哪裏是說新娶了媳婦之後可能出現的問題,要是嗣明本身沒問題,大兒子如今何必擔心那些。說到底,這是做哥哥的瞧不上做弟弟的做派。


    嗣明從來沒有出格的地方,不做壞事,努力上進,好像沒什麽大毛病。可最大的毛病就是,這家裏無論發生多大的事,他都跟旁觀者一樣,沒有半絲多餘的情緒。


    他的心緊的揪成了疙瘩,看大兒子,“你的意思呢?”


    “都行!至於營生不營生的,你們也看了,她就是那樣的腦子。擱不住人家三句話哄。就算弄個棋牌室,誰也不能整天看著她。那種打牌可跟現在都是三五個婦女玩樂不一樣了,什麽樣的人都有。後麵可是咱家,就她那腦子,能看住呀!偷什麽不可怕,叫人多放點啥進來,那才可怕。所以呀,到了她這樣,怎麽高興怎麽來吧。就像是這回,哪怕是被騙了,也就是兩千塊錢的事!”四爺不是很在意,“哪怕她身邊都是想占小便宜的人,但這些人隻要能哄她高興,咱們就當一回二傻子也不是不行。這部分錢我一個人認了!”


    完全一副好兒子的樣子。


    花錢叫我媽高興,管的著嗎?


    就連一直沒說話的老太太也不由的多看了大孫子一眼。


    桐桐也不說話,守在爐子邊上坐著沒動。


    話說到這份上,金嗣明不好不說話了。再不說話就跟哥哥把關係搞僵了,今兒這純屬無妄之災,本來沒事的事,結果恒生變故,話趕話的說的有點不痛快。他主動搭話,“敗家得有限度呀!今兒被哄點,明兒被哄點,加起來不是小數目。將來弄的大了,哥你就那點工資,最後誰收拾這個爛攤子?還不得爸出麵!”


    “那要不然呢?”金保國主動接茬,男人要是連這點用都沒有,要來何用?


    金嗣明笑一下,話是跟四爺說的:“爸的錢,就是咱倆的錢。拿爸的錢收拾媽留下的爛攤子,就是拿咱倆的錢收拾這個爛攤子呢。可是哥呀,你要知道,媽不隻是咱倆的媽,也還是金鳳的媽!你一個人出錢也不合適!要不然這麽著,媽每月六百絕對夠花了!現在在城裏打工的,一個月也沒六百呢。這六百塊錢,咱們和金鳳一共三個人,一人出兩百!就這麽固定下來!咱爸現在暫時不需要,等將來需要的時候,還是按照這個成例,那時候咱哥倆攤,一人三百……”


    半個字沒多提老太太!也對,在他看來老太太有兒有女,責任歸不到孫子身上。


    這些話說的叫林雨桐側目,更叫金保國一腔熱腸子――頓時弄了個透心涼!


    老子現在還掙錢呢!你還指著老子掙錢呢,你就說出這樣的話來。真等老子將來老了,指著你給的三瓜兩棗過日子?那老子還活個屁,一頭撞死了幹脆!


    再說了,誰說我的錢就一定得是你們的?老子給誰不給誰,老子說了算!


    他娘的,猛不丁的,叫親兒子這麽來了一下,直接捅到心窩子裏了。


    可在外麵聽了一半的楊碗花卻覺得小兒子說的對。這孩子多好的,體諒做他哥的,願意跟他哥分擔,也把他大姐往一塊拉,到底是親姐弟嘛。孩子還說了,如今養著她這個媽,將來還養他爸……至於老太太,本來就不幹自家兒子的事嗎?


    賬不怕算,對吧?


    早算清楚早好!


    她一掀開簾子進去就誇兒子,“媽知道你孝順,以後娶了媳婦也差不了。放心,六百夠花了,不糟蹋你們的血汗錢,這事就這麽定了。”說著,就看老太太,“不是我說您,這兒子跟閨女是一樣的。您四個子女,不能隻我們出。一家一百,您一個月也有四百……盡夠了!”


    老太太看看了小孫子,還有站在小孫子身後覺得有了依仗的楊碗花,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起身往屋裏去了,嘴裏叨咕著:“報應!報應!”


    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冷心冷情的東西!


    四爺拉了桐桐起身,“我們三十晚上住回來,桐桐不能熬夜,我們先回了。”


    林雨桐起身對著金保國說了三個字:“您保重!”


    這三個字說的金保國眼淚差點下來,想叮囑點啥可嗓子哽的說不出話來。


    外麵賊冷,一出屋子吸口氣,感覺鼻毛都凍的站立了一樣,鼻子酸的難受。回了林家,大門一關,回屋的時候電磁爐上林有誌正用吃火鍋用的銅鍋燉菜呢。


    酸菜豆腐粉條再放點五花肉,咕嘟的滿屋子都是香味。


    林雨橋招手,“趕緊的,馬上就得了。”


    四爺邀請老丈人,“咱爺倆喝兩杯?”


    林有誌不愛喝啤的,“就白的,成嗎?”


    成!


    林雨桐順手給拌了白菜心下酒,然後坐在邊上吃她的去了。四爺也不藏著,金家的事說起來也沒啥不能叫人知道的,說起金嗣明,四爺就道,“說不上來不好的地方,沒有什麽不良嗜好,跟人接觸交際沒有問題,出門在外精明幹練……挑不出大毛病。但就是一點,不交心!”


    跟家裏人都隔著心,向來都是一是一二是二,我不占你的便宜,但你也休想占我的便宜。


    四爺也提醒橋橋,“打交道的時候得當心。你心眼實誠,他未必有壞心眼,但他的心裏,不知道‘人情’二字。你認人情,他不認,所以,吃虧的就會是你。”


    林雨橋聽的後脊背發涼,他是不能明白的,這到底是啥樣的家庭才能把人養成這個樣子。其實說起來,自己家這種的,家裏有個瘋子媽,這樣的家庭才該是病態的。可是沒有!姐姐很正常,除了早前不是很愛說話之外,其他的一切正常。不愛說話並不是沒有交際,她高中的同學一直也有聯係,就證明一切都正常。包括自己,自己也沒覺得自己哪裏有問題。


    自己和姐姐都正常,可金家按說挺好的家庭環境,怎麽就把人養的沒有人情味呢?


    或者,有些人天生就冷心冷情。


    誰知道呢?


    這點事林家聽了當下酒菜,聽過就算了。至於金保國和老太太,且得慢慢消化。


    可這哪裏是好消化的?金保國就大冷天被塞了個鐵疙瘩似得,心口冷沉冷沉的。本來今年家裏添了新媳婦,明年又要添一口人,這是多喜慶的事,結果現在怎麽都歡喜不起來。


    但不管他歡喜不歡喜,這新年都如期而至了。


    大年三十吃了早飯,林雨桐才過去的。把大年初一要穿的用的,都得帶過去。因為今年下午去墳地請神回來,貼了對子放了鞭炮,不管誰家,家裏的東西都是隻許進不許出的。


    金家這邊的屋子開著空調,溫度合適。男人們再把家裏從後到前的掃一遍。要把今年所有的不好掃到大門外,然後才去墳地請先人的神位回來過年。女人們要在家裏包餃子。堂屋的爐子開著,支著案板。楊碗花剁肉,林雨桐和麵。然後剁肉完楊碗花就喊手腕疼,要歇歇。


    那你歇著吧,餃子這東西我一人包一碗,吃個意思就得了。不行熱點饅頭也餓不著人呀!


    今年的餡兒是林雨桐拌的,特香。難得吃一頓順口的,金保國沒吃夠,金嗣明也沒吃夠,但是沒有了。


    林雨桐就笑:“餡兒還有,還有大半呢。今年晚上十二點不是還有一頓嗎?我怕吃多了積食,沒敢多包!”


    楊碗花馬上道:“把晚上都包了,總得叫人吃好!哪有餓著肚子過年的,也不吉利!”


    好!


    林雨桐應的可利索了,然後一過八點,孕婦就要休息了。想吃,自家包去呀!


    四爺和桐桐一直是晚上吃的少,六點這一頓吃了就得了。春晚早前就看過,沒興趣。孕婦都有開始打盹了,誰好意思攔著?老太太就擺手,“帶你媳婦早早睡。這半夜要響鞭炮,明早四五點得起,不早睡不行。”


    然後兩口子走了。


    楊碗花一個人剛收拾完廚房,洗洗涮涮結束了,過來和麵呢。還有這麽多,兩人都得兩小時才能包出來吧。現在好了,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楊碗花看老太太,老太太拄著拐杖回屋去了,老人家也沒精神呀。


    得了!真沒幫手了。


    楊碗花聲音不小的嘀咕了一聲:前半輩子給婆婆當兒媳婦,後半輩子還得給兒媳婦當兒媳婦,啥時候能熬出頭。


    老太太心裏冷笑:你要有你兒媳婦身上的半分機靈勁,我把你當婆婆伺候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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