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時光(53)


    夜裏果然是一宿的大風,呼呼的吹的邪性。自家燒鍋爐按說不如人家集體供暖那麽勻稱,睡前添炭了,但這四五點左右,肯定就慢慢不熱了。但林家不存在這個問題,林有誌淩晨四點準點起床鹵豬蹄,現在又開發出豬耳朵豬舌頭豬尾巴這些項目了,需求量大了去了。縣城好些飯館都過來買,尤其是那種能預定席麵的。如此一來,除非近處的人上家裏來買,他也不對外賣了。但早起這得開始鹵,這個時間不能改的。


    林有誌一起身,盧淑琴也起來了。


    “你睡吧,起來幹啥?”林有誌打著哈欠,其實也沒那麽累。一是年紀大了,沒那麽貪覺了。二是錢眼裏有火,隻要有錢賺,幾點起來都有精神。


    盧淑琴也一樣,一般兩人晚上睡的也早,九點一過肯定得睡。早上四點起床,也都七個小時了。白天中午還能眯一覺,很可以了。


    之前盧淑琴不早起,那是因為入了秋後半夜太涼了,深秋的時候半夜起來想做手工那就不可能,凍手呀。現在暖氣有了,屋裏熱乎,起來穿著秋衣秋褲,最多再套個棉馬甲,敢天亮能幹出一晌的活來呢。


    “訂貨的時候就跟人家說好了,不是說不急嗎?”林有誌起來在堂屋裏洗漱,說盧淑琴,“睡不著躺被窩裏也行呀。”


    盧淑琴有她的道理,“這結婚了,說不準啥時候就有孩子了。兩人都忙起來,孩子誰帶?指著金家嗎?桐桐要是樂意教那邊帶才怪了。咱們呀,得把活兒趕緊點,騰出時間來帶孩子。”


    林有誌手一頓,她心裏又開始惦記這事。


    想想也是,怕兩孩子重複走之前的老路吧,孩子不懷上不好好的生下來,這心都是懸著的。


    他也就不勸了,反倒是興致勃勃的,“成!還是你有成算。回頭我就給固定量,一天出多少就是多少,不多賣,把這個時間好好的算算。”


    兩人一個出去把鍋爐添炭然後去廚房忙活,一個不急著梳洗先去西屋幹自己的活去了。燈下麵幹不了精細的活兒,像是圖案這些後序慢慢添都行。這會子憑著手感先把大致的樣子給編出來就行。


    林有誌幹活輕巧,廚房門一關,柴火是白天都提前抱到廚房的。加上夜裏風大,林雨桐是一點也沒聽到。


    這一覺睡的舒服,要不是上廁所不方便,還得在被窩裏賴一會子。


    四爺真沒貪睡,難得一幅好身板,關鍵是桐桐對這幅好身板擁有極大的熱情,但這再好的身板沒有持之以恒的鍛煉,那也休想保持住的呀。因此,他一直有鍛煉,這兩天都懶怠了。婚假還有三天,不急著上班去,但也不能懶著了。


    桐桐扒拉著不放,“再睡會,早起那麽冷……”


    那你這腎真好,憋的住呀。


    他問說,“不想去廁所?”


    想啊!


    想你還不放手?“我給你拿尿盆去!”


    那還是我起來吧。


    一晚上的大風把塵土和一些樹葉都吹到固定的角落了,打掃起來倒是容易,四爺先去清掃院子去了。林雨桐從廁所出來,把昨晚烤紅薯殘餘的草木灰給撒到菠菜香菜上,然後從柴火垛上抽了兩張草席子給蓋在,今兒這天陰沉沉的,林雨桐抬頭看天,覺得這雪八成是能落下的。


    林有誌從廚房探頭出來,“你倆洗臉刷牙去,這些活不用你們。”


    林雨桐從書房拎了熱水出來,喊橋橋,“要回學校就趁著沒落雪趕緊走,要不然路上太操心了。”


    林雨橋裹著被子從窗口探出頭來,“都不想回了,還是家裏舒服。”


    再舒服也得上學呀,吃了飯都沒敢耽擱,先送林雨橋去省城。難得休假,林雨桐跟著跑一趟,結果四爺把橋橋送到學校之後,車頭一調轉,不知道要去哪。


    “給你看一輛車去。”大冬天的下鄉,你想騎著自行車去呀?


    不是,你得交賬呀!咱倆手頭還有多少錢呀,你就買車?


    “我手裏……不到四萬。”他自己說的都不確定。


    林雨桐:“……”這都買車了,手裏就沒積蓄了吧?


    “會有的,再想折就是了。我什麽時候叫你餓著了?”


    這不是餓著不餓著的事,是手裏沒錢心裏慌呀。


    但他這麽興致勃勃,還委委屈屈的隻去挑最便宜的車,然後一臉嫌棄的道:“先開兩年吧,開兩年再給你換。”


    這車在農村的路上挺好的,隨便顛去,一點事也沒有。


    行吧!一人一輛車開著往回走。他開舊的,桐桐開新的。


    誰都沒想到這倆出去半天功夫開了一輛車回來。在農村買二手的都少,現在弄一新車,有買的必要嗎?


    車一回來,烏泱泱的圍一群的人裏裏外外的看呢。男人對車的喜愛這個不分年齡,有車沒車,接觸過沒接觸過的,一個個的都說的頭頭是道的。


    盧淑琴才偷著問桐桐,“你買的還是嗣業買的?”


    他買的!


    怎麽了?


    盧淑琴能愁死,“這車屬於可有可沒有的東西吧,怎麽就非得現在買了。我看那二手車挺好的呀。”這樣的兩人過日子,得把人愁死,“我看等你懷上了,你倆拿啥養孩子?”


    感情是盯著生孩子的事呢吧。


    悖澳放心,餓不著。”


    四爺呢,好像要把這種敗家進行到底,緊跟著就給家裏買了電腦拉了網線,然後把身上的錢花的幹幹淨淨,一點也沒剩下來。頭兩個月的網費還是從桐桐身上拿了錢才給交上的。


    見識自家閨女坐在那裏掙錢之後,兩人對於買這東西倒是不反對。強忍著才沒繼續絮叨敗家的事,想著你們就作吧,等沒錢了就知道急著賺錢了。


    林家知道這車是誰買的,但金家不知道呀。他們誰也不摸四爺的底,以為是住過來了,林家還給買車了。不光金家人這麽覺得,就是周圍的人也都是這麽想的。


    這些人的想法是,林有誌還挺有心眼的,這就是要把女兒女婿往家裏拉呀。說不是招贅,可這麽著,跟招贅也沒多大的區別。


    更有那心裏有本賬的人算了一把之後就道:“看來人家淑琴是賺的不少。”


    是!林有誌一天出多少貨,賣多少錢,進價是多少,這大致都能估摸的出來。日子比一般人好過是有的,但要說給孩子買房買車,他沒那個經濟實力。


    但如今拿出來這些錢,哪來的?


    隻能是盧淑琴賺的。林有誌這個賬是明的,隻要留心就都能幫著算出來。但是盧淑琴這誰也不知道呀!人家在家裏接兩電話,說不定一萬來塊錢就這麽出來了。從買房到現在人家能掙出一個車子的錢,是了不得呀!


    盧淑琴還沒法子跟人家解釋,這倆孩子的收入哪怕是正當收入,跟人家解釋起來都費勁。那幹脆就別解釋了!爹媽有就是孩子有,管得著嗎?


    但其實四爺哪裏好意思在老丈人家白吃白喝?人家有來錢的道道,之前因為桐桐撬鎖,他突發靈感,覺得可以設計一種鎖,在安全性能上應該能更進一步。


    對於一個學過機械的人來說,隻是轉了一個研究方向而已。而這個方向,他還沒碰觸過。別看鎖子這種東西不大,但誰家不用這玩意?


    網上申請專利這個是今年也才剛剛實行的,電腦一安裝,四爺在網上先申請了專利,之後會找專業人員對專利進行評估,評估之後可以掛在網上進行專利轉讓。


    這個麵向的不光是國內的公司和廠家,國外的也可以的呀。


    反正這玩意還得不停的升級,過幾年指紋鎖出現了,這又是另一次的升級。因此,四爺持有的態度就是價錢合適就賣。


    林雨桐呢,沒有技能轉這種錢,藥方倒是多的很,但你拿出沒有來曆的東西人家驗證了可用,但你怎麽證明東西是你的呢?


    這條路別想,走不通的。


    因為跟商思雨他們保持聯係,對方有翻譯拿不準的地方也會問。現在上網方便了,對方問的更多了。李教授應該是知道了,打電話來問基層工作忙不忙,不忙的話幫著翻譯幾本書。


    這種東西不如商業性質的翻譯來錢快,但這屬於上得了台麵的一類收入,著書立說,哪怕隻是翻譯,這說出來可沒人鄙薄你覺得你朝錢看。


    而這些書又屬於一!醋...溜..-文.學.最.快.發.布!些理論型書籍,翻譯這種書,你本身沒有一定的理論水平還幹不好呢。


    總之,結婚不到半個月,兩人把事情安排的挺好。四爺最近比較忙,年底了,這不是都忙著抓賭呢嘛。這玩意要是個大場子獎金是有,還不少,但絕對比大家以為的少的多。林有誌一聽是看這個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有油水拿。他這麽想的還這麽跟盧淑琴說,“……來錢的路子野著呢。你想啊,那賭場上,錢就那麽放著呢……有數嗎?二十萬的,隻匯報說十萬,剩下的十萬不私下就分了……”


    林雨桐:“……”要是真能這麽著就好了。他就是個黑|警|察也不敢這麽幹吧。


    她想解釋幾句吧,可等聽到林有誌說盧淑琴,“這個咱自己知道就行,跟誰都不能說。他們在外麵花錢大手大腳的,別人問起來,就說家裏給的……”


    我又不傻!盧淑琴就道,“我現在跟人家說我做一個包沒有八千我都不賣!”


    林有誌:“……”吹的有點大呀!


    那怎麽辦呢?


    以前自家閨女真是個特別節儉的孩子,但現在她發現真不是。那大手大腳起來,尤其是在吃的方麵,一點都不含糊。以前也不見怎麽下廚,現在下廚的時候倒是多了,尤其是晚上,基本都是她做飯,但這飯的成本可當真不小。


    她就尋思著,是不是金家的日子過的好,所以姑爺一直就是這麽吃的。


    當然了,夥食費也給家裏交,但買食材又是他們單獨拿的錢。她問了兩次,意思是省著點花,工資都是有數的。


    結果閨女掏出兩張工資卡,“要不您拿著,我們就沒動過工資卡上的錢。”


    然後盧淑琴對這種來錢的路子野這話深信不疑。


    但對我,還得小心的給兩人打掩護,誰問都是:吃飯添兩雙筷子能多花多少錢?


    說叨的人多了,自然就傳到金家耳朵裏去了。金保國沒言語,但今年年底廠裏的賬卻提前給分了。訂單接了嘛,錢大部分都入賬了。每年年前年後結婚的人就多,給家裏換家具幹啥的也都集中在年前這個時間段,因此廠子也忙,賺的還不少。


    把倆兒子叫到一起,給了四爺七萬二,裏麵有兩萬四是桐桐的。至於你們怎麽花她不過問。


    至於小兒子,本該分四萬八的。但因為沒結婚,先給八千零用的,這四萬先期他給管著。金嗣明就不是很樂意,他有他的打算,這廠子他也看了,其實沒什麽要管的。與其盯著這個,倒不如出去跑銷售去。在家具城找那種代加工的活也行呀,我拿單子回來都行的。


    他不是很樂意先分這錢,意思是在城裏的家具城租個店麵,一方麵咱們往外銷售,一方麵呢也通過這個點,咱們拓展業務。


    可這跟金保國的計劃相左的。


    金保國覺得他帶的就是一幫子會點木匠活的二把刀,走走低端市場就可以了。很沒有必要瞎折騰。


    但金嗣明是死活也看不上這樣了。


    在四爺忙著的時候,爺倆為這個沒少爭執。金保國呢,覺得你才多大,見了幾天市麵,你就來給我指手畫腳的,等你在社會上好好磨礪磨礪,就知道穩當比什麽都重要了。


    金嗣明呢,覺得這麽小打小鬧完全沒有意思。做生意重點在銷售不在生產。我隻要能賣出去,我隨手都能找到代加工的廠家。叫生產什麽樣兒的你就得給我生產什麽樣的。你這就是自我淪為最低端的那一層。你現在不朝外麵衝,可外麵的貨會對衝你的貨,最後就沒路可走了。


    都有各自的考量。


    四爺幹脆從裏麵抽了一萬塊錢,剩下的直接推過去,“可以試試……便是不成,也不過十來萬塊錢的事。一方麵高仿別人的,走低端市場。一方麵呢,廠裏也得找自己的路了。設計跟不上別人的步伐,咱們可以走仿古的路子。完全做中式家具。”


    金嗣明一拍桌子,“我哥這話才說到我的心裏了。一邊跟現在一樣維持著,隻要掙錢這個高仿就不能停。一邊得想著以後怎麽發展,仿古家具我看行……仿古定製我覺得都能做。”說著就皺眉,“回頭是不是得去一些博物館或是別的地方,想辦法弄些老物件的照片回來……”


    “不用。”四爺就起身,“回頭我找人給畫出來。”


    金保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成!”想折騰是吧?你折騰就不知道外麵的世道是啥樣的。現在他還算在壯年,且什麽沒啥毛病,兄弟倆這麽著都行。但以為這絕對不行。他把醜話給說到頭裏,“親兄弟明算賬。哪怕是父子,咱們也把這賬目擺在明麵上。嗣明你有想法,先出去撲騰,也行!這該你的四萬八還是你的,你哥願意借你六萬,你打借條給你哥。要是你哥給你是跟你合夥,那你們倆就把合同給簽好再說話。”


    哪有這樣的呢?


    金嗣明哭笑不得,“幹啥呀,不是我哥呀!”


    一碼是一碼!


    四爺將錢推過去,“算借你的。生意的事我沒時間管,也就不分你的錢了。”


    金嗣明拿了紙筆寫了個欠條,這一碼事就算有了。


    金保國這才道:“以後你要廠裏的家具,你就給我下訂單,咱們按照生意的那一套走。我掙你個加工費就成。”說著就看四爺,“你說的仿古家具,這個可以,你提供了啥樣子,我給你啥樣子的價錢,不叫你白搭人情。”


    成吧!


    然後四爺就帶了一萬的現金和一張欠條回來了。


    林雨桐就跟四爺提了一句,“不管纖維板材還是家具,都小心甲醛……”


    “當時就處理過了。”這事上不用叮囑。


    那就行唄。


    盡管是金家給分錢,但四爺住林家,周圍議論的聲音並沒有因此下去。好些人不太了解真相,隻從以訛傳訛的角度去看,竟然還有跑過來勸林雨桐的,“你婆婆就是那樣的人,你還能為了回門的事跟婆婆鬧到現在呀?這傳出去也不好聽。”


    林雨桐也就特別奇怪,一個個的日子過的精窮精窮的,不琢磨著弄幾個錢去,還有閑心管人家的閑事。


    她直言:“我婆婆跟您說我是為了這個住回娘家的?”


    把人頂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話了?


    林雨桐還建議:“那要不,您去問問我婆婆,問清楚了您再來?”


    給了個難堪人家還不覺得,有跑去找楊碗花賣好去了,這個那個的說叨。楊碗花能認嗎?她冷笑一聲:“誰在外麵胡說八道呢?那不是瞎說嘛!你們知道什麽呀?我家嗣明的婚事就在眼前了,這就是現買院子現該房子,錢放在手邊這就不叫事,但是呢?剛蓋成的房子能裝修不?新裝修了能住人不?多少人給我家嗣明介紹對象呢,我這不得隨時準備著……這家裏住著老大家兩口子,這人家姑娘還以為老二將來連個窩都沒有呢。我們家那是把話說頭裏的,這老宅是要留給老二的,嗣業兩口子是為了不耽擱嗣明說親才住過去的。再說了,那邊有暖氣,到底是勻稱!我這不也防備著新媳婦萬一有了身孕,這年底年初老規矩都是不許挪窩的,那這不是孩子跟著受罪嗎?我說你們這些人真有意思……知道什麽呀你們就瞎說!”


    落了個兩頭不落好。


    出去縫人就說,金家急著給老二說媳婦呢。金家這條件,倆兒子的婚事肯定受影響。但如今跟當初又有點不同。大家的收入普遍不行了,但是金家眼看紅火的不是一星半點。人家說笑貧不笑娼啊,一富遮白醜的。想叫閨女過好日子的人大有人在。再說了,人家那老二長的也很不錯,在外麵也能弄回錢來。這就行了呀!


    這話一傳出來,別說找楊碗花的人有多少了,就是林雨桐這兒,也有人叫幫著問問。


    年底了,鎮上也是沒啥事,主要就是年底的工作總結,不停的開會。縣上也開會,但一般不跟林雨桐相幹。所以,大部分時間,她都被留在鎮上值班,萬一有突發狀況,得有個領導在的。


    辦公室有老舊的電腦,能用。到了她這份上,很多材料性的東西不用她寫了,有報考鄉鎮公務員的大學生分下來了,這樣的活一般是她們的。


    她其實算是清閑了,她主要看一下縣裏其他鄉鎮的情況。村是一個小試點,鎮隻是小試點的擴充,但真正做成模板,其實還得放眼全縣。她現在思量的就是這個事情,在鎮上食堂做飯的大嬸子就敲門進來,又是給林雨桐的杯子裏蓄水,又是不停的瞅林雨桐桌上的東西,好像是瞅著空了就要搭話。


    也就是林雨桐進進出出的沒架子,要不然這像個什麽樣子。


    她放下手裏的活,“有事嗎?”


    後廚發不發工資,這也不歸自己管呀。


    這嬸子就笑道,“我就是咱一村的人,我閨女在村上的幼兒園,教娃娃念書呢。”


    啊?


    那又怎麽呢?想往小學調動呀?休想!


    這不是一碼事!


    見林雨桐的表情不對,這位才趕緊道:“我家閨女二十一了,還沒對象。我這不是著急嗎?要是領導認識年齡相當的……幫著介紹介紹,沒啥要求,不是說非得在正經單位上班,我家孩子那條件也高攀不上人家,就是想找個上進的孩子就行……”


    明白了,奔著金嗣明去的。


    林雨桐假裝聽不懂,隻說遇上條件好的小夥子一定會記得給介紹的。人家是不是還托人介紹了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入冬了,可能是清閑的人多,金家一下子給熱鬧起來了,尤其是晚上,一個客人剛走,那個客人就來,都是介紹對象的。


    然後一到中午,楊碗花就在家裏接待被媒人帶來的姑娘了。


    媒人帶著姑娘來,問你家嗣明呢?


    楊碗花還沒跟小兒子說呢,有了大兒子這個前車之鑒,她謹慎著呢。叫兒子碰上一個他和眼緣的,但跟自己不對脾氣的,那自己真就一點希望也看不到了。


    因此,隻說不急不急,馬上就回來。坐在這裏把人家姑娘也看了,然後還跟人說了幾句,要不了十分鍾,她就會立馬出去‘接電話’,表示是小兒子打過來的,孩子有點急事,趕不回來了。


    等把客人送走了,她就跟媒人說。


    今兒說:這個姑娘是不是左邊的臉比右邊的臉大點,看這怪怪的。


    明兒再見一個,也覺得不行:你看那走路是不是一腳重一腳輕?


    後兒那個又說人家:眼睛大卻沒神,連個眼睫毛都不長。


    把媒人都給說惱了,“好不好看的,這得你兒子說,對吧?這情人眼裏出西施,許是年輕人就看對眼了呢。沒聽過給兒子說對象當婆婆的先相看的……要叫你這麽挑揀,你家兒子娶的上媳婦不?”


    “誰說娶不上?”楊碗花朝林家指了指,“我家大兒媳婦咋了?長的要身條有身條,要模樣有模樣,皮膚白眼睛大……你看那走路的姿態,就是坐在那裏的姿勢……也不是說得一樣吧,但你別差太多呀!真不是我挑……反正我家有模板在那裏擺著呢,總得給我弄的大差不差吧。”


    媒人:“……”那媳婦收拾不死你,你倒是覺得人家好了!我看你就是賤皮子!


    誰愛給你家說媒誰說去,反正我不說了。


    有那麽幾回,楊碗花這個出了名的挑剔的名聲就傳出去了,等閑模樣一般的都不敢給介紹。


    跟楊碗花關係好的還提醒她:“也別太挑剔,傳出去了以後沒人給介紹。”


    “誰挑剔了?”楊碗花才不認呢,緊跟著又出了一件事,叫她對小二媳婦的要求又多了一條:那就是能生。


    因為桐桐在婚後一個月――宣布懷孕了。


    孩子其實不用著急生的,但是這是盧淑琴的心病。甚至不僅是盧淑琴的心病,連林有誌也暗地裏緊張,隻是不敢問罷了。


    相比起來,盧淑琴的緊張到了掩蓋不住的程度了。她是眼看著兩孩子咋相處的,真就看不出一點不好來。可這個經得住考驗嗎?要是沒有孩子,這考驗別管願意不願意,就都得來。所以,她從不羨慕人家那種經過風雨驗證了的能感天動地的感情,她寧願沒有那份厚重,隻要這種平淡沒有波瀾能持續到永恒。


    林雨桐覺得,也許這個孩子是盧淑琴的一副藥。再算算生孩子的契機,在老家有人給看的時候生未必就不好。鎮上的工作就那樣了,其實沒有很明顯的朝九晚五。尤其是這種蹲點的,在孩子斷奶之前,她都能一直在家。以後可未必再有這個機會。


    從各個方麵考量之後,覺得這個生孩子的時機也行。因此,兩人就沒避孕。


    沒避孕然後很自然的就懷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她說有孕不行呀,得去醫院查的。林家兩口子,金家兩口子,新買的麵包車這回差點就塞滿,一行六個人都要往醫院去。到底好不好,叫醫生說。


    醫院這邊四爺幫著找關係了,挑了個周末人少的時候,檢查幹啥的基本是不用排隊。其實才一個月,到醫院最多就是檢查個血常規、尿常規。至於說b超之類的,太早了,根本看不到孕囊的。


    至於血型合還是不合,這個叫醫生怎麽說。不合的但現在出現很嚴重的情況的是極小概率的事件,就是各方麵都好,誰也不知道孕育的過程中還存在什麽風險。其實各種情況都是有可能的。


    誰能把話說死?


    反正就現在檢查的結果看,情況很好!孕婦的身體狀況特別好,按照一般情況,大概率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反正就是正常的養胎就行唄。


    但這些話並不能叫四個人心態更輕鬆。


    林雨桐就說,那就查查血型,查了你們放心。誰說孩子的血型一定得隨了父親或是母親?概率是概率,這種概率不能就剛好這麽給碰上了。


    桐桐現在是a型血,不是o也不是什麽特別的血型,所以真不用太擔心。


    其實對科學的東西也不是很了解的四個人,還是更相信他們認知裏的東西,不管你怎麽用科學的東西告訴他們,說你們擔心的事不會再發生,但並不能叫他們得到任何的緩解。


    包括楊碗花在內,心裏都是犯嘀咕的。當年她就住在隔壁,孩子怎麽出生怎麽沒的,她都是親眼見過的,這種事心裏能不怕嗎?


    處的不和睦是不和睦,心裏有意見也是有意見,但另一輩人這不一樣。金家老太太開始在家裏吃齋念佛了,也不看電視娛樂了。周一到周五,在家裏拜菩薩,周六和周日人家還不回家住了,村上去年新蓋了個教堂,周圍好些村的人,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不知道從啥時候起開始信這個了。


    教堂蓋的可好了,後麵的院子兩邊兩排的房舍,裏麵大通鋪的炕,裏麵鋪的蓋的嶄新嶄新的都是信教的人給捐來的。年輕些的主動在這裏給做飯,燒炕。年紀大的就住過來了,在這邊還有人陪著說話,屋裏暖暖和和的。


    一心想要向善的金老太太沒少給教堂捐款,兩邊的神佛都求著,別的都不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金保國甚至是私下裏找林有誌,“我拿廠裏地方大,要不然給你弄個廚房,你要鹵肉幹啥的你去廠裏去……”


    怕孕婦到了一定的時期,聞著那個味兒犯惡心。


    林雨桐並沒有那麽些毛病,她孕期反應輕微的很。除了貪吃點蜜桔,連個害口的意思都沒有。


    臉紅白紅白的,進進出出利利索索的,像是不好嗎?


    就有人說楊碗花,“你這個婆婆當的輕省,瞧瞧,這兒媳婦利利索索的一點都不麻煩人。”


    這不麻煩人大家都聽的到,林有誌是一到點酒喊呢:“桐桐,想吃什麽,爸給你做。”


    桐桐的回答永遠都是:“什麽都行!”


    要是問的再多了,那就提一樣出來,都是家常飯,跟別人家吃的都沒啥不一樣。


    今兒出門就說晌午回來吃燴麵片,要放雞蛋西紅柿木耳,幹豆角和幹黃花菜也要一些。


    多好伺候的!


    楊碗花就得意,“我家嗣明娶媳婦也要這樣的……啥都別叫我操心。利索的懷個孩子,別折騰人就行。我家現在可沒一定得生男和生女那一套了!”


    是說她跟老太太不一樣!


    金保國見不得她嘴上叨叨叨,專門買了一袋子黃豆回來叫楊碗花挑,挑揀了品相好的出來另外放著,哪怕隻有幾碗,也專門跑了一趟給送過去,叫專門磨豆漿喝的。


    轉臉又找人找芝麻,現在外麵賣的芝麻油都不真,得專門買了芝麻去榨油的地方,叫人家給榨好了,裝到瓶子裏,家裏留了一瓶過年待客用,剩下的都給林家送過去了。


    楊碗花看十多瓶子香油,“哪有這樣送人的?”


    “將來孩子還得吃呢。”金保國說著,就去後頭院子,把柴火垛往高的摞,騰出個地方出來。下半晌就帶回來一個有下腳料的木料訂出來的籠子來。


    “這又是幹什麽?”楊碗花眼花繚亂,折騰個沒完了是吧。


    金保國理所當然的語氣,“現在天冷了就算了,等到明年開春,逮幾隻雞拿糧食喂著,剛下的蛋最養人,給桐桐吃。將來有孩子了,孩子得吃奶,大人更需要營養……”


    楊碗花從來不知道金保國有這麽細心的時候,什麽東西都能想的到。


    雞現在養不出來,人家去專門收土雞,收回來就給林家送去,別管是留著下蛋還是宰了吃肉,怎麽都行。


    完了又去河灘地找養魚的人家,跟人家訂魚。人家給鎮上的食堂送魚,隔一段時間送一次,他就叫人家給林家送,每次捎帶上幾條,保證孕婦天天能吃到魚。


    說實話,楊碗花當真不知道金保國是這般瑣碎的人。她給他生了兩兒子,當年也就是能吃飽偶爾見點葷腥,還是老太太做主給做的,他從來不管這些事的。一個大男人哪裏懂這個?


    現在她才知道,她一直以為的都不對!


    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


    他這些所有的瑣碎,隻願意給他想給的那個人。就像是如今,人家看著都覺得是金保國要當爺爺了,高興的。可她覺得不是,他是把虧欠盧淑琴的那份記到了現在!


    不要說一個男人做不到細心周到,不是的!怪隻能怪你不是那個他心甘情願去細心周到的人。


    二十多年了,什麽委屈在這個家裏她都受過了。可要論什麽坎在心裏難過去,那一定是懷孩子生孩子前後的事。


    以前不覺得,可這一對比,她覺得特別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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