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燕守戰吩咐下人,收拾行李,他要去山溝溝裏麵修身養性。


    還有兩天出發,他突然想起二閨女燕雲琪。


    他派人問了一聲,要不要和他一起進山。


    離著蕭焱近,說不定母子兩有見麵的機會。


    再進一步,母子關係和解。


    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萬萬沒想到,燕雲琪拒絕了。


    她不去山裏,她沒那麽想見到兒子。


    見不到,純粹的思念,念的都是兒子的優點,那些美好的歲月。


    見麵後,反倒是勾起各種痛苦回憶,想的都是兒子的缺點。


    與其母子痛苦,不如隔著距離,不見!


    燕守戰:“……”


    他很疑惑,想不通。


    “女子的想法果然古怪。見不到的時候,要生要死。如今有機會見麵,竟然主動放棄。她到底怎麽想的?”


    “幾年時間過去,或許是放棄了吧!”


    燕守戰不放心,親自去看望二閨女燕雲琪。


    閨女的狀態不太對勁,有點自閉,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


    他問道:“真不隨老夫進山?難得有機會和蕭焱近距離相處,趁此機會緩和你們母子矛盾,你要放棄?”


    “多謝父親替我考慮。父親是去山裏麵修身養性,調養身體。我跟著去不合適,耽誤父親的時間不說,還添亂。”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


    燕雲琪擲地有聲地說道:“我已經打定主意,父親請回吧!”


    哼!


    燕守戰對子女,向來沒多少耐心。


    即便是寶貝閨女燕雲歌如此說話,他也會拂袖離去。


    因此,他怒斥一聲,“你好自為之!”


    他沒有耐心勸解,更不會苦口婆心地說道理。


    他隻會揮舞鞭子打人。


    這辦法,隻能用在幾個孫子身上,萬萬不能用在閨女身上。


    閨女年紀大了不說,都要臉麵。


    他身為老父親,鞭子抽不下去啊!


    ……


    燕守戰進了山。


    山裏麵的環境,一如既往的山清水秀,人煙稀少。


    蹲在上山的路邊,一天都不一定能遇見一個人。


    就是如此偏僻的山溝溝,少府愣是悄咪咪地修建了一座宅院,開墾出幾百畝田地,還置辦了果園。


    “環境倒是不錯!”燕守戰還挺滿意。


    不僅如此,少府還修建了一條登山道,鋪上石板,下雨天也不怕泥濘。


    而且……


    登山道繞開了山上的村莊,登山的時候不用擔心打擾村民,更不用擔心被村民圍觀。


    總而言之,就是彼此不幹涉不影響。


    燕守戰嘿嘿一笑,“少府倒是想得周到,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


    “畢竟是特意為太上皇清修修建的山莊,自然要周到體貼。”


    更令人驚喜的還在後頭。


    兩天後,吳道長也來到了這個山溝溝。


    “貧道老了,體力大不如前。讓貧道爬山涉水地過來,就為了給太上皇你老人家解悶。陛下真是良苦用心啊!”


    燕守戰哈哈一笑,然後問道:“她拿什麽威脅你,逼著你就範?”


    吳道長很生氣。


    除了拿他孩子孫子的前程,還能拿什麽逼迫他就範。


    他在道觀裏麵清修,日子過得安靜愜意。


    哪裏想到,禍從天降,一道旨意讓他進山清修。


    美其名曰勘探山川地貌。


    哼!


    全都是借口。


    燕守戰卻很高興。


    吳道長那張臉越臭,他就越高興。


    他都來山莊幾天了,還沒上山。


    估摸著蕭焱都不知道他來了這裏,雙方距離隻有幾裏遠。


    杜先生也很好奇,“太上皇不上山看一看蕭立人的情況嗎?”


    “他一個壯年小夥子,哪裏需要老夫的關心。老夫要和吳道長坐而論道,沒空!”


    吳道長表示拒絕。


    他不想和太上皇坐而論道,不如談談養身,如何長壽。


    “老夫活到這個年紀,就算是立馬死了,也毫無遺憾。什麽養身長壽就免了,咱們還是談一談道法自然。”


    吳道長生無可戀,想死的心都有了。


    每當他覺著自己道法精進,養性功夫越發高深,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內心產生波動的時候,太上皇總有辦法讓他之前的一切努力化為泡影。


    仿佛是在嘲笑他:“你就是個俗人,別裝高人,沒用!”


    吳道長的心情可想而知。


    啊啊啊……


    他得是多不走運,遇上了太上皇這號人物。


    一世修為,都成了笑話。


    養性功夫越發不濟。


    罪過!


    不!


    是罪孽深重。


    燕守戰在山裏麵找到了樂趣,日子過得樂逍遙。


    真正適應了沒有皇太後蕭氏在身邊和他爭吵的日子,適應了一個人如何將日子打發走。


    ……


    蕭逸病了一場。


    病情來得很突然,就是去泡了回溫泉,人就病了。


    他都好多年沒生病。


    猛地一病,病情來勢洶洶,將滿朝文武嚇了個半死。


    這才開皇十年,蕭聖人可不能出事啊!


    燕雲歌陪著他。


    現在的問題的就是,反複發燒,還伴隨咳嗽,令人憂心忡忡。


    “我隻是一段時間沒看著你,你怎麽就病了!去軍營就去軍營,幹什麽又跑去泡溫泉。元初那小子也不攔著你。”


    蕭元初好無辜,他攔了,沒攔住。


    他爹的脾氣,天底下隻有一個半人能勸住他。


    一個是母親燕雲歌。


    剩下半個是太上皇。


    蕭逸渾身難受,但精神還行。


    他虛弱說道:“誰能想到,泡個溫泉也能泡出病來。我這病,沒問題吧。太醫怎麽說?”


    “好好養著吧,每天按時服藥,十天半月怎麽著都能好轉。”


    “隻要沒有性命之憂,一切都好說。這回生病,就當是休息。”


    燕雲歌冷哼一聲,很是不滿。


    “沒我在身邊,你就不懂照顧自己的身體嗎?”


    “瞧你說的,我長年在外行軍打仗,怎麽可能不會照顧身體。你就是大驚小怪。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道理。”


    燕雲歌摸摸他的額頭。


    “還在發燒,不過沒之前那麽燒。多喝點水,發燒就是要多喝水。”


    她一口氣給蕭逸灌了兩杯溫水。


    直到他叫著喝飽了才撒手。


    蕭逸覺著很痛苦,一發燒,燕雲歌就拚命灌他水。


    關鍵是,似乎這麽做有點用。


    至少他精神不差,也不覺著嘴唇幹裂。


    他拉著她的手,“難道太上皇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我果然命中帶煞,是你氣運旺盛,帶著我的運勢也好轉起來。但,隨著年紀增大,我一離開你,運勢就會急轉直下。”


    燕雲歌白了他一眼,“別胡說八道,安心養病。”


    “可是,吳道長也曾隱晦地提起過運勢一說。你不信別人,總該相信吳道長吧。”


    “運勢一說,虛無縹緲。如果我真的能旺你,按理說,你的病情現在該有所好轉,而不是持續反複發燒。”


    “你得這麽想,正因為你旺我,所以我的病情沒有加重,僅僅隻是反複發燒。而且兩次發燒間隔時間在逐漸拉長,很快身體就會好轉。如果沒有你,恐怕我現在已經燒得昏迷不醒,水米不進,離著死也沒多遠。”


    “又開始胡說!你就是被太上皇給影響了,叫你不要聽他的,你怎麽就是不信。”


    蕭逸笑了笑。


    “我不相信太上皇,但我相信你。自從認識了你,我的運勢真的有在逐漸好轉。其實,當年,我在金鑾殿刺殺陶大人的時候,那回我就該死了。”


    燕雲歌蹙眉,“可是你活得好好的。很明顯,英宗永泰帝有意保你,不肯讓陶家得逞。”


    蕭逸搖了搖頭,“在詔獄的時候,數次我命懸一線。永泰帝其實一直在猶豫,究竟是殺我還是保我。各種巧合,使得他最終選擇繼續用我。那一回,其實我已經做好了被殺死的準備。”


    “既然明知道有可能死,你還跑金鑾殿殺人?你瘋了吧!”


    “或許真是瘋了!那個時候,就沒想著將來如何如何,若是死了也甘願。”


    “你在幽州,我們第一次碰麵,你偷摸想要暗害我父親那次,你也是存了死的心思?”


    蕭逸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差不多吧!那時候就覺著活著沒什麽意思,放眼看去,滿目醜陋。”


    燕雲歌真是服氣了。


    “照你這麽說,我算是拯救了你的心,也拯救了你的命。”


    蕭逸認真道:“所以,太上皇說你氣運衝天,帶旺我的命盤,我從未懷疑過。


    我無數次在想,就算沒有我,你獨自一人,依舊可以統一南北,拿下整個天下。


    沒有人能成為你的絆腳石,所有人都會被你所用。而我,則是最幸運的那個人,死纏爛打,終於走到了你身邊,終於活到了今天。”


    “沒燒啊!怎麽又開始說起胡話!”


    蕭逸緊握住她的手,“隻要有你在身邊,我就不會死!就算年紀大了,運勢下沉,我始終堅信你是我命中福星。”


    燕雲歌哈哈一笑,“你有這個信心很好,聽話按時吃藥,肯定能好起來。還有,你現在不想死了吧,沒存死誌吧!”


    “有你在,我恨不得能活到一百歲。死亡已然成為我最恐懼的事情,我不要和你分開。”


    他病了,像小孩子一樣撒嬌。


    他拉著她的手不肯鬆開,要她陪著。


    燕雲歌很確定,他現在隻有三歲。


    於是,蕭逸多了個外號,名叫蕭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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