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幾天,火氣有點大。你最好安分守己,莫要出去胡混。”


    蕭元初語重心長,真誠攔截親愛的弟弟。


    蕭元嘉往門檻上一坐,“過年忒沒意思,出門玩幾天都不行。”


    “去逛廟會吧!”


    “年年逛廟會,我都膩了。你倒好,忙著準備婚事,日子過得嗖嗖快。”


    蕭元初笑了,沒能掩飾住內心的竊喜。


    即將成親的男人,每天都是春光滿麵。


    蕭元嘉撇頭,特嫌棄。


    蕭元初和他並排坐在門檻上,“你最近怎麽回事?傷剛好一點,就每天往外跑。”


    蕭元嘉衝他一樂,“我就玩這幾天,玩到元宵節就開始收心,每天早晚讀書,天天過著清心寡欲的生活。”


    蕭元初摸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麽說起了胡話。”


    “我修身養性,你不高興嗎?”


    “我高興什麽啊!你這不正常,莫非真的病了?”


    “就不能是感悟?我頓悟了人生,我幡然醒悟不行嗎?”


    “當然行!但是,來得太快,我都沒半點心理準備。”


    蕭元嘉哈哈一笑。


    笑過之後,他才正經問道:“母親真的什麽都沒告訴你?”


    “是發生了什麽我該知道,卻不知道的事情嗎?”


    “不愧是我親大哥一點就透。過兩年,我要去南疆,我得做準備啊。那麽大的南疆,又從未去過,我得從頭學習。你說我能不修身養性嗎?所以,我就放縱最後幾天,你別攔著我。是兄弟就陪著我一起放縱。”


    “你要去南疆?你幹什麽去南疆?你在京城不好嗎?南疆那麽苦……”


    “你認為我待在京城真的好嗎?”


    蕭元嘉打斷了他的話。


    兩兄弟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談話。


    這場談話來得措不及防,來得一點預兆都沒有。


    就這麽突如其來。


    蕭元初張口結舌,“你是不放心我,還是不信任我?你認為他日我繼承了皇位,會防備你,打壓你,甚至奪去你的性命,是不是?”


    蕭元嘉衝他翻了個白眼,“你衝我發什麽脾氣。我不懷疑你,更不擔心你,但我不想拿兄弟感情做考驗。你願意去考驗兄弟感情嗎?”


    蕭元初抓著頭發,一臉暴躁。


    “母親替你做的安排,這麽說父親也知道這件事。唯獨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都在防我?”


    “你放屁!母親沒告訴你,估計是想逼著我主動找你談一談。本來打算過完元宵再去找你,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


    蕭元初怒著一張臉,他很不高興。


    有種不被信任的憤怒。


    “我不是儈子手,更不是喪心病狂,我不會對自己的親兄弟動手。你們憑什麽不信任我?”


    “沒人當你是儈子手,更沒人不信任你。你能不能別這麽幼稚,都快成親的男人,能不能好好談話。”


    “你想談什麽?”


    “我想做事,並且做出成績。我不僅僅是你的弟弟,我和你一樣也有野望,有遠大的抱負。我留在京城,將來會傷害到你。”


    “將來的事情都沒發生,你憑什麽認定會傷害到我。”


    “反過來,你會傷害我,總行了吧。”


    蕭元嘉連翻白眼。


    伺候的下人,早在談話開始之前就已經退了出去,退得遠遠的。


    此時此刻,無人偷聽,無人幹涉。


    兄弟二人隻要別咆哮,談話內容就傳不出去。


    沉默!


    許久的沉默。


    蕭元初終究冷靜下來。


    他問道:“你一定要離開京城?南疆距離京城幾千上萬裏,你去了後,還會回來嗎?我們兄弟還能見麵嗎?”


    “我至少要準備兩三年,母親才會放我去南疆。所以,珍惜我這個弟弟吧!”


    蕭元初笑了,卻更像是哭。


    甚至比哭還要難看,“我不該指責你。如果我說,他日我繼承了皇位,我讓你進朝堂,讓你施展抱負,你願意留下來嗎?”


    “千萬別這麽想,更不要這麽去做。你要拿江山社稷賭博嗎?你太荒唐。”


    蕭元初捂著臉,發出哽咽聲。


    這一刻,他是全家最不理智的人。


    “你真舍得離開京城?舍棄這裏的人?”


    “我不舍得!但我必須去南疆,我不想做個庸碌無為的人。我想像你一樣,留名青史!”


    蕭元初抹了一把臉,擦去臉上的淚痕。


    他說道:“以前,母親總嘮叨身前身後名。以利誘之,不如以名誘之。有了名,自然就有了利。


    那時候我不太理解,人們為什麽如此瘋狂的追逐名聲,瘋狂地想要揚名天下。名聲好壞真有那麽重要嗎?


    現在我明白了,名聲真的很重要,那就是人們心中的信仰,為之追逐一生的目標。


    但,多少人又被名聲所累,反倒被名聲束縛手腳。你呢,你想留名青史,究竟是因還是果?”


    蕭元嘉拿出最誠懇的態度,回答對方,“留名青史是果,真正的因,是我想做出點事情。


    我想做個有用的人,對得起我的身份,對得起我的才學,不給父母威名抹黑。


    如果,我做一輩子紈絝,成不了任何人的驕傲。不是個好兒子,也成不了好丈夫,好父親。”


    蕭元初嗬嗬一笑,“隻能是南疆嗎?就不能選一個近一點的地方?”


    蕭元嘉拍著他的肩膀,“帝國版圖之內,皆屬於帝王。唯有版圖之外的地盤,才值得我去發現,去爭奪。


    你將來有了孩子,勢必也會如此安排。不要怪母親,她為了我們兄弟做了最恰當的安排。


    即便遠在南疆,我也會想你,年年給你送節禮,給你寫信。”


    “這是你說的。要是哪年我沒收到你的節禮和信件,我就發兵攻打你,將你押回京城。”


    “瞧瞧,瞧瞧,你這是原形畢露了吧!你留我在京城,就是想欺負我。”


    “我是長兄,欺負你又怎麽樣。你小子欠揍,趁著你還在家的日子,我得多欺負你幾回。”


    之前還吵吵鬧鬧的兩兄弟,哭哭啼啼好淒慘。


    這會又開始打鬧起來,比拚武藝。


    遠處繡樓,看著這一幕的燕雲歌,內心很感動。


    “都是好孩子,沒讓我失望。”


    “他們要是敢讓你失望,全都打斷腿。”蕭逸一開口,總是充滿了暴力。


    家暴要不得啊!


    燕雲歌拿著手絹,擦拭眼角,“你少說兩句,盡量少動手。這麽好的孩子,你舍得嗎?”


    蕭逸正兒八經地說道:“再好的孩子,都有讓父母想要暴打一百次的衝動。你這會看著他們好,過些日子,你又該嫌棄他們兩兄弟鬧騰,在你耳邊嗡嗡嗡。恨不得沒生過。”


    燕雲歌哼了一聲,“少廢話。改明兒陪我去逛廟會,順便釣魚。”


    “行啊!今兒都可以出門。”


    “今兒天氣不好,等過幾天天晴再出門。”


    “吳道長告訴你的,過幾天會天晴?”


    燕雲歌笑而不語。


    “老吳不吵著回平陽郡通天觀了嗎?”


    “太上皇最近沒找他麻煩,他自然不嚷嚷著回通天觀。京城的青雲觀也是極好的,更氣派,香火更旺盛。”


    “老吳這等人才,是該留在身邊才放心。否則,放他出去,他張口隨便一說,說不定就會惹出亂子。”


    燕雲歌聞言,笑了起來,“你還真相信氣運一說?”


    “難道你從未相信過?”


    “氣運一說,看不見摸不著,玄妙而飄然。信者有,不信者無。或許我相信氣運一說真實存在,但我從不靠氣運做事。一個人的氣運,難道真能做法改變嗎?不能吧!”


    “這話你該和太上皇說去。他執著於黑狗血公雞血,就是因為他深信氣運一說。”


    燕雲歌哈哈一笑。


    又想起了蕭逸被黑狗血公雞血支配的恐懼。


    這是渣爹燕守戰的致勝法寶啊!


    ……


    吳道長真有幾把刷子。


    過了兩天,天氣果然晴朗。


    燕雲歌一身常服,出宮去也。


    京城的春節,格外熱鬧。


    一出皇城,大街上全是人。


    人擠人,人挨人,人頭攢動,人山人海。


    逛廟會,是燕雲歌年少時最愛的一項活動之一,到如今依舊能從其中找到各種樂趣。


    逛街嘛,女人的天性。


    買買買,更是能從物質和精神上得到滿足。


    這是一項有益身心健康的運動。


    唯獨受到傷害的就是荷包,荷包空扁,掙錢不宜。


    幸運的是,燕雲歌啥都缺,唯獨不缺錢。


    她是小富婆啊小富婆,她富有四海啊!


    蕭逸:“……”


    他不想逛街,比打仗還要累。


    他可以拒絕嗎?


    可以找個茶樓休息嗎?


    可以回宮看書嗎?


    或是讓太上皇折磨他也行。


    燕雲歌揮揮手,很是嫌棄地打發他。


    “你去茶樓等著,我晚些時候去找你。”


    蕭逸如蒙大赦,解脫了啊!


    燕雲歌瞎逛閑逛,顯得漫無目的。


    看見喜歡的就買,看見好吃的就嚐一嚐味道。


    就這麽一步步逛著,沒想到在茫茫人海中,竟然遇到了老熟人。


    “沈家表哥!?”


    她很驚喜很意外。


    更意外的人是沈書文。


    他帶著子侄出門逛街,沾一沾春節的喜慶,祈求今年有個好的開始。


    萬萬沒想到,菩薩如此靈驗。


    今日剛燒香拜佛,今日就遇見了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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