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朋用他母親燕雲菲的錢,買了兩大車米糧肉菜,給石家族人送去。


    反正,用親親娘親的錢,他是半點負擔都沒有。


    他是一個很想得開的人,他不像廢帝蕭焱那麽糾結,總是有個心結啥的。


    他就是能吃能喝能睡,有什麽毛病睡一覺全好了。


    第二天,繼續活蹦亂跳,吃啥啥都香。


    他老婆偶爾都會吐槽他,說他身上沒有半點世家子弟矜貴之氣,反倒是像個武將莽夫,或是混街頭的人。


    也隻有一張臉能看。


    一張臉,確實體現了世家子弟的優良基因,長得怪好看的,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他少不得要反駁幾句。


    隻是……


    他現在吃住都在母親府上,妻兒也靠母親養著,著實有點底氣不足。


    他想著,攢點錢,買個小宅院也好,租個宅子也好,趕緊搬出去。


    他不想和母親住一個屋簷下,三天兩頭被嘮叨,或是被敲打。


    不自在!


    石家族人都安頓下來,也都找到了營生。


    隻是,畢竟是世家族人,真沒學過多少謀生技能,大家從小學的就是琴棋書畫以及武藝兵法。


    到最後,也隻能靠這一手本事謀生,做個教書先生。


    石朋不由得感慨一句,“到最後,無論是蕭氏族人,還是石家族人,都隻能做個教書先生謀生。別的謀生技能是半點沒有。真是沒用處啊!”


    做生意,他們真不懂。


    因為,過去家族在的時候,生意都是交給管事下人打理,身為主人隻需要查賬收錢就行了。


    家族敗落,管事下人都另謀出路,如今事事靠自己,真是不容易。


    “聽聞定陶的兒子,開了一個筆墨鋪子,就在東大街,生意還挺好的。他可是我們當中,第一個出來做生意的人。”


    所謂的“我們”,指的就是當初一起被押送到京城的這批人。


    “你是說蕭步在東大街開了個筆墨鋪子?”


    “是啊!開業那天我們都去湊熱鬧,給他湊人氣。去了才知道,根本不需要我們出力,他早就和那幫助在東大街趕考的讀書人打得火熱。”


    “當初在建州城的時候,真沒看出來蕭步還有這本事。這是真人不露相啊!敢情他以前藏拙,如今到了京城,就甩開了手大幹特幹。果然不厚道!以前他怕石家人找他麻煩,如今就不怕陛下找他麻煩?”


    “陛下真不會找他麻煩,相反,還鼓勵他好好做。”


    “當真?”


    “這事是從蕭氏宗親那邊傳出來的,說是陛下當真朝中重臣的麵誇了蕭步。還拿蕭步做例子,指責朝中臣子屍位素餐,不如年輕人敢想敢幹。”


    石朋一聽,眼睛都在發亮。


    “蕭步得了陛下的讚許,他這是要騰飛啊!都是親戚,我得去看看他。”


    族人一臉不忍直視,“敢問公子,你和蕭步怎麽成了親戚?”


    石朋理所當然地說道:“魏夫人是蕭步的伯母,也是我的姨母。論這個關係,你說他是不是我親戚。還有,蕭步的父親是淩長峰,我們石家和淩家可是實打實的親戚,以淩家那邊論關係,蕭步得叫我一聲表叔。”


    這關係太亂了!


    果然,這個天下,就是一群親戚打來打去,殺來殺去。


    而且輩分亂糟糟。


    族人很認可這個親戚關係的分析,隻是……


    “蕭步未必認你這個表叔。”


    石朋哈哈一笑,半點不在意。


    “他認不認都沒關係,以前不熟,從今日開始,我和他就是異父異母的兄弟。”


    他仰天大笑,辭別族人,身上揣著一點錢,跑去東大街找蕭步拉關係。


    ……


    蕭步對於石家任何人,都沒好感,不仇恨就算是大度能容。


    若非石家人,他還過著貴族生活,不用絞盡腦汁,自己想辦法謀營生。


    反正,看著石家人,他就拉著一張臉,不給半點好臉色。


    什麽親戚不親戚,他不認識。


    “蕭步,你敢裝作不認識我?”


    石朋一上前,摟著對方的脖頸。


    他是武將,力氣大得很,蕭步哪裏是他對手,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蕭步一邊掰開他的手,一邊翻白眼。


    “誰敢不認識你,南楚小皇子嘛。”


    “你隨便譏諷,老子不生氣。隻要你高興,我就高興。等你出完氣,我們一起喝一杯,我請客。”


    蕭步靈魂拷問,“你有錢嗎?”


    石朋一臉不樂意,“放心,我有錢。”


    蕭步不相信,他懷疑對方蒙他。


    石朋那個氣啊,直接掏出真金白銀,才取信了對方。


    他很疑惑,“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我的信用這麽差?都說了我有錢,你怎麽不相信。”


    蕭步嫌棄他影響生意,直接將他拉到隔壁茶樓說話。


    他說道:“我們這群人,一起被押解到京城,大部分人在上半年就被放了出來。


    唯獨你,下半年都過了一半你才被放出來。我早打聽過,你們石家過去在建州城的資產,全部沒收。豫州的資產,同樣沒收。你都沒了皇子身份,你哪來的錢。朝廷隻返還十分之一不到的資產,你個人名下有錢嗎?”


    石朋臉都氣綠了。


    “我個人名下的確沒多少錢,但也不至於連一餐飯都請不起。”


    蕭步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自行領會。


    在楚夫人府上蹭吃蹭喝,一切開銷都是楚夫人負擔,要說有錢還真有錢,要說沒錢那是真沒錢。


    石朋哼了一聲,“我遲早搬出來,不靠我娘,我照樣能過活。我下個月十五,就去考武師傅,肯定一次通過。”


    蕭步拱拱手,“我在此提前恭喜你旗開得勝,心想事成。沒別的事情,我先去忙。”


    “等等!誰說沒別的事情。我今兒特意來找你,就是想問問你那個鋪子,到底怎麽操作?”


    蕭步嗬嗬一笑。


    他直言道:“你不行!你讀書不成,開不了筆墨鋪子。還有,你沒辦法和讀書人打成一片,讀書人的想法你完全不懂。”


    石朋那個氣啊!


    蕭步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


    “我不開筆墨鋪子,就問問有沒有別的什麽生意介紹?”


    “你不行!你不是做生意的料。”


    一聽到不行兩個字,石朋氣得想打人。


    氣煞人也!


    蕭步一張嘴,怎麽這麽損。


    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他問道:“我得罪你了嗎?你說話幹什麽這麽衝?”


    蕭步哈哈一笑,“你這問題真可笑。你們石家沒得罪蕭氏一族,你是在開玩笑嗎?蕭氏王朝敗在你們石家手裏,這可是在史書上明確記載的事實,莫非你還想狡辯。”


    石朋蹙眉,“那都是上一輩的恩怨,同你我沒關係啊!”


    蕭步拱拱手,“抱歉,我沒你那麽大度。告辭!”


    “真不給麵子?”


    蕭步感覺很頭痛,“那你要我怎樣?我會的你不會,你會的我不會。本來我們就不該有任何交集。”


    石朋一副推心置腹,拿對方當兄弟的態度。


    “我知道你不待見我。可我是真的沒辦法,沒人請教。這麽多人裏麵,就你找到了路子,我隻能厚著臉皮來請教你。”


    蕭步聞言,態度和緩了一些。


    “你先安心做武師傅,一邊做一邊尋思辦法。現在找不到路子,不等於半年後,一年後也沒路子。憑你的本事,總能找到出路。”


    “你真的認為我能找到出路?”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有了開筆墨鋪子的主意,而是在給人做西席的時候,慢慢琢磨出來的。你也可以!”


    “好兄弟,借你吉言。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今兒這一餐,我請,你不準推辭。你要是不賞臉就是看不起我。”


    蕭步好想說,就是看不起你。


    好在,他克製了自己。


    勉為其難同石朋吃了一頓酒席。


    石朋這人喝了酒話多,拉著對方的手,推心置腹啊,哥倆好啊!


    蕭步快要瘋了!


    他因為生父不明,在宗親內,一直都比較邊緣化,平日裏根本不會和任何人如此親近。


    就算和讀書人來往,那都是吟詩作對,大家都很注意形象。


    他算是第一次遇到,類似石朋這般自來熟的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太難了!


    好不容易一頓酒席吃完,結果石朋醉醺醺,一個人根本回不來家。


    怎麽辦?


    蕭步強忍著,一邊嫌棄,一邊叫來馬車將人送回楚夫人府上。


    本以為,把人往大門口一扔,扔給門房就完事。


    萬萬沒想到,楚夫人竟然邀請他進去喝茶。


    盛情難卻,無法拒絕,隻能硬著頭皮登門。


    “晚輩來得匆忙,兩手空空,有失禮數,請夫人見諒。”


    “你太客氣了!謝謝你將石朋送回來!我留你喝茶,你心頭不會怪罪吧。”


    “夫人言重!夫人留我喝茶,是晚輩的榮幸。”


    他端端正正坐著,就是學堂裏麵最乖巧的那個學生。


    燕雲菲溫和一笑,“你無需緊張,叫你喝茶,一來是想當麵謝謝你。二來,得知你開了個筆墨鋪子,生意可好?”


    “多謝夫人關心,生意還過得去,能吃上飯。”


    “如此,我就放心了。你母親好嗎?”


    “家母挺好的,最近多了個愛好,喜歡抄寫佛經。”


    “這個愛好倒是不錯。你和你母親說,讓她有空到我這裏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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