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皇後娘娘請安!”


    嘉寧公主站在房門外,躬身一拜。


    她是自願進來陪伴母親燕太後,為此不惜和夫家翻臉。


    燕雲菲居高臨下看著她,心情很複雜。


    “你母親這段時間飲食如何?本宮問下人,下人也說不清楚。她們說平日裏都是你在伺候你母親的飲食。”


    “多謝皇後娘娘關心,家母飲食量少,但還算正常,葷素都吃。”


    嘉寧公主恭恭敬敬,態度不卑不亢,目光都沒有抬起來一下。


    燕雲菲暗自歎了一聲,“你恨我嗎?”


    嘉寧公主緩緩搖頭,“成王敗寇,談不上恨。父皇活著的時候,一心恢複民生經濟,提振士氣,卻忘了人心難測,餓狼環伺。他很遺憾,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解決周邊的餓狼,有這一天是遲早的。”


    燕雲菲鄭重說道:“有任何需要,派人告訴我一聲,我會盡量滿足你們的需求。”


    嘉寧公主第一次抬起頭,望著她,鄭重說道:“現在就有一件事,不知皇後娘娘能否聽一聽。”


    “你說。”


    “請不要傷害廢帝,他已經沒有任何威脅。就算地方上有世家作亂,他們隻是不服氣石家天下,並非真的為了扶持廢帝。廢帝隻是一個旗號,讓他們顯得正大光明,順便哄騙一批無知者。”


    “我盡量!”


    燕雲菲沒有給予保證,隻說盡量。


    嘉寧公主目光垂下,有些失望,這個結果也是在預料之中。


    她自嘲一笑,“多謝皇後娘娘聽我說這些廢話!”


    說完,她躬身站在一邊,做出恭送對方離開的態度。


    燕雲菲張張嘴,本想說點什麽,卻無從說起。


    鬧成現在這個局麵,說什麽都是多餘,甚至會顯得假惺惺。


    最終……


    她沒有留下一句話,在宮人的簇擁下離去。


    ……


    石溫登基,燕雲菲做了皇後。


    她理所當然要打壓石溫的其他子女,比如石臘。


    無論燕雲歌會不會南下,何時南下,南北會不會統一,既然她已經坐在了皇後的位置上,就必須做該做的事情。


    她向來都是如此。


    嫁給石溫,她就做個合格的平武侯夫人。


    做了皇後,她就做個合格的皇後。


    石溫要提拔石臘,對石臘委以重任,遭到了她的堅決反對。


    “石臘德不配位,不能再讓他掌兵。”


    “放屁!”


    石溫暴怒。


    “你就是怕石臘掌兵,威脅到你兒子石朋的地位。”


    燕雲菲翻了個白眼,“我兒子也是你兒子。你來征求我的意見,我的意見就是反對。你說我忌憚石臘也好,打壓他也好,記恨他也好,總而言之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休想掌兵,更別想插手戶部和吏部。”


    “到底朕是皇帝,還是你是皇帝?”


    “你不滿意,又何必來征求我的意見。你來之前,難道猜不出我的答案嗎?從嫁給你第一天起,我就很明確地表明過,你的子女,我一個都看不上。”


    “簡直荒唐!你是主母,我的子女也是你的子女,你要一視同仁。”


    呸!


    “冠冕堂皇的話,用來蒙騙無知婦孺的話,你還真相信啊?你問問天下人,誰能做到一視同仁?反正我做不到。”


    “你就是妒婦。這要是傳出去,你名聲就臭大街了。”


    燕雲菲嗤笑道,“從我發動宮變那一刻開始,我已經沒有所謂的名聲可言。


    石溫,你別忘了,你的皇位是我從我外甥手裏頭搶來的。


    你和我談名聲,你當我無知婦孺,死要麵子活受罪,為了名聲委屈自己嗎?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石溫:“……”


    他好像吵架都吵不贏對方,丟人啊!


    他自暴自棄,“那你說怎麽辦吧?”


    燕雲菲態度很堅決,“你的所有子女,包括石朋,全都趕去做冷板凳。暫時被讓他們染指實權。”


    “你什麽意思?難道真像外麵傳言說的那樣,你要拿朕做禮物,送給燕雲歌?燕雲菲,你腦子進水了嗎?”


    “你才老糊塗!雲歌一日不出兵南下,何談送禮物給她。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出兵南下,莫非你會放棄抵抗,將半壁江山拱手相送?”


    “那肯定不行。”


    “這不就結了。我也支持你和蕭逸狠狠幹一仗,比試一番。若是能幹贏蕭逸,說不定我們也可以北伐,進而統一南北。”


    石溫半信半疑,“你真這麽想的?”


    燕雲菲鄭重點頭,對,她就是這麽想的。


    就算實力不濟,也要狠狠打一場,決不能避而不戰,拱手投降。


    那不是她的風光。


    就算敗亡,也要敗得有骨氣,打出氣勢來。


    若能東山再起最好。


    若是不能東山再起,至少能獲得尊重。


    石溫不理解她的腦回路。


    “既然要和燕雲歌開戰,為何要將孩子們趕去做冷板凳?完全荒謬。”


    燕雲菲說道:“一點都不荒謬。如果你對孩子們委以重任,就會出現拉幫結派,中飽私囊,朝堂黨爭,被人利用離間……總之就是一地雞毛。


    陰謀家最喜歡皇帝多幾個兒子,最好都不是一個娘生的。


    朝中那些陰謀家,恐怕都在蠢蠢欲動。隻等你給孩子們放權,他們就要開始鼓噪起來。


    兄弟相殘,隻是時間問題。


    這就是內訌,內耗,沒有半點益處。隻會消耗大量的錢糧,浪費人才,耽誤軍國大事。


    如果南北統一,這樣的內耗,我們承受得起。但是現在的局勢,要集中財力精力人才辦正經事,給孩子權柄那都是細枝末節,犯不著在這個時候提上日程。”


    “可是朝中臣子,並不可信。”


    “就算朝中臣子不值得信任,也比啟用你那些兒子強。一個個爭權奪利的本事,其破壞力你不是不清楚。這麽多年,這麽多機會擺在你麵前,你都沒能抓住。為什麽?你的諸多兒子就是拖累。”


    燕雲菲是嫌棄的,而且她從不掩飾這一點。


    她就是嫌棄石溫兒子多。


    嫡出庶出一二十個,一個個都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從不消停。


    若非她還有點本事,早就被人欺負死,哪裏輪到她去欺負別人。


    這話著實有些謙虛。


    何止是有點本事,就憑她悍然發動宮變,本事就很不一般。


    所以才能年紀輕輕嫁到石家,卻能狠狠壓製石溫的兒子們女兒們,還能坐穩石溫夫人的位置,讓府中上下人等都忌憚她三分。


    但凡她軟弱一點,在石家這個吃人的狼窩裏,早就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墳頭上的草都有一人高。


    她現在擺明車馬,公然防備石溫的子女,就是一點麵子都不給。


    石溫:“……”


    他也厭煩子女們三天兩頭的鬧事。


    同時,他又放任子女之間互相爭鬥。


    石家沒有弱者。


    誰要是哭哭啼啼找父母出頭,隻會挨揍。


    想要什麽,自己爭取。


    就憑這個傳統家風,一旦對孩子們放權,那個場麵……


    石溫自個都有些不寒而栗。


    有點怕啊!


    何止是爭鬥,怕是一開場就要死人。


    一旦開始死人,就不是死一兩個人的問題,那將是成串成串的死人,一死死幾百幾千的人。


    哎呀……


    這麽說來,皇後說的不無道理。


    的確不適合現在放權。


    人才難得!


    一旦放權,所謂的人才就會開始站隊,開始廝殺。


    殺起來,不管是不是人才都得死。


    死了怪可惜的。


    可是不死又不行。


    他問燕雲菲,“真不放權?真的全趕去坐冷板凳?”


    燕雲菲冷哼一聲,“遇事不決,不如想想,兩害相權取其輕。給孩子們放權的好處同壞處做個對比,你心裏頭就該有個答案。“


    給孩子們放權有什麽好處呢?


    石溫仔細琢磨了一番,好處有限。


    指望孩子們聽話,用心辦差,嗬嗬……


    百分百是將辦差機會當成拉幫結派增加籌碼的機會。


    差事辦得是否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從差事中得到好處。


    至於信任問題……


    那都不是問題。


    相比較而言,很多時候石溫更相信自己的老部下。


    於是乎……


    他很愉快地決定了。


    “朕就聽你的,暫時不給石臘權柄。你別得意,朕不是給你麵子,朕是顧全大局。”


    燕雲菲無所謂,麵子沒那麽重要,隻要目的達成就行。


    她提醒道:“不要試圖殺廢帝解決世家作亂的問題,廢帝隻是世家作亂的一個借口。就算你殺了廢帝,他們照舊能找出無數個作亂的理由。比如,替廢帝報仇。”


    “知道了,知道了。朕不殺廢帝,隻將他關起來好好養著。他是你外甥,不給他麵子也要給你麵子。希望朕這個決定沒有錯,不會有後悔的那一天。”


    “一定不會有後悔的那一天。”


    ……


    得不到實權的石家兒女們,一個個義憤填膺,怒氣滿值。


    石朋首當其衝,成為出氣筒。


    石朋:“……”


    他是冤枉的啊,他也隻得到一張清水衙門的冷板凳,簡直鬱悶到想死。


    身為嫡子,皇帝是他爹,皇後是他娘,結果他的待遇甚至比不上其他兄長。


    他滿腹委屈找誰說去。


    同母後硬杠?


    他慫!


    他怕死。


    皇後娘娘燕雲菲一開口,就能懟死他。


    “想要實權,你是嫌自己死得太晚嗎?你要是一心求死,本宮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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