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時刻到來。


    劉寶順在將士的簇擁下,即將離開皇宮,離開皇城,離開北梁,回歸涼州。


    北梁將成為曆史!


    即便劉氏一族繼續打著大梁朝的旗號,也改變不了在天下人心目中北梁已亡的事實。


    短短十來年,從不可一世,到江山敗亡,隻有短短十來年時間。


    所有人做夢都想不到,劉章費盡心機,背負天下罵名建立起來的王朝,竟然隻有短短十來年的壽命。


    可悲!


    可歎!


    莫非真的是應了當初的傳言?


    劉章剛剛登基那會,沿用大魏國號,人稱北魏。


    當初就有人說此國號不詳,有為他人做嫁衣的嫌疑。


    劉章一開始不聽勸,後來因為諸事不順,才願意聽取大家的勸告更改國號。


    或許,短命的大梁王朝,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今日的結局。


    從一開始就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區別在於,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在為南魏朝廷做嫁衣,卻沒想到最終便宜了燕雲歌一個女子。


    難道,這一切果真是天命?


    在劉寶順的背後,有一群臣子,或是文官,或是武將。


    他們靜默聚在一起,沉默地看著劉寶順離去。


    他們不願意走,他們要留下來。


    並不是為了大梁王朝盡忠,而是他們不願意跟隨劉寶順,前往苦寒之地涼州。


    他們本是北地人,因劉氏家族做主江山,才出來做官。


    如今,劉氏江山敗亡,他們也該各回各家。


    劉寶順不勉強他們。


    他也沒底氣去勉強他們。


    涼州地方小,不需要那麽多人。更何況還都是一群世家。


    他需要的是百姓,能為他繳納賦稅的百姓,而不是一群搶奪利益的世家。


    回首一望,第一次發現皇宮的房頂是那般刺眼。


    當初,將豪族宅院該做皇宮,破費一番心血,錢財耗費巨多。


    本是為了劉氏江山代代傳而建造,卻不料劉氏江山兩代而亡。


    即便算上廢帝劉昀,也隻是傳承了三代人而已。


    他自嘲一笑。


    此刻,他心頭微微顫動。


    因為他知道,無論怎麽解釋,無論有多少理由,都不能抹殺他是罪人的結論。


    他是北梁王朝的罪人,是劉氏家族的罪人。


    他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他必將永遠被刻在恥辱柱上。


    但是……


    他不後悔!


    他望著身後的文武朝臣,他的眼神格外堅定,他在告訴所有人,他不後悔!


    朝臣們麵無表情,眼神冷漠且厭惡。


    悔不該當初!


    究竟是有多奇葩,才會主動放棄江山,帶兵逃亡。


    明明軍隊還有戰鬥力,糧草也有,銀錢也有,為什麽要放棄?


    在場所有人都在唾棄劉寶順的懦弱,他不配做皇帝。


    將士們也都是一臉肅穆,他們還能戰鬥,為什麽要放棄?


    如果打不贏才放棄,無話可說。


    可是……


    還沒開打就決定放棄,是不是太過草率。


    劉寶順瘋狂的決定,注定要背負千古罵名,被後世人反複拉出來鞭笞。


    對於北梁人來說,這是至暗時刻,是人生中最昏暗的一天。


    皇帝沒了,朝廷沒了,江山沒了……


    一切都沒有了!


    ……


    三日後,蕭逸親率大軍,進入北梁皇城。


    皇城內市井小民,冷眼瞧著,並無歡迎的意思。


    看著小民臉上掛著冷漠的表情,沒有神采的雙眸,將士們不明白。


    他們趕走了殘暴的劉寶順,帶來了好日子,確定秋毫無犯,為什麽市井小民臉上看不到半點喜意。


    難道這些小民都在懷念劉氏家族的統治嗎?


    後來……


    是北梁投降的官員,給他們解答了疑惑。


    “這些年,小民備受煎熬。雖身處皇城,日子卻始終過得戰戰兢兢,淒風苦雨。


    最初,司馬鬥禍害京畿,這些小民就受了一輪苦。後來烏恒又南下肆虐,京畿一帶死傷慘重。


    再之後,司馬鬥,蕭成業,劉氏家族,一個一個王朝接連上台,輪番轟炸,此地小民早已經麻木了。


    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小民臉上也見不得笑容。


    在大家心目中,無論誰坐龍椅,都是一個德行,始終都是要繳納賦稅。無非就是換了個人收取賦稅。”


    “北地小民苦矣!”


    程先生身為謀臣,率先承擔起了外交職責,結交權貴世家,摸查情況。


    蕭逸沒有住進皇宮,他認為不合適。


    而是另選宅院居住。


    皇親國戚離開,空出許多大宅子,住宿問題容易解決。


    他下令秋毫不犯,並讓傳令兵在城中一條街一條街的宣傳,爭取早日恢複市集貿易,不影響當地小民的生活。


    同時派人登記人口,房屋產權等等諸如此類繁瑣的事情。


    頭大!


    辛苦,計平及時趕來,並帶來了一大批年輕官員,理所當然接管了官府,各衙門庫房,開始了工作。


    謀士程先生見到這一幕,捶胸頓足,懊惱不已。


    “將軍怎可將皇城權柄交給計平。計平都沒正兒八經讀過書……”


    “休要胡言亂語。計平可是正兒八經通過了考試,才走馬上任,從縣令做起。年年考評優等,多年努力,學識已經不輸書院學子,甚至趕得上夫子們的水平。這兩年你可曾見過計平的文章?本將軍建議你去看看他的文章,寫得很有見地。”


    “老夫不是想說計平的學識,而是皇城權柄。”


    蕭逸一本正經,極為嚴肅,“本將軍治軍,民政這一塊向來不幹涉。外麵還有數不盡的叛賊,亂民,為禍地方。本將軍忙著平亂,沒空管理這區區皇城。”


    程先生痛心疾首,“皇城乃是北梁京城,意義非同小可。將軍怎麽能不重視。”


    蕭逸卻笑了起來,“你可知夫人曾經說過什麽?她說,北梁皇城,足見劉氏一族的小家子氣。就算不能重建京城,半壁江山的地盤,小小皇城根本不配做京城。”


    程先生眉眼一跳,“將軍的意思是,夫人打算重建京城?那可是極為浩大的工程,花費數百萬貫錢也未必能建起來。”


    哈哈哈……


    蕭逸放聲大笑。


    他說道:“當初我們夫妻初到平陽郡,一個殘破之地,人口區區幾萬。


    那個時候,她說要重建平陽郡,所有人都不相信,都說要花費多少多少錢,根本無力支撐。


    結果如何?平陽郡順利重建,甚至比原先麵積擴大了十倍不止。


    我們夫妻不僅沒有破產,財富反而越來越多。


    你認為不行的事情,在夫人眼裏,都不是問題。


    你關注皇城權柄,在意誰在治理區區一個小城池,殊不知夫人她早已經放眼天下。


    區區皇城,她不曾放在眼裏,本將軍又何曾放在眼裏。做人,目光不要太短淺!”


    程先生臉都紅了。


    活了幾十年,第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目光短淺。


    丟人啊!


    他紅了臉,純粹是因為羞愧。


    “將軍教訓的是,老夫的確目光短淺,理應放眼天下。那麽,既然要重建京城,夫人來到北地,究竟是住皇城,還是住在一片廢墟的京城?”


    “住哪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便做事。”


    蕭逸走上城牆,眺望遠方。


    “也不知當初誰將此地定為一個王朝的中心,著實小家子氣。此地,周圍山不高,也不險要,沒有足夠的防守關隘。而且,離著河流遠了些,用水不便。難怪皇城沒有護城河,果然是個短命王朝。”


    程先生嘴角抽抽,鄭重說道:“當初劉章稱帝,定王朝中心在此地,純粹是為了過度。


    並沒有正兒八經將此地當成北梁的京城。


    劉章的計劃,當國力恢複,他將重建京城。京城,才是北梁真正的中心。


    隻可惜,劉章沒有等到國力恢複,就死在了半路上。


    這也是為什麽,皇城處處格局顯得不夠大氣,甚至連護城河都沒有的根本原因。


    劉寶順登基稱帝,顯然沒有重建京城的打算,就一直這麽將就著。


    皇城麵積有限,人口逐年增多,房屋密集,一眼看去整個城池顯得逼仄狹小,問題頗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夫人既然決定重建百裏外的京城,此乃天下矚目的大事,好生操作一番,必定能人心歸順。


    說到底,誰能重建京城,誰就是百姓心目中的救世主。”


    蕭逸一臉自豪地說道:“她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按照行程,還有半個月,她將帶著大本營來到這裏。


    所以,這段時間,要抓緊清理周圍環境,城內人口抓緊時間排查。本將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夫人。


    夫人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甚至比本將軍的安危更重要,你可明白?”


    “老夫明白!那麽,將軍和夫人,稱帝一事……”程先生小心翼翼。


    蕭逸今兒心情好,不和他計較,“稱帝一事,等夫人到了後再說。”


    ……


    皇城內外,所有人都知道燕雲歌即將到來。


    此事,全城矚目。


    就連冷漠的市井小民,也對此事津津樂道。


    逐漸恢複熱鬧的市集,成為了流言八卦傳播的集散地。


    燕雲歌,這些年沒有人的名頭比她更響亮。


    她的一切,都成為了人們口中的傳奇。


    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子,竟然有本事拿下半壁江山。


    將來,他們就要在一個女人治下討生活嗎?


    日盼夜盼……


    令人期待的一天終於到來。


    燕雲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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