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


    堅決不肯逃命的恒益侯,被屬下打暈,強行逃命。


    然而,天注定,他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


    無論怎麽掙紮,都改變不了溺亡的命運。


    剛剛下山,就被北梁兵馬活捉,一個都沒跑掉。


    待到恒益侯從昏迷中醒來,早被五花大綁,關押在營帳內。


    營帳門簾一掀,身穿官服的楊慕走了進來。


    他大馬金刀一坐,嗬嗬冷笑。


    “恒益侯,終於見麵了。”


    恒益侯蕭成禮望著對方,“你就是從燕雲歌手底下叛逃的年輕進士想楊慕?”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恒益侯臉上。


    楊慕麵色猙獰一笑,“本官是良禽擇木而棲,何來叛逃?燕雲歌給不了本官想要的一切,還不許本官另擇明主?”


    “哈哈哈……”


    恒益侯笑著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他看著對方,眼神輕蔑地說道:“你知道為何世家被世人尊崇嗎?最重要的一點,他們遵守承諾。


    就算要另投明主,也不會背叛出賣原先的主子。


    而你,不過就是一小人而已。


    本殿下一眼就能看穿你,利欲熏心之輩,妄想和世家比肩,你這輩子都是癡心妄想。


    就憑你背叛出賣提拔你的燕雲歌,你已經被世家拒之門外。你這輩子,都別想踏進世家大門!”


    啪!


    啪啪啪!


    一口氣數個巴掌打在恒益侯蕭成禮的臉上,直接將他的臉頰打得紅腫,手指印更是清晰可見。


    楊慕厲聲說道:“死到臨頭,還敢逞口舌之利。本官這就殺了你的屬下,然後再殺你。”


    “本殿下並不畏死!自從鄧公公被抓,本殿下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殺吧!殺個幹淨,也算是一了百了。”


    恒益侯蕭成禮很坦然。


    死亡可怕嗎?


    當然是可怕的。


    但是對於長期處於生死邊緣的人而言,真正麵對死亡的時候,反而放下了一切包袱,能夠坦然赴死!


    楊慕卻突然放聲大笑,“想死嗎?本官偏不讓你死。想不想知道為何本官能夠準確地知道你的逃亡路線,能在半路上抓捕你?哈哈……你一定想不到,你手底下的人早就背叛了你。你就是個被蒙在鼓裏的可憐蟲。”


    當聽到背叛二字的時候,恒益侯蕭成禮的臉色的確發生了變化,似乎是不太敢相信。


    但是很快,他一臉釋然。


    “有人背叛,並不出奇。”


    “不想知道是誰背叛你嗎?”


    “知道了又能如何,無非是徒增煩惱。”


    “你倒是想得開。但是本官豈能讓你如意。請王將軍進來。”


    話音一落,營帳門簾掀開,王將軍忐忑不安地走了進來。


    他顯得很羞愧,似乎是無顏麵對昔日主公,始終低著頭,不敢目光對視。


    “原來是你啊!”恒益侯蕭成禮顯得很平靜,沒有半點憤怒。


    “我對不起殿下!”


    王將軍撲通,跪在地上,頻頻磕頭。


    他哭嚎著說道:“自從鄧公公被抓後,日子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末將本來是一心一意跟隨殿下,真心希望殿下能扭轉乾坤。可是,一年又一年,看不到任何希望不說,日子是越來越艱難。


    看著手下兒郎們還穿著幾年前補丁又補丁的軍服,用著生鏽的兵器,每日吃不飽,空著肚子練兵,全靠一腔熱血支撐。


    可是,血會冷啊!苦日子過久了,人心都跟著絕望,真的看不到半點出路啊!


    不是屬下忘恩負義,實在是想為手底下的兒郎們尋找一條活路。


    他們跟隨末將,沒享受過一天好日子,末將心中有愧。末將對不起殿下,出賣了殿下,殿下殺了末將吧!”


    他跪在地上,雙手高舉腰刀,隻求一死。


    死了,才能洗刷背叛昔日主公的罪名。


    隻有死,才能全了名節。


    他一心求死,然而恒益侯蕭成禮卻不肯成全他,不肯殺了他。


    “既然選擇另投明主,就該一條道走到黑。你不該三心二意,不該在背叛了本殿下之後,還求本殿下成全你的忠義。你倒是忠義了,本殿下又成了什麽?走吧,趕緊離開!我們主仆緣盡,從今以後互不相欠。”


    王將軍大哭,“殿下!”


    恒益侯蕭成禮緩緩閉上眼睛,不聽,不看,全當地上之人不存在。


    最後,王將軍無奈離去。


    “嘖嘖嘖……”


    楊慕嘖嘖稱歎。


    “真真是主仆情深,讓人感動啊!”


    恒益侯蕭成禮睜開雙目,好奇問道:“你會感動嗎?你也是背叛者,你會和昔日主公和解嗎?”


    “閉嘴!燕雲歌欠我的,我憑什麽和她和解?”


    “她欠你?”


    恒益侯蕭成禮一臉疑惑。


    他質問道:“她欠了你什麽?據本殿下所知,如果沒有燕雲歌,如今你還在山溝溝裏麵挖土,過著日日不得飽腹地生活。


    她對你毫無虧欠,反而有再造之恩,讓你有機會脫離山溝溝,開啟新天地。


    你這人,果然忘恩負義,比起求死的王將軍,你更卑劣!”


    “你想罵本官小人,盡管罵啊!”


    話音一落,又是一巴掌甩在對方臉上。


    恒益侯蕭成禮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冷笑道:“有種你就殺了本殿下。”


    楊慕放肆大笑,“陛下要見活人,本官暫時不殺你。但是遲早,本官會親手取你項上人頭。不知道殺皇室後裔,同殺普通人有什麽區別。皇室後裔的骨頭是不是更硬,一刀還殺不死,得殺兩刀,三刀,四刀……”


    “閉嘴,閉嘴!”


    “哈哈哈……”


    ……


    這是一個瘋狂的時代。


    皇室貴胄一朝淪落階下囚。


    昔日窮小子一朝榮登天子堂,草雞變鳳凰。


    這也是一個令人恐懼的時代,人命不值錢,處處有殺戮。


    殺一人是賊,殺十人是兵,殺百人是將,殺千人萬人則為帥……


    若能定百萬人生死,堪為天子。


    燕雲歌定不了百萬人生死,也不是天子。


    她隻是大爭之世當中,一抹閃著亮色的地方諸侯。


    火燒糧草一事翻篇了。


    她要低調發展,穩紮穩打,繼續擴張地盤。


    劉寶平帶兵去了草原,又得到燕雲同的救助。


    然而……


    最終,他還是和燕雲同分道揚鑣,再次深入草原,開啟了吞並部落,自己做草原老大的曆程。


    劉寶順坐穩了皇位,剪除了所有威脅,一改之前善於納諫的脾性,恢複了多疑嚴苛嗜血的本性。


    就像他老子劉章一樣,一言不合就是殺。


    用殺解決一切難題。


    把提出問題的人統統殺光,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瞧他多聰明。


    唯一比他老子劉章強的地方,就是他開啟的殺戮,是有節製的殺戮,並沒有全境範圍內大開殺戒。


    如此……


    北梁世家勉強還能接受。


    ……


    在南魏,燕太後手握權柄,小皇帝毫無話語權,還是個學齡兒童。


    嘉寧公主在少府用心學習,漸漸展露頭角。


    三位輔政大臣,麵和心不和,各有盤算。


    燕太後需要更多的權柄,更強橫的話語權,勢必和朝臣以及三位輔政大臣發生衝突。


    一開始,大家都很克製,都在發揮互相謙讓的美德。


    但是……


    當朝政涉及到自身的利益,衝突必然不可避免。


    一切的一切,都是必然。


    從來沒有鐵板一塊,和睦永存的朝廷。


    也從來沒有真正和諧共處的君臣。


    權勢是製衡,是拉鋸……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


    轉眼,時間進入了南魏正光五年,北梁太初六年。


    平陽郡,仙鶴山通天觀,來了一位俊俏的少年郎。


    少年郎麵相稚氣,身量卻趕上了成年人。


    正處於變聲期,嗓子猶如鴨子叫,著實叫人尷尬。


    以至於,少年郎一路行來,竟然不見他開口說話。


    如今的通天觀,觀主乃是吳道長的兒子吳局,道號無涯。


    至於吳道長,三年前進入後山靜室,潛心修煉,已經不問紅塵俗世。


    無涯道長吳局,親自到大門迎接少年,態度顯得不卑不亢,卻給足了牌麵尊重。


    “公子今日是來讀書抄經,還是四處看看?”


    “看看!”


    不得不開口說話的少年郎,堪稱言簡意賅。


    能用兩個字說清楚的內容,堅決不用三個字。


    實在是,變聲期令他很不自在。


    “那麽貧道就不打擾公子,公子隨處看。”


    “出雲道長肯見我嗎?”


    “讓公子失望了,家父一心修煉,不見外客。”


    “哦!”


    少年揮揮衣袖,告辭無涯道長吳局,自行上山。小廝侍衛隨侍身邊。


    “好一個俊俏兒郎!”


    突然跑出來的孫邦年,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不由得發出一聲讚歎。


    無涯道長吳局,趕忙攔在孫邦年麵前,“那是郡守府的大公子,孫公公,你可別去招惹他。要是讓蕭將軍亦或是燕夫人知道,你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孫邦年老了!


    頭發胡須全白,精神頭還不錯。


    如今他常住通天觀,美名其曰養身。


    實則是寂寞。


    住在通天觀,好歹每天有人同他說話閑聊,時間很快就能打發過去。


    他衝無涯道長吳局甩了個白眼,“老夫知道他是誰,用不著你提醒。這小子,最近怎麽回事,經常上通天觀。不是讀書就是四處閑逛。”


    “聽聞大公子從今年開始入郡守府學習處理政事,似乎常遇困惑。山中清淨,利於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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